羑河纪事二七三

中国自古以来处于亚细亚社会

文生

前一段时间，老文和老明谈了一下封建社会，认为这个定义是符合历史实际的，虽然主要是讲中华文明中心地带实行中央专制，封建的方面只能存而不论。

说到当年学校讲社会发展是五阶段，老明说，这个说法脱胎于四阶段说，我国传统社会处于那一阶段，你了解一下，会有新收获的。

老文猫冬的同时，查阅相关资料。

五种基本类型的生产关系：原始公社制、奴隶制、封建制、资本主义、社会主义。

四阶段是马克思说的：大体说来，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可以看作社会经济形态演变的几个时代。

马克思强调亚细亚社会的土地是公有制。亚细亚社会的基本特征还有：国家对大规模灌溉工程的修建与控制，村庄的自给自足，私有财产不足，手工业和农业的结合，生产方式的单一性。从村庄的角度看，所有的居民可以被看作是一个被压迫阶级存在于一个“普遍奴隶身份”的国家中。

马克思注意到东方和西方城市的一个关键性区别。在封建社会里，西方的城市，政治上是独立的，是作为商品生产、交换的场所而存在的，是资产阶级和工业资本主义发展的关键；而东方的城市，是由国家人为地创造出来的，是强加在社会结构之上的“王侯领地”，成为消费农业和手工业产品的场地。

在西方理论家看来,这就把亚细亚社会的停滞状况放在跟西方发展相对的地位，从反面验证了欧洲封建社会中有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因素。

在东方学者看来，亚细亚社会是一种过分发展的国家机构和不发达的“文明社会”的典型，欧洲则是一种正面的典型。亚细亚社会由于集权化的国家控制着文明社会，不存在那些跟资产阶级兴起紧密联系的社会条件——自由市场、私有财产、协会组织和资产阶级法律，缺乏私有财产就排除了作为社会变革动因的社会阶级的发展。

马克思不仅用亚细亚社会来描述中国和印度，而且用它来描述西班牙、中东、爪哇和被哥伦布发现以前的美洲。几乎所有建立在公社所有权和自给自足村庄基础上，并不存在资本主义市场关系的社会，都不加区别地用“亚细亚社会”概念来表述。

因此“亚细亚社会”的观念是模糊的和不确定的。其类型的不同——沙皇俄国，中国宋朝，马穆鲁克的埃及，伊斯兰教的西班牙，波斯，夏威夷等等——都被囊括在一个简单的“水利社会”的概念中。

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也叫《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大纲》）的《资本主义生产以前的各种形式》中，对“亚细亚的所有制形式”作了集中论述，并把它和古代的、日耳曼的所有制形式作了区别。

其特征是：

①土地是自然形成的共同体的共同财产，个人作为共同体的成员才能把自己看成所有者或占有者；

②凌驾于所有小共同体之上的总合统一体表现为更高的所有者或唯一的所有者，公社为世袭的占有者；

③个人的财产是间接的，是统一总体的体现者——专制君主通过单一的公社赐予他的；

④公社的一部分剩余产品以贡赋形式贡给最高统一体以颂扬君主，修建公共工程；

⑤公社内通过手工业和农业相结合创造财产，具有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的一切条件，能够独立存在；

⑥公社内部，单个的人同自己的家庭一起，独立地在分配给他的份地上从事劳动，这种劳动必须有一定的量，以支付公共储备和共同体用于战争等的费用，这里奠定了向徭役制过渡的基础；

⑥代表统一体共同性的或是部落中一个家庭的首领，或是各个家长彼此间发生联系，共同体的形式或是较为专制的或是较为民主的。

⑦更高的统一体即专制政府通过占有的公共条件而实施大规模公共水利交通等； 

⑧由于单个人对公社不是独立的，生产限于自给自足，农业和手工业相结合，亚细亚形式必然保持得最顽强也最长久 。

马克思在《1857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里说：“我们越往前追溯历史，个人就越表现为不独立，从属于一个较大的整体。”这些“整体”的演变过程是：最初是“完全自然的家庭”，然后由家庭“扩大成为氏族”，又由“氏族间的冲突和融合”形成各种更大的共同体。

亚细亚生产方式共同体的首要前提是普遍所有权的缺乏，从这点来说，土地并不属于私人所有，但私人财产是确实存在。马克思说，所有权只是公共的，因而个人与共同体无法区分，这就放弃了公共财产和个人所有之间的区别，个人主体和集体主体之间无法分辨。其结果就是单个的人“从来不能成为所有者，而只不过是占有者，实质上他本身就是作为公社统一体的体现者的那个人(比如专制君主)的财产，即奴隶。

亚细亚生产方式第二个大的因素是国家。由于公社并不是作为一个政治体而存在，它只是“聚集在一起的”，而不是“自然在一起的”。马克思认为国家是“凌驾于所有这一切小的共同体之上的总和的统一体”,国家同时作为土地所有者和统治者与个人针锋相对：“在这里,国家就是最高的地主……，没有私有土地的所有权，虽然存在着对土地的私人的和共同的占有权。因此，国家通过强制获得了剩余产品，并且“变这种(榨取)可能性为现实性的强制”。马克思将亚细亚生产方式表述为一个通过压迫而榨取公共剩余产品的统一体，因此国家是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同时，也是任何等级制度都不能将这些功能加以分离的社会要素。

第三点,地租是地主和最高统治者(国家)对劳动者直接的剥削方式，地租产生于劳动之中，是纯粹的剩余价值，它是以直接的生产者对国家在政治、意识形态上的从属为前提的；因此为土地的使用权而支付的地租，根本不是在“经济”的意义上获取的，而是在额外经济的意义上的榨取，也就是说，采用了政治压迫或赋予的形式。

马克思分析表明，在亚细亚社会，由于集权化的国家控制着文明社会，不存在那些跟资产阶级兴起紧密联系的社会条件——自由市场、私有财产、协会组织和资产阶级法律，这就排除了作为社会变革动因的社会阶级的发展，“亚细亚社会”瓦解主要的外部力量。

马克思和恩格斯论证了英国通过在印度大陆上创造了私有财产制度，建立铁路系统、现代军队和现代化的通讯方式，破坏了停滞的“亚细亚社会”，彻底变革了印度社会，为印度的发展提供了所谓制度上的结构。有人根据这宣称，帝国主义形态越扩张，就会带来越深刻的现代化结果。这样，在西方理论家眼里，亚细亚的概念为帝国主义的扩张提供一种隐蔽的辩护，因此马克思主义学者时常争论是否要破除“亚细亚”这一特殊概念。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没有过深地渗透资本主义关系的俄国农村公社，是“半亚细亚”社会，是能够为社会主义提供基础的，这也为后来的事实所证明，俄国确实建立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现实使理论家又要肯定“亚细亚社会”。

苏联学术界多数不赞成世界历史上曾存在过独立的亚细亚生产方式的说法。中国学术界通过社会史论战也否定了中国属于亚细亚生产方式的说法。

1938年，斯大林发表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一文，此后各国马克思主义学者大多持这样一种意见：人类社会就整体而言，是按照五种社会经济形态依次更替的规律发展的。这样，关于亚细亚生产方式问题的讨论暂告一段落。

五种社会经济形态依次更替与历史完全不符。不用中国为例，就是俄国，当时有过资本主义阶段吗？承认“亚细亚社会”的合理性，意味着否认历史五阶段是依照必然规律连续出现的观念。

关于亚细亚生产方式的性质，各国学者的争论，主要有以下几种意见：

1、亚细亚生产方式是奴隶制、封建制、资本主义三种生产方式之前的一种生产方式。

2、亚细亚生产方式是介于原始社会与奴隶占有制社会之间的一种社会形态，存在着专制主义和专制君主，属于奴隶占有制社会的前阶段。

3、主要是指埃及、两河流域、印度等地的东方型封建社会。

4、亚细亚生产方式从远古时代一直延续到19世纪初，既保存原始的公社所有制，又存在着专制君主最高所有权，还夹杂着种姓制、奴隶占有制和封建制的各种因素，是多种生产方式的混合体。

苏联的中国史专家认为中国历史有三个特点1、人工灌溉系统和由之形成的官僚体系。2、没有土地私有制，国家是最高的地主。3、实行专制主义。这种观点被冠以托派的名字而封杀。

中国学术界分为五种观点1、原始社会说。2、商代盘庚之后为亚细亚生产方式。3、东方封建社会的特殊形态。4、中国没有亚细亚生产方式，是从氏族基础上直接过渡到封建社会。5、“早熟”社会，一开始就是中央大土地所有制及中央专制。

哪些国家属于亚细亚生产方式呢？即所谓东方专制主义国家，包括俄国、中国、印度、秘鲁帝国等等。最有意思的是，正是这些国家，近代以来相继建立起了不同形式的“社会主义”。

普列汉诺夫反对列宁的激进革命，认为如果实行亚细亚式土地国有，必然造成新的专制。亚细亚结构是没有私有制的，但是却是有剥削的，可以导出，国有制或公有制也是有剥削的。后来在苏联及中国，有关亚细亚的的讨论都成了一个理论禁区。

讨论亚细亚生产方式在1980年代的中国复活了，主要是冲击传统的五阶段的观念。到了1990年代，亚细亚生产方式讨论转变为关于民族历史和文化的理论。

讨论认为，“亚细亚的”是马克思针对资产阶级社会之前的东方国家，专门提出的一个与西方社会发展诸类型并列共存的概念，是一种社会形态，不必也不能再用原始社会、奴制社会、封建社会套用，是多种生产方式的混合体。

中国传统土地制度虽说是土地私有，但实际上只是习惯上这么认定，现实依然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们只有一定程度的占有权、使用权、处置权、交易权、继承权。对土地的所有权、占有权、使用权、处置权、交易权、继承权的分类，也成为改革开放后的现实与理论。

传统上，国家和官家可以不经过程序直接收回土地。现在，国家要经过一定程序才能改变土地使用权及相应权利。

马克思讨论亚细亚方式所说的“公社”，在中国，就是传统中国的乡村，中国传统乡村的公共设施工如村堡、庙宇、祠堂、学校、水利、道路、救济、防卫，是由乡村所有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解决的，就是现代也是如此。只有大型的建设、大灾的救济才由地方政府及中央出面解决。

解放前，村里有人出于各种原因出卖土地时，本家有优先权，接下来是家族有优先权，卖给外村人是不可以的，也就是说，土地的私有产权是不完整的，个人只有占有权，在某种程度上是土地是村庄共有制，这一点也限制了大地主的产生，也就是土地的集中是有限度的。在小农生产模式下，如果土地能大规模兼并，是村庄公共程序失范的表现，是地方权力运行失序的表现，是官、商、地勾结的表现，更是王朝统治失衡的表现，所以历代有智者反对土地兼并现象。

现在，土地流转也是如此，本家有优先权，接下来是家族有优先权，流转给外村人是不可以的。目前这个观念在打破，是大农业生产的需要，但不应操之过急。 

农业社会的生产形式只能大致上来说，对于资本主义社会才明确化起来。因为，资本主义社会不但要冲破地方小经济制约，还要全国化起来，更要世界化起来。资本主义阶段与前面所有阶段不同之处，在于资本主义阶段不可能跳过。原因非常简单，资本主义的生产力辐射是全球性的。

有人将生产分为狩猎、农耕、工业社会，亚细亚、古代的、封建的可归为农耕社会，但并不能消除争论。

有人认为，亚细亚社会的特征，是由于跟大规模水利有关的纯技术因素所形成，与生产力决定社会生产关系产生了矛盾。其实生产力决定社会生产关系是首要原因，地理、安全、文化、水利是次要原因。

长期以来是学界围绕“亚细亚的”到底属于哪个阶段而展开的争论，本质上还是以“五阶段论”的固定思维，将“亚细亚生产方式”的与“五阶段论”的头三段加以对位，是对历史的生搬硬套、削足适履。

马克思说，历史常有跨阶段的“卡夫丁峡谷”现象。

老文想，中国为什么不能认为自三皇五帝以来，一直处于亚细亚社会呢？至少是“半亚细亚”社会。现在的生产仍然是亚细亚的，不同之处是，以新世纪为界，之前是农业积累归中央，现在是中央反哺农业。

亚细亚社会不一定非是专制的，马克思说：共同体的形式，或是较为专制的或是较为民主的。

老文突然醒悟：儒家理想社会是“井田制”，其实“井田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转化为“亚细亚生产方式”。就象现在田地，名义上是集体所有，定期分配，实际上土地差不多已是半私人占有制了，即永久使用并让后人继承。

说起来，一听到亚细亚，老文第一反应是“中原之行那里去？郑州亚细亚”。亚细亚商业广场也是引一时风流。

羑河纪事系列均为原创

2022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