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潮又一潮的虚，他茫然间似乎有些轻松，可否，这便是释然？
　　想起那句诗：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东风上下狂。一丝苦再难掩地爬上眉梢，唇角。多久了呢，他牵着这句诗，走在东风里，走在没有飞絮的巷陌间，幻想着修他的禅心。但今天，他才明白，浊是难以出境的，飘飞着的，一直是自己无知的轻。
　　杨花随风，浮萍流水，他命若轻絮，要么无休地漂泊，要么被沼泥沉坠。
　　身是芭蕉，一层层裹起际遇的空空。红瘦绿肥，风暖霜冷，包裹着这些有什么用呢？他无聊地剥离着自己，一层悲，一层欢，无声无息。脚下，是他失色的狼籍。
　　不结丁香怨，不滴离人愁。曾在风雨中悄卷起的隐痛，已消褪了往日的颜色。是与生俱来的痛，在与生俱来的空里。如此执迷的寻，只是走进了一个无果的谶。诗很虚，歌很谎，自己亦入妄。我自顾悠悠如白云，安保君皓皓之白雪——他自嘲，望风而喟：还君明珠泪已枯，相逢无关嫁娶时。
　　半叠风月洗轻霜。为高山，换云妆。怅言止处，青鸟越湘江。锦字不成心字碎，征旅远，断思量。
　　是的，高处，望不见；高处，是一个被竖起了的远。步子早已孱弱，又何况胁下要生双翼。不要再生了罢，再生，不过是又一场祭奠。他已经仆于跋涉的步履间，残喘着赎自己的旧痕，再无余念，赌一次飞翔。
　　冰壶红泪凝，秋水明眸裁。你看，何缘何故何久长？文园病，沈腰瘦，芙蓉镜里看虚空。好吧，云烟一场，一场云烟，请不要在意，世事原是无辜。
　　弦月又生尖尖瘦，一尖黑，一尖白，弯下去的是疲惫。是谁在月上夜夜安坐，独揽清光？疏疏残柳，又上孤窗。
　　掩卷，熄灯，听风。呓语凌乱，他无措对眠。一场盛满繁嚣的空迫压上来，是血喷的声音，骨裂的声音，无量数细胞迸碎的声音，在黑里沸腾。他知道，从此无梦，那些垒梦的声音正在挣扎，终将寂灭。
　　起身，抱一丝凉痴。帘前，月守如旧，殷殷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