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月二,燕子陆续北归,牦牛河在一片阳光里放低声音 老屋已经藏不住风,吹灭了时高时低的鸡鸣。 父亲布满老茧的手,用酒精灯燎着猪头 轻些,再轻些,猪头忍住疼痛,不敢吱声,一叫,继母装猪食的桶就漏。 猪头上一根根毛发,烧没了。继母,空张着嘴吧,躲在灶台,说不出一句话。 酒精灯终于嗡的一声,熄火了,父亲重重地摔了一跤,猪头在院子里翻滚,圈里的猪仔叫得很惨。 翘起的猪鼻子,钩不住父亲的衣襟,背影,关进老屋的鼾声里。 跑出圈的猪仔,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不是我拱猪,而是猪拱我。 前脚刚赶进圈,后脚就溜出来,几根扭曲的木棍编排的门挡不住。我,不停地赶,猪仔不停地长。我的腰,越来越弯,头发,越来越白。 猪仔躺进圈里时,故乡累了。 二 二月二,我把背了半辈子的乡愁,塞进灶膛。 一缕炊烟,热气腾腾。猪头,被煮得香喷喷的。 父亲脱下外套,露出干瘦的筋脉,骨头咔咔作响,用筷子的手一直颤抖。 他问起我过掉的生活,我说了好多遍,但他还是絮叨不停。 猪头肉下酒,两只花瓷的酒杯,一碰杯,一仰脖,就会流泪。 我吃的是猪头,抬起的不是龙头,父亲在我身上押上了他的老命,赌注已经投下,生活还没有走到底 一缕炊烟,捆不紧我的行囊。没出院门,继母装的红薯散落一地。而继母跟前的桶里的猪食已倒尽,剩下的是一只虚空,被春风一次次敲打。 几个红薯,恰到好处地滚落到猪圈里。 吃饱了的猪仔抱着红薯,在墙根下打盹。 三 二月二,吃完猪头,年的一场大戏就“杀青”了 父亲、继母已逝去,老屋已经不在,故乡呀,我再也回不去。 父亲、继母在天国还养猪吗,多希望到天国去旅游,可天堂的路啊,来去不自由。 此时,我与几个“剃了龙头”的老乡兄弟,坐在青城的奈曼人家的一楼 抬起“龙头”,低头啃猪头,“驰园”小坛酒,像走马灯一样晃来晃去。 酒的香,弥漫了整个大厅;浓浓的家乡菜的味道,像条馋虫,钻进我的肺腑。 乡音,从楼上叫到楼下。流淌的乡情,一波接一波,涌来。 在夜的低处,让我在这里可以美美的咀嚼和呼吸,一点点温热就能将故乡与异乡粘在一起。 我像一个伤风感冒的人,打着喷嚏,穿过酒香灯影。 酒真是个魔咒,让我潜入夜的故乡。街角一隅的风,无意争雄,把思乡的心事收敛。 我拉紧衣领,煨进故乡的怀里,去触摸一场乡俗的暖。 润湿的眼眸,还没晾干,梦游就被脆脆的猪耳咯醒。 风过处,万物相随而出,幻影浮景,尘梦是非都觉了。追乡事,念故人,醺醺酒语絮絮不停。 醉意阑珊,春意更浓。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