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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日历，今天重阳，明日就是霜降了。宜人的凉爽，太阳的柔美，不经意间金秋已近尾声。一种强烈的外出欲望催促着自己，就想驱车栖霞，看看红叶，追踏秋那来去匆匆的脚步。 栖霞山古名摄山，因有寺名栖霞，故名。有一种说法，满山红叶所栖，才叫做栖霞。秋天的栖霞：天空湛蓝，白云飞渡；枫林似锦，丹霞一片；远远望去，如血，殷红耀目；如火，欲跃欲燃。这里不仅是文人墨客凭吊之所，也是历代帝王游幸之地。“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难怪深秋时节，那栖霞枫叶，不但自己醉酒颊红，更迷醉了成千上万的过往游客。 我爱栖霞红叶，从偶然到必然有个过程。父亲为平反申诉三年，状告无门，1989年深秋，母亲领着全家老小五口来到栖霞寺烧香拜佛。也许是精诚所至，佛主保佑；也许是我们为父亲再申诉的理由和佐证都十分充分；也许是因为符合拨乱反正的政策；也许是遇上了秉公执法、实事求是的好人。几年后，虽几经周折，父亲冤假错案终于平反昭雪。还是红叶满山的秋季，还是一家五口，我们一身轻松、满心喜欢来栖霞寺还愿。那年的枫叶比樱花更红，比桃花更密，哪里的春天似乎都比不上它热闹。而苍松翠松在一片红色衬托中，显得特别青葱郁茂。总说“红花需要绿叶扶”，可由红叶和青松相互衬托出那种浓淡相宜的美，创造了一个奇特的“秋天里的春天”。从此，我就信了佛，和栖霞、和红叶结下了不解之缘。 以后，每当金色灿烂，碧空高邈，大地悠远，我喜欢登高远望，漫步枫林，都会感到开朗舒畅。或挣脱琐碎的羁绊，找回博大的胸怀；或经受难忍的委屈，熨平受伤的心灵；面对天高云淡和秋果累累的金秋，不再会为自己遭受的挫折而沉沦。今年出了一本个人散文专集，有三篇散文分别入选《中国作家名篇欣赏》和《华夏散文精选》，其中《找回心灵的宁静》还获得了一等奖，个性不张扬的我带着成功走向自然，则更有一丝丰收的喜悦。 我默默地在枫林中穿行，有些白发老人在枫树旁聊着，笑着，伸伸手，踢踢腿，活动活动关节。更多的则选择了爬山，有的遒劲，有的蹒跚，有的不紧不慢，陡峭之处，互相搀扶，皓须银发点缀着满山红叶，远远望去，像一只只白鹭停歇在层层枫林之中。 天空，瓷器一般明净； 山坡，梦中一样烂漫。 今天依然漫步枫林，感觉却很独特。夕阳——老人——丹枫，在重阳节交融在一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壮感油然而生，挥之不去。 在这荷枯菊老的深秋里，秋霜不期而至，许多还处生命旺季的植物一夜之间就憔悴了，叶缝里泻进萧萧碎影，在凉风中瑟瑟作响，颤抖不定，这种被迫凋零所折射的生命脆弱令我怜悯和惋惜，并感到一种沁人肌肤的寒意。 而每一片枫叶经历青嫩的萌芽、舒展的浅红，慢慢地变成了浸润的红稠，霜降时节，即将进入了生命的尾声，却象炉中的火，给人以热烈和奔放。枫叶没有变灰，变黑，那样凄凄惨惨地凋零。它变红了，变得火红，妆点金黄的山坡。此时，每一片叶子，都像红彤彤的果实，骄傲而威武地挂在枝头，这种壮美深深地震撼了我。 每一位老人从露珠般晶莹的少年到踌躇满志的青年，跨越麦穗般庄重的中年直至老态龙钟的晚年，奉献生命的光和热，给社会，给后代，像春蚕吐丝、蜡烛燃尽，无怨无悔。 古诗词中有不少鼓励老年人的话，比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余霞尚满天”，读起来，让老人振奋。可仔细于字里行间推敲一下，便不难发现，这些诗句是给老年人打气和安慰的。每当落叶飘零，人们总会情不自禁萌生莫名的惆怅。我想，已过花甲、古稀、耄耋之年的老人，也许更会滋生淡淡的苍凉和落寞。可眼下，这些心灵永远年轻的老人没有颓废和沉沦，没有得过且过，而是以河流入海口舒展而磅礴的姿态笑对未来，活得健康，活得潇洒，活得有滋有味，仿佛他们的人生从这里才真正开始…… 夕阳深情地吻别大地，晚风把散紫攒红的一抹落霞和烟笼霜染的千株丹枫，深深浅浅地织进了深秋的云锦。 我捡起了一叶红枫，它的红竟然一点也不逊色于树上的。是的，要不了多久，所有的红叶都将沉浮在秋风中，凋零自己，把养分和光留给枝干，孕育和期待又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而现在，它们潇洒而又有韵律，给光临和瞻仰者奏起一只告别的舞曲。 也许，生命就该像这一叶红枫。 也许，生命就该这样从容不迫。 不知怎么，我眼睛有些湿润，为这份告别的悲壮和美丽，为这份永远的红色…… 竹清 写于2004年重阳节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