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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母亲的微笑

散文
时间:2009-08-27 20:09散文来源:本站首发 散文作者: 异乡的云点击:
        

【编者按】:我们的母亲也许老了,但我们也成熟了。蔚蓝天空,广阔世界美好前程,都向我们敞开怀抱。我们都是母亲美丽的果实,都是母亲最大的骄傲,那么,就让我们去展示我们的风采吧,为了母亲微笑......。“为了您那永远露出的微笑,随时准备用年轻的生命”!生为中国军人,死为中华灵魂,这就是中国军人举世无双的军魂!好文!推荐共赏!欢迎来稿,向作者问好!

  部队生活繁忙而有序,多年来的军旅生涯使我不得不放弃了许多业余爱好,但阅读的兴趣却一直坚持着。上午检查营区卫生时,我无意间在连队的图书室里看到作家毕淑敏在《毕淑敏自选精品散文集》里作的序:“写作童年的延伸,因为写,想起很多往事。幼时的落花生,埋在我们的大脑垄沟中,一镢头下去,几颗果实被刨出来了。它们团结友爱,一粒得见天日的同时,带出很多伙伴的触须。写作的人就像拾荒的人,很贪心地接着挖下去,哈!原来还有那么多被蹴了的种子藏在泥沙中。于是岁月在墨水中复活。”顿觉眼前一亮。
  
  中午我的一个战友来到部队,准确的讲应该是我带的兵,他利用休假之机专程来看望我。此时此刻,我坐在办公室的木椅上,突然又想起了毕淑敏的那个形象的比喻,于是,我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向各位爱好文学且笔耕不缀的朋友学习,用笨拙的笔头录下我三十年来所经历的人事。也许,通过我辛勤的耕耘,在翻镢出一粒饱满的花生粒后,埋藏在我岁月泥沙里的种子会得以重见天日。
  
  还是从我的战友说起吧,短暂的相逢后,他便匆匆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三年前的冬天,我被抽调到新训大队带新兵,那时我刚从军校毕业半年。新毕业的排长当班长——这是我们支队培养干部的一项新措施,旨在通过新训工作,锻炼和培养干部组织指挥和管理部队的能力,提高综合素质,已经坚持了好几年。
  
  我们班分了十个新兵,晚饭后,我组织全班人员召开班务会,内容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基本情况,谈谈入伍的动机,目的是让大家相互认识和了解,毕竟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又是第一次见面。我简单地自我介绍后,便拿过笔和笔记本,详细地记录着新兵们的情况。“我叫赵存义,广东茂名人,今年十八岁,初中毕业,我妈妈让我来当兵。”他的普通话虽然比较生硬,期间还夹杂着一些粤语,但我还是听懂了,心里不禁为之一震,其他新兵一般都是“当兵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当兵是我从小的理想”等等之类的豪言壮语,而赵存义介绍的却是“我妈妈让我来当兵。”我抬头望了望这个叫赵存义的新兵,他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脸庞绯红。赵存义的介绍让我想起了我当年入伍的时候,也并不是自己的意愿,而是母亲的再三坚持最后我执拗不过才报名入了伍。也许是跟我有着或多或少相似的入伍经历,我对他一瞬间便产生了好感,也一下子记住了他的名字:赵存义。
  
  赵存义个子较高,一米七五的样子,脸上没有多少血色,腊黄腊黄的,给我的感觉是营养不良所致。一身崭新的军装穿在别人身上觉得很得体,但穿上他身上却怎么看都不舒服,他两条细细的胳膊在衣袖里晃荡,活像是一具木偶。由于身高与体重严重不成比例,他的腰总是站不直,走在路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跑。
  
  接下来的几天,通过谈心了解,我渐渐地知道了赵存义的一些情况:他家住在大山里,由于交通不便,所以当地的经济条件一直不太好。家中五口人,母亲已经卧病在床多年,父亲耕种着几亩薄地,承担着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如今也经常生病。在家中他是老大,下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在读小学。由于家中经济拮据,初中毕业后他便辍了学,回到家帮助父亲种地。县里开始征兵的时候,他并没想过要当兵。但有天晚上,母亲将他叫到床前,让他无论如何要去报名。不久后他接到了入伍通知书,离家前的头天晚上,母亲拉着他的手,微笑着告诉他,到了部队好好干工作,不要怕吃苦,不要想家。母亲没有流泪,始终都是笑着在说话,赵存义说这句话的时候着实让我心时一惊,现在的父母送儿女当兵,哪一个不是痛哭流涕的呢?记得多年前我离开家乡时,还没有走出家门,母亲眼睛已经哭红了。最后赵存义说,班长,我知道母亲其实对我非常担心,但她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为了母亲那份牵强的微笑,我一定要好好干工作,用好成绩报答她的养育之恩。我说存义,你就安心地干工作吧,我跟你一样,刚来部队的时候也是初中毕业,部队是所大学校,是个大熔炉,只要你是块好铁肯定会被炼成好钢,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够不断取得进步。赵存义冲我狠狠地点了点头。
  
  整理内务、政治教育、军事训练,一切新训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赵存义身体不是很协调,接受新的军事动作也比较慢,但他非常刻苦,有时候别人中午休息了,他却一个人来到操场上训练。记得有一天中午,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教导员把我从床上叫了起来,说田胜强你想干什么,在搞军阀作风吗?我一头雾水,说教导员到底怎么回事?教导员脸一黑,说你还给我装蒜,你自己出来看看。我慌忙披上大衣,跑到寝室门口,一眼就看到赵存义后背正贴着墙面,双脚跟贴着墙脚,头顶着一只洗漱缸,两只被冻得通红的手紧紧地贴着裤缝线,头上还冒着丝丝热汽。我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记得那天训练时我在队列面前说,军姿是军人的基本姿态,如果军姿练不好肯定不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那时候我们训练都是背贴在墙上,头顶洗漱缸,一站就是两个小时。想不到赵存义竟利用中午休息时间照我的方法自己练了起来。我马上拿过赵存义头上的洗漱缸,拉着他走进了寝室,然后来到教导员办公室,向教导员讲清了情况。教导员听后朝我翻了翻眼,嘘了两声,说还真看不出来啊,这兵。晚上熄灯后,赵存义从床上爬了起来,我以为他上卫生间,想不到他来到了我的床边,说班长今天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好好地练一下军姿,想不到让你挨了批评。我坐了起来,让他坐在我的床上,拍着他的肩膀说,今天我没有挨批评,教导员还表扬你了,说你训练很刻苦,是个好兵。其实我心里也感到很欣慰,在他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当兵的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要求严格一点,不怕吃苦受累,这样才能得到锻炼和提高。
  
  转眼间新训工作就结束了,赵存义被分配到一个县中队看押犯人,而我则被调到了机关政治处工作。离别的那天,赵存义紧紧地抱着我,说班长我真舍不得离开你,说着说着眼泪竟流了出来。我当胸给了他一下,说你一个革命军人咋整得跟花姑娘似的,哭哭啼啼的,说我们还在一个支队,有时间我一定去看他。这时他才破涕为笑,说班长我一定好好干工作,为咱们七班争光。我拉着他的手,笑着对他说,好的存义,不仅要为咱们七班争光,还要为了你母亲微笑努力,这可是你说的哦。一定会的,他眼睛定定地望着我说,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到政治处工作后,由于我在组织股,虽然谈不上“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但加班加点却成了家常便饭,这期间也早已将看望赵存义的话抛到了九宵云外。去年年底,我与支队工作组去他所在的中队考核,考核间歇,一个高个子战士径直朝我跑了过来,边跑边喊班长,我一看是赵存义,小伙子身子骨长结实了不少,身上的兵味似乎浓了许多,嘴角也长出了密密的胡须,满脸堆着笑,给我敬完一个标准的军礼后,便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说班长我可想死你了。我问了他许多情况,他说下中队后一直苦练军事动作,一直记得我说给他的话,不敢偷懒。当我问到他家里的情况时,他的脸马上别过一边去,说母亲的病又加重了不少,但随即又露出了笑脸,说我前段时间接到家里的信,母亲听说我受到中队的嘉兴后,笑得合不拢嘴。我说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尽管告诉我,我会想方设法帮助你解决的,他连忙朝我摆手摇头,说不用了班长,谢谢你的关心。这时队长走了过来,说田干事赵存义是你带的兵啊,我说是的,队长说这小伙子不错,真不错。考核结束后,我便与工作组匆匆地离开了中队,没有和赵存义告别,那时他们正在开安检会。
  
  再次见到赵存义,是“5.12”特大地震发生后的第二天,我们正在一座废墟上营救一名被困群众。约摸中午时分,我听到身后有人喊我班长,我转头一看是赵存义,才发现一支队伍已在我身后集结完毕。赵存义告诉我,昨天下午他们就开始救灾了,共救了4个人出来,今天上午又接到命令,让中队官兵立刻赶到这里来救援。赵存义穿着一身迷彩服,迷彩服上还挂着湿湿的泥土,两根拐拐的红色警衔挂在肩上,双眼通红,我想该是一夜未合眼所致,皮肤比我半年前看到的要黑了一些,但身子仿佛更加结实了,俨然一副老兵的模样。我说赵存义,你可一定要当心啊,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多救几个人。他说放心吧班长,一定会的。我说我给你照张相吧,他说行,便两手叉在腰上,朝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走了班长,你也要注意安全,说完后,他便融入了队伍里,奔赴到另一个抢救点执行任务去了,为我留下一抹绿色背影
  
  两个月后,我开始搜集整理各中队官兵的抗震救灾先进事迹材料,当我看到那份材料的时候,心里着实大吃了一惊,材料的内容大体是这样的:在抗震救灾中,赵存义同志勇敢顽强,不怕牺牲,把驻地当故乡,视受灾群众为亲人,先后从废墟中救出3名生还者,挖出遇难者遗体5具。特别是在得知母亲逝世的消息后,仍战斗在抗震救灾第一线,直到10天后才回到家中,在家仅仅一天,他又赶了回来,继续参加抗震救灾工作。我马上抓过办公室的电话,接通了赵存义所在中队的电话电话那头,赵存义支支吾吾地告诉了我事情的大致经过:母亲是在5月17日病逝的,那天他正在什邡洛水镇抗震救灾,他也想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但看着成片成片的废墟,以及废墟边黑压压的受灾群众,他一咬牙,把泪水流进了肚里。5月30日,他终于回到了家,但母亲早已下葬多日,父亲告诉他,母亲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逝世前一直叨念着他的名字,说他很听话,没有给家里人丢脸,给祖宗争了光,让父亲告诉他要继续干好工作,当个好兵。在母亲坟前磕了几个响头后,他告别父亲和弟弟,踏上了归队的路途。
  
  我说存义,我的兄弟,你咋不早点告诉我呢?他说谢谢你了班长,母亲虽然去了,但我还有父亲,还有兄弟,还有许多亲人,这与地震那些失去父母亲人的同胞们相比,我拥有的要比他们多得多。他说就是感觉有点对不起母亲,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母亲辛苦了一生,到她逝世也没让她过上好日子。我说母亲肯定不会怪你的,她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为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你做得非常对,给我们树立了榜样……我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握着话筒的手正微微发抖。
  
  行文至此,我感到内心深处有一丝隐隐的痛。这份痛缘于赵存义的母亲。那位贫困乡村母亲,那位大山深处的母亲,那位深明大义的母亲,她将伟大的母爱不仅给了赵存义,也给了我们,给了整个灾区的人民。那远在天堂母亲哟,请您放心,赵存义、我、我们——您的儿子们一定会在军营里牢记您的嘱托,为了您那永远露出的微笑,随时准备用年轻的生命,去赴汤蹈火,再立新功!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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