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期间,偶然读到柳永的《雨霖铃》,对其中“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印象颇深。在故乡,我倒很容易找见与这意象类似的情景:因为我家门前就流着一条小河,河上有桥,岸边生柳,夜里有月。 我常在晨曦初露之时,就到我家院子东面河岸边的一棵柳树下读书。杨柳尖尖的细叶由柔软修长的枝条垂挂下来,从纷披的枝叶间可以窥见弯弯的月。那在蓝汪汪的水样的空中泡着的残月,银亮亮的,生着冰清玉洁般冷寂的光。微风沾着一丝月光悄悄赶来,不曾吹醒小河,却惹得柳枝款款摇曳。 说起故乡的杨柳,我还应特别描述一下村中两棵最粗壮的柳树;朝东走过小桥不远,就可看见;一棵在道北,一棵在道南。道南的那棵曾经由四五个小伙子尽量伸长双臂,手指相互牵拉着才勉强把树干环抱过来。道北的那棵与之粗细相仿,只是中间早已裂开,形成树洞,大可容纳一两个人进到里边。 相传这乃是好多年以前两棵拴马的柳木桩子,没想到如今却长成了如此茁壮的大树。古远的往事沧桑,似乎全都记载于老柳树粗糙皱裂生着苔藓的树皮上了。 两棵老柳树硕壮的枝杈向四面八方伸展,像若干条粗而长的蟒蛇,仿佛只要有谁触动一下就会逃窜似的。它们虬曲腾挪于纷繁葱翠的由其滋生的比较细小的枝枝叶叶间。 老柳树的部分根部早就裸露于地表,北边的树根尤其粗长,横向伏卧在一口枯干的水井旁边,上面还可以坐好几个人在庞大的树荫下乘凉。这树上的一棵树枝伸垂下来,几乎触及地面,约有一搂粗。柳荫之下,仰望天空,遮天蔽日。 每到夏季,这两棵树下总聚集着妇女和小孩,那成了村子里最热闹的休闲纳凉的中心地带。妇女们坐在柳树根上,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唠些家务事。小孩子们则在树下捉迷藏,我也曾是其中的一员,躲到北边那棵柳树的树洞里去过。 柳絮纷飞的时节,树上的白絮如雪花飘荡,终日向村子四周弥散。或许,曾经有那么一两朵柳絮,无意间悠然进入我少年时的梦乡。 远离故乡这么多年了,每到我所谓“春风杨柳千丝绿”的季节,我还会想起村中那两棵粗壮的老柳树,还会想起小河岸边的依依杨柳吗? 在纷纷扰扰的世事沧桑中,我不能明确地回答,然而,我却常常体会到“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意境,其深邃的内涵,真是不可言喻啊!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