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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与翠都出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凡比翠年长三岁。他们都在新中国的红旗下成长，接受的是社会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教育。从小学到中学，他们都曾经是校友，只是由于年龄的差异，读不同的班级，小学时双方都没有印象，到了中学都在百色县中学就读，翠读初中，凡读高中，才知道他们之间是校友，但亦仅此而已。 六十年代初，凡与翠中学毕业了，翠初中毕业，凡高中毕业。当年正值我国国民经济困难时期，那年是一九六二年岁末，国家刚度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处在内外交困的过渡时期。当时没有就业的机会，没有一个部门招收工人。幸好当年国家正在兴修水利，一九五九年修建的百色澄碧河水库要修建水渠，搞水利灌溉。当年他们这批高初中毕业生，还有部分社会闲散人员，成为一支庞大的生力军，他们参加建设的项目是隧道工程。当时凡分配在第八隧洞工程队的一班，翠分在三班，与凡同在一班的还有他高中时的三位同班同学。在老民工的带领下，他们日夜奋战在百色东郊的崇山峻岭之中。那时他们的思想都很单纯，因为他们接受的是传统的爱国主义，社会主义的思想教育，他们只知道，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贡献他们的青春力量。诚然，他们也是为了解决就业，个人的温饱问题。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他们当中也有畏难情绪，怕苦怕累的，所以亦须要采取强制性的手段，户口在街道的，统一由街委会将他们的户口迁移到澄碧河水库工地。当时他们的居住条件极为简陋，低矮的茅草房，芭芒杆编织成的床铺，夜里常听到附近山里传来的黄猄、猫头鹰的鸣叫声。他们的工作分三班制，操纵风钻机、打炮眼、施放炸药、放炮爆破等工作由老工人完成，新工人负责清理工作面，即用翻斗车将爆破后的大小石块、淤泥运送出洞外，安装模板后，拌合水泥浆，灌注隧洞的墙壁及拱顶等工作，对于这些学生兵来说是极为艰苦的。他们也遇到种种险情，如大小的隧洞塌方事故，塌方后组织他们去抢救模板等。如果时至今日，我想即使最傻的人，亦不会用牺牲生命的代价去抢救那廉价的模板。虽然不在战场上，但也有意外死亡的风险。当然，这种死亡不叫牺牲，不会追认为烈士，只是一种意外死亡。经历了长年累月的劳动锻炼，凡由一个体质柔弱的青年学生历炼成为一个身体强壮的小伙子。记得初上班时，凡扛上一袋五十公斤重的水泥在肩上，站立起来都很吃力，到后来双手各挟一袋水泥，能轻松地走上拌合台。 第八隧洞工程完工之后，他们继续被分配到七洞口彻挡水墙的工作，那时凡与翠已工作在同一个班组。大约在一九六四年下半年，由于国民经济有所好转，中央批准在澄碧河水库建设水电站，他们随即转移到坝首水电站工地，编在预备大队清基中队。当时凡担任大队文书的工作，因为澄碧河电站是中央投资建设的项目，他们戏称自己为“中央工人”。由于建水电站，以后有了电力灌溉，隧洞、水渠灌溉的水利工程随即中止，他们为之付出了无数个劳动日，付出了辛劳血汗，甚至付出了生命代价的规模庞大的隧洞工程，也随即付之东流，成为历史文物。令人感到惋惜的是，国家为之付出了多少劳力、财力、物力，当年他们正值青春年华，他们的青春、精力，也耗在了到头来没有任何使用价值的隧洞工程里。 由于翠与凡是校友，在共同的劳动中，他们互相帮助、照顾，产生了较深的友情。他们没有浪漫的环境，没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他们只是在周末下班之后，结伴返回县城里各自的家中，第二天又结伴到工地上班。在这条荒野的山间小道上，留下了温馨、美好的记忆。他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信誓旦旦，却也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的友情从七洞口工地开始，一直保持到澄碧河水电站工地，即从一九六四年到一九六五年上半年。一九六五年十月，凡被调到百色县财政局，当年正值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兴起，凡常年下乡，加上频繁的政治运动，凡与翠之间接触的机会少了，他们最后一次交往，是翠调到百色氮肥厂之后。由于诸多的原因，他们没有走进婚姻的殿堂。因为婚姻是讲究缘分的，他们之间只有“缘”，没有“分”。此后，他们先后各自组建了各自的家庭。翠新婚的时候，曾邀请凡到她们的新房，与其丈夫，水电部门的××认识。这种别出心裁的处理方式，让凡感到尴尬的同时，内心亦感到一丝温暖，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婚姻爱情上，他并不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婚姻不成友情在。他唯一能表达的是，祝翠夫妇俩百年好合。大约在一九七五年，翠与其丈夫调到防城港，翠曾邀请凡到他们的住处，参加他们与亲朋好友的告别茶话会，至此，双方便没有了信息，因为凡一直认为翠在防城港，并不知道翠夫妇俩几年之后又调到了广东珠海市，而翠也认为凡调到了北方，其实凡在当年又返回了百色。 二○一五年清明时节，凡与翠再度相见时，已相隔四十个春秋，凡七十二岁，翠六十九岁。当两目相对时，俩人都愣住了，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已不是昔日英姿勃发的俊男俏女，而是垂暮之年的老人。翠还是当年齐耳的短发，但原乌黑发亮的头发已失去昔日的光泽，参杂了丝丝的白发，原来阳光、秀气、红润的脸庞，也失去了昔日的色彩，微胖，原紧绷的面部肌肉已有点松驰，但目光依然那样专注祥和。本以为从大城市回来的人与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但翠的穿着没有刻意的打扮，没有从大城市里荣归故里的大老板的派头，平易近人，随和，相见如故。清明前后几天的日子里，凡与翠参加了昔日工友的聚会，照了集体像，游览了人民公园，与翠及其两个弟弟、弟媳游览参观了新开发的园博园，漫步在百色老城区的解放街、盐仓巷，寻觅翠童年曾居住的豆豉巷，但在高楼林立的大街小巷里，再也寻觅不到它半点的踪迹，昔日的往事，只能停留在温馨的记忆里。 岁月可以改变人们的容颜，青春不会常驻，但友情却是永恒的。不信，你可以看看他们的集体合照，那战友亲密无间的情谊，都洋溢绽放在他们灿烂的笑脸里；还有那青春岁月里积淀下来的劳动本色，掩映在他们黝黑的肌肤里，成为磨灭不了的永久的印记。 肖平2015年春 写于百色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