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田几分宜种菜

闲田有三四分吧，没实际测量过，不过它足以支配我的业余时间。

几年前，当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我想到了父母仅剩的承包地。其时父亲尚在世，他已无力操持，田地一直由别人耕种，听到我的这个想法，虽然报以怀疑的目光，还是要回了一部分，供我折腾。

农民种菜，自有其固定的一套方法。指导农事的二十四节气是烂熟于胸的，依着时令节气播种最是省力，我自然可以跟着那些老农“依样画葫芦”。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暮春时节，正是播种的好时光。我学着他们在地里播下花生玉米毛豆，栽下番茄秋葵茄子辣椒和各类瓜秧，种上芋头番薯，再撒一把苋菜香菜生菜的种子。看着这些小家伙萌芽，成活，慢慢长大，直至两三个月后开花结果，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也会产生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当然也有令人沮丧的，对于新手来说，不发芽，秧苗枯死、冻死，虫害都是常有的事。更令人痛心的是，由于地处洼地，几乎每年七八月份都会被大水淹，导致还没收获的全军覆没。然而第二年春天大家依然勤耕不辍，邻居老农说：“不种心不死，心里想着今年万一不被淹了呢，再说总还有些收成的。”土地是农民最忠实的伙伴，他们就见不得土地的荒芜。即使如我，几年下来，看着哪儿还有空地，也总会琢磨再种上些什么。

过了夏季，该是各种叶菜萝卜的天下了。“处暑萝卜白露菜。”我依着时令陆陆续续地播上几茬菜秧，再跟隔壁的老农们互通有无，然后下半年吃的萝卜青菜黄芽菜有了，腌制的雪里蕻弥陀菜儿菜有了，过年前后抽菜蕻的菜也有了。等霜降前后再播下豌豆蚕豆，剩下的便是日常的田间管理，收获则交给了时间和老天。

当年选择种菜的一个主要因素是想让自己动起来。生性不爱运动，饮食又不加节制，到了一定年纪，身体便不可抑制地膨胀起来，体检时各项指标的箭头也多了。现在种地已经不像我青少年时期的“双抢”那样紧张那样高强度，这种强度不算太高的劳动正是我所需要的，就当是人家花钱买的运动，收获倒还在其次。这几年能维持原先的体重不再增加，这几分闲田功不可没。

有付出自然也会有收获。尽管是个新手，种的有好有坏，但土地还是给予了我足够的回报。这两年家里基本能吃到那些绿色无污染的应季蔬菜，并且刚刚摘来就下锅，这种透骨新鲜的味道自然胜过市场上买来的同款，更不是那些反季节蔬菜可比拟的。几分地的蔬菜自家自然是吃不完的，于是分亲邻一些，皆大欢喜。

有了几分闲田，每天的生活便也充实起来。下班回家，不管有活没活，都会上田间走一圈。目光拂过之处，皆是随风晃动令人悦目的绿色，它们的生长仿佛肉眼可见，就如邻居老农所说：“种菜可不就像养小孩，日日见，日日鲜。”

夏日闷得久了，去地里挥一阵锄，出一身汗，洗过澡后浑身的轻松舒坦。干活的间歇，或是倚锄而立，或是席地而坐，看看天地广阔，夕阳西沉，飞鸟归巢，很自然地会想起陶渊明的那些诗句，如“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感觉也不那么累了。五柳先生不愿“违己交病”，故而辞官归隐，躬耕于田园，饮酒于乡野，以求身心的闲适自由，自是吾等榜样。

我想当种地没有了当年那种生存的压力，其实就跟钓鱼养花一样，可以变成一种纯粹的爱好，在耕耘的辛苦劳累中获得内心的愉悦满足，而这也只有经历的人才能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