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33、夭折的羊羔
　　
　　冬天的山野，冷冷的山风吹过山坡。山坡上的羊群，集聚成一团，以相互的体温抵御着寒风的吹袭。如此寒冷的天气，天空既不下雪也不下雨，天空飘落下来的是落到地上就结成冰凝的雾状汽体。羊群，在这样的严寒里，既然不吃草，何必又要从家里走出来，在这寒冷的山坡上打颤呢？分明的，站在山野的羊群不过是在活受罪，可是，孩子还是把羊群从家里赶出来了。孩子在山野用柴禾燃起了火堆，有着火堆的温暖，孩子自然不是很冷了，却还是止不住的打着寒战。
　　母羊开始从羊群的中央不断的挤去，天气实在是真的太冷了，或者是母羊腹中的胎儿，刺激着母羊的母性，担忧胎儿安危的母羊，不断地朝羊群的中央拥挤着。在这样的天气里，常常会有肚中的胎儿被冻坏的事情发生。我家的羊群，全系一母所生的同胞姐妹，似乎显得十分融洽，毕竟，留着相同的血液，即便是畜生呢，却倒也真有着几分人性。
　　天气确实是太冷了，聚在一起的羊群，不断的争抢着靠近中心的位置。一只强壮的公羊，开始用角抵触起身边的羊群来，公羊的角顶到母羊的肚子上了。母羊，在剧烈的疼痛中尖叫起来。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把头朝羊群望望，随即口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吆喝，就又把心收回到身边的火堆里来。
　　孩子燃烧完火堆里的柴火，感到心儿一阵胜似一阵的冰凉。于是，撒了泡尿，熄灭了山野的火堆，起身赶着羊群回家了。羊群却在这样天寒地冻的鬼天气里，像是不愿回到家中去呢，任凭孩子怎样驱逐，羊群总是一团团地围着母羊转着圈圈。恼怒的孩子，开始用鞭子在羊群的背上使劲地抽打，羊群在孩子的抽打中，开始在山野四散奔跑开来。
　　孩子，在四散开来的羊群中，看到了挤在羊群中间的母羊，母羊产下来一个血淋淋的羊羔！孩子知道，母羊产下的是没有生命迹象的羊羔。对于孩子来说，母羊产下的死羊羔，实在无足轻重。孩子的心里，想着的是，赶快把羊群赶回家去；孩子的心中，强烈地渴望着，家里暖和的火塘。
　　可是，孩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羊群朝家中赶去。流产的母羊，顶着寒风的吹袭，总在那个血淋淋的小东西的身上用舌头不断地舔舐着。母羊不走，羊群便不会离开山坡。孩子急了，扯根山藤捆住母羊生下的死羊羔，用一根木棍把那个血肉模糊的小东西挑在肩上，朝着家的方向前行，于是，羊群便在母羊的带领下，走上了回家的旅程。
　　许多年了，孩子始终无法忘记母羊产下的那个没有生命迹象的小羊羔。孩子的心里，总是不时会冒出一些古怪的想法——羊群虽是畜生，流露出的感情，却是那样的动人；有时，人却没有畜生的人性，做出的事情，往往充满兽性，就连畜生都不如的兽性。孩子长大了，如果犯错，必定会想起流产的母羊和那个血肉模糊的小羊羔。于是，孩子的心儿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冬天的严寒，却是为了山野流产的母羊和那血泊中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