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崇祯元年(1628年)陕西大旱，饿殍枕藉。就在那个饿殍枕藉的、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米脂县一个叫李鸿基、乳名黄来儿的下岗邮差，因失业无薪、种地无收、举债无力偿还，被债主艾诏告到了县衙。官府不由分说将其毒打一顿、戴上重枷押到市场上，在毒烈的太阳下示众。

为了威吓其他欠债人，艾老爷专门派了家丁在一旁监视着，不准他人送水送饭，要把黄来儿活活饿死。看守的狱卒于心不忍，便把黄来儿挪到树荫下给一点饮食。艾家的仆人们见了咆哮着上前阻止。好赖干过几天官差的黄来儿悲愤地说：“让我晒死、饿死算了!”并踉踉跄跄地爬回烈日之下。就在其奄奄一息之时，愤怒的群众呐喊着围将上去砸烂重枷，一齐逃进了城外的树林。

逃进树林的人们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候，围剿的官兵赶到了。饥民们拿起树枝、木棍一拥而出，率队的小头目惊慌失措跌下马摔死了，官兵立时溃散而去。黄来儿见弄出了命案，慌忙叫上侄子李过到甘州投军去了。

投到甘州驻军总兵杨肇基麾下不久，凭借着一身好武艺就当上了团级头目。黄来儿本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但军队也不是一块乐土——在荒凉之地作战的所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军饷了，吃穿都是问题。就在这个时候，黄来儿所在的部队奉命要调往陕西——那里百姓先吃蓬皮，吃树皮，甚至吃石头，最后竟出现人吃人现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官府竟还在催逼沉重的苛捐杂税，百姓抱着“反是死，不反也是死”的心态纷纷造反了！

黄来儿不忍心回到家乡，打压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父老乡亲，又不能违反如山军令。被逼无奈之下发动兵变，杀死了克扣军饷的参将和当地县令。从此彻底走上了与朝廷为敌的不归路。

这个黄来儿就是最终逼死崇祯、摧毁大明王朝的闯王李自成（原名李鸿基，投军后改名李自成）。

李自成起事后投奔闯王高迎祥，因勇猛有识成为部下闯将之一。崇祯八年（1635）荥阳大会时，李自成提出分兵定向、四路攻战的方案，受到各部首领的赞同，声望日高。次年高迎祥战死后，他继称闯王。崇祯十一年在潼关战败，仅率刘宗敏等十余人，隐伏豫陕边区商雒丛山中。次年出山再起。崇祯十三年又在巴西鱼腹山(今重庆市奉节县东，夔州古城)被困，以五十骑突围进入河南。

就在李自成几乎绝亡的时候，有个忧天的杞人李岩帮他打出“均田免赋”等口号，得了广大民众的热烈欢迎。在他的“迎闯王，不纳粮”口号的广泛宣传下，造反人马迅疾发展到了百万之众。

李岩又是哪个？缘何成了李自成的黑高参？

李岩原名李信，河南开封府杞县人，天启丁卯年举人。其父李精白是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崇祯初年在魏忠贤逆案中因“交结近侍，输赎为民”。李精白在家乡的名声并不坏，虽被削职为民，但李家仍是杞县的数一数二的乡绅财主。

崇祯年间苛政胜虎，加上天下大旱，百姓无以为活，纷纷铤而走险，揭竿而起。在连续不断的天灾人祸打击下，河南百姓生活水深火热。即便如此，杞县县令宋某仍然在不停地催征钱粮，百姓苦不堪言。百姓的惨状让天性善良的李岩无法坐视不理，他毅然去见宋某，为杞县百姓请命。但宋县令只是对上负责，百姓的死活他毫不在意。李岩无奈，回家取出家中存粮三百余石去赈济灾民。因此，百姓都称他为“李公子”。

当时有位人称红娘子的走绳卖艺女子，因为人们温饱不济没有人看她的表演，生活无着的她陷身饥民行列，成为一支“土匪流寇”的首领。她在一次攻击杞县时，把因赈济灾民出了名的李岩虏去。李岩不愿做“土匪流寇”，乘人不备偷偷逃回。就这样，官府以通匪罪将其抓获并判以死刑。在行行刑时，红娘子率人攻破县城才将其救出。至此，“有文武才”、“好施尚义”的“李公子”，从此成了真正的土匪流寇。

李岩入伙后，劝李自成“尊贤礼士，除暴恤民”、“假行仁义，禁兵淫杀，收人心以图大事”。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李岩很懂得一些舆论宣传的奥妙，他派人扮成商人，在民间广布流言:“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还编出童谣，让小儿到处传唱:“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由此，欲哭无泪的河南饥民，如大旱之望云霓“惟恐自成不至”。李自成从此走出隐伏商雒山中时的低谷危厄，起死回生，占洛阳、斩福王、破襄阳、取武昌一路奏凯，并在西安正式称帝，国号大顺。称帝之后一路东进，仅在宁武受到抗击，其他重镇均传檄而定。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凌晨，大批乱军从彰义门杀入北京城，崇祯帝朱由检要求老婆、儿娃们都自杀后，与数十名太监骑马出东华门被乱箭所阻。再跑到齐化门，成国公朱纯臣闭门不纳。后转向安定门，太监以利斧亦无法劈开。天色将明，朱由检在前殿撞响大钟，想再召集一次公司高会议，结果钟响多时无一人应诏。万般无奈，崇祯帝自行跑到煤山找一棵歪脖树吊了上去。自此，维系了270多年统治的大明帝国轰然倒塌了。骑在跃起的乌骏马上、毡笠缥衣、剑指青天的李闯王，摧毁一个腐朽的明王朝也促成一个更加落后的清王朝！

“景山无好景，思宗却可思”。从酷爱木工的哥哥手中接过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伴随着杀气四伏，交杂着凄风苦雨，朱由检走上了不归路。但就在他上吊的前三天，李自成派了一位特使坐在吊篮里进了城，给围在城中的朱皇帝捎去一封信。信的大致内容是：我李自成并不想要你的江山，只想当个西北王，割让一些地盘，给我白银百万两。条件只有一个，你朱家我李家平起平坐，都是大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还可以帮助你们打败辽蕃！最后为啥没有谈成功呢？原因很简单，没有人替朱皇帝说话，没有人承担这责任。大臣没人敢表态，崇祯皇帝自己也不敢表态。他怕手下不听使唤，身旁尽是老奸巨猾之辈，敢说真话的都被杀了、剐了，敢担责任的全都跑光了！

高大的雪山终于崩塌了，而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那上吊的、33岁的崇祯帝死时光着左脚，蓝色袍服上大书：“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直逼京师的逆贼”是压根没想造人反窃人国的黄来儿，黑高参是打死也不愿做土匪流寇的李岩；“误朕的诸臣”是铁板一块，无官不贪的万千官员；诸臣所误之“朕”是“苛察自用，不知恤民”的亡国之君朱由检！

河南南阳翟传海（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18637713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