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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禽

时间:2009-06-09 07:20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优雅一混混点击:
        

   ---第一章:使命---
  
  我的心在淌血,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了,一草一木,一粪一浮萍,想到即将要履行的神圣使命,眼前这熟悉的一切着实是让自己黯然神伤。这些年以来,身边一批又一批的战友纷纷慷慨就义,连自己数也数不清到底经历了多少代的轮回,已经老迈的我,现在只能为他们做这最后一件事了。
  
  单螺旋桨的开蓬小飞机一次又一次呼啸着在农场的头顶低划而过,扬起的沙尘.水雾,还有那蹩脚发动机的‘噔噔噔噔’,宛如机枪扫射一般的声浪,让我身边无数的小战士们都仓惶落跑。跑得稍慢的,不是在平地上给吹得东倒西歪,一地鸡毛,就是在水面上给浪打得七零八落,呛声一片。看着机舱正驾位置的刘忙和身后的大胡子莫喊默德,在飞机俯冲的时候,一副君临天下.挡我者死的嚣张嘴脸,夹着半脸的坏笑,又怎能不让我义愤填膺。残阳如血,微风作酒,喝了这碗饯行的血酒,我脑门一阵发热,“生当为鹅杰,死亦做鬼雄”,如此关头,舍我其谁!
  
  我双蹼在水里使劲捣腾,张开了羽翼用力拍舞,逆着飞机的俯冲方向,借着疾风,在水面上拉出一道优美的涟漪后,终于完成了生平最后一次的起飞。盘旋,滑翔,风托着我老迈的肩膀,在农场的范围内打转徘徊,体内最后一刻剧烈分泌的激素,让我忘却了久未飞行的劳累。“克喱,克喱”我用自己那独特的声音,在向底下的朋友告别
  
  “小白,你在上面干嘛啊,快下来啊,一会飞机经过,生剁了你啊!”无论是鸡中队的“啯啯”,鸭分队的“嘎嘎”,还是鹅大队的“渣渣”声响,都在用不同的方言向我呼喊着同一个内容。
  
  “克喱,克喱”(我不会下来的啦,再见了,亲爱的同胞们!)“克喱,克喱”(不自由,毋宁死!)我眼眶湿润了,告别总是那么地让人伤感
  
  “小白,下来啊!你在那么高的地方说话,我们都听不清楚啊。”喊声在底下此起彼伏。
  
  “克喱,克喱”(我声音都被感动到沙哑了,你们听不到也没办法了呀!)“克喱,克喱”(永别了,孙子们!记住,你们永远都是好孙子,我永远都是你们的爷,小白爷!)我使劲噙住眼泪,最后一次深情地掠过地面,然后调整好方向,双眼死死瞪住远处机舱内刘忙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扇动翅膀......
  
  

    ---第二章:沙朗---
  
  风吹过总会留下痕迹,既然选择了如此激烈的离去方式,我也不再忌讳让大家了解一下我的生平。千秋功过,一切都留待孙子们的孙子去评价吧!
  
  我身上流淌的,是贵族的血统,天使跌落凡尘,的确是件既悲哀又无奈的事。家族中的成员,从小就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过着无忧无虑的群居生活。我们的血脉里流淌着忠诚,在欲火肆虐的俗世洪流中,永远是一夫一妻制的高标典范;我们的血脉所赋予的优雅,让我们自出娘胎,就开始无可救药.吹毛求疵地苛求完美,直至影响到一切我们眼中的粗鄙——一群身材比例失衡的男女,穿着连身上器官都包不严实的紧身衣裙,踮着脚尖,在跳那所谓的天鹅湖,绝对的山寨,绝对的假冒伪劣!
  
  我的母亲叫‘朗’,她的原配丈夫在参与一次家族的边境维权巡逻任务时,被地面射来的一金属块击中,在哀号声中,他倒在了芦苇泊中。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克喱,克喱”(哎,现在明枪也很难挡了!),这就是他临终的遗言。
  
  那一夜,湖面一片沉寂,萧瑟的秋风,弥漫着对离去战士的哀思。丈夫这一走,‘朗’的身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一方面是内心极度不愿意接受事实的真相,但远处山脚升起的柴火光,明确地告诉她,她从前的爱人,此时正被煎皮拆骨;而另一方面,她的身体也在迅速调整中,透过微风,她的气息泄露出一份对爱的渴望。
  
  ‘沙’是‘朗’的小叔,此刻他就站在嫂子身后不远处,身体强壮.未经鹅事的他,清晰地接收到那份爱的诉求。看着嫂子身体在颤抖,发自内心的寒意包裹着她,‘沙’心生怜爱。他不停地把干树枝叼到嫂子跟前,在原来那个被泪水染湿的巢穴旁,重新筑起了窝,‘朗’被深深打动了!那一夜,他们身体下面枕着干柴,而远处有烈火......那一夜,成就了我!
  
  这注定是一份不被认可的爱,被非难的并不是生理上的事,而是道德层面上的。或许这一切发生在两天后,我的世界就会从此大不同,但这就是我无法选择的命!透过母亲的心跳,我开始感知世界,听到更多的是家族成员的非议,而我发育中的胚胎,只记住了其中两个字——私通。
  
  天鹅的祖辈,一早就对未来做好了长远的规划,夏天,我们都在西伯利亚纳凉,冬天,就迁徙到南方,享受和煦的日光浴,那就是身为贵族可以享受到的最好福利。很快,又到了每年的迁徙时间,这次,‘沙’和‘朗’被排除出了大队的行列,理由是伤风败俗。
  
  “朗,跟我一起出国好吗?在赤度的南边,那有更好的阳光,在那儿,没鹅会认识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沙’深情地对妻子说道。
  
  “好的,此处不留鹅,自有留鹅处。只要两个在一起,以后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我们永...不...分...离!”‘朗’的回答态度明确。
  
  ‘沙’和‘朗’没有忧伤,他们饱餐了一顿西伯利亚最后的晚餐后,乘着夜色开始了他们崭新的旅途。遥远的未知,几倍于常规的路线,让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驱动这所有的,是两颗追逐幸福的铁杆心灵。而我的诞生,则是意料之外的事。
  
  母亲的怀孕生产,本来都应该是发生在迁徙后的事,而父母亲的偷步抢跑,也让这条框被打破了,所以一切都发生得出乎‘沙’和‘朗’的意料之外。在飞经南中国的时候,‘朗’开始作动了,剧痛不得不让他们停了下来。
  
  “沙,孩子们等不及了,快找个合适的地方吧。”‘朗’连声音也开始变调,阵痛让她面容扭曲。
  
  “好的,亲爱的,你再忍忍,我马上就去找地方。”‘沙’振翅离开了。
  
  父母最终找到的是一个小型的农场,在那,圈养着不少家禽,把子女留在这些平时连打招呼都不配的近亲窝里,虽然是千百个不愿意,但实属无奈之举。母亲在近亲的鹅圈里,找到了一个空位,我和另外的两个兄弟,就那么正式被诞下了。
  
  父母并没有久留,在简短的体力恢复之后,双亲就含着泪离开了,“孩子们,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永别了!”
  
  “爸,妈,别走啊,我们害怕啊!”我使劲在呼喊着,只是蛋壳内的营养液充塞了我的咽喉,外层的壁垒屏蔽了声浪......双亲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这就是我,一个没来得及起名字就降临到世界上的贵族后裔,严格地说,在受精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开始饱受外间的压力了。如果生存下来非得都有个属于自己名字的话,那就叫我——‘沙朗私通’吧。
  
  

    ---第三章:藩篱---
  
  隔天,我们兄弟三个被安置到了孵化室,在那儿,每天都有新生命诞生,热闹而有序。黎明前的黑暗,最是让我感到害怕,当身边的一批也陆续破壳后,好奇而无知的他们,竟然走到我的跟前,啄起我的保护罩,那一刻,我惶恐不安。幸亏在他们的破坏活动得手之前,饲养场主老王及时赶到,于是,在里面多待了几天后,我们兄弟三个,终于浑身湿漉漉,畏畏缩缩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婴儿的世界,很是幸福,各种肤色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整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闹,‘唧唧’‘咯咯’的,谁也没弄明白谁在喊些啥,反正就是喉咙痒痒,想吆喝。好日子维持了10天,之后都给各自分到了不同的组别中去。我们兄弟三个,给赶下了池塘,和一群身形高大,毛色灰黑的鬃鹅,编到了一组。虽然我们几个偶尔也会让年长的鬃鹅给追逐,或者溅起水花泼一身教训教训,原因无非是我们独特的发声,总显得那么的不入流。但我们渐渐也学会了低调做鹅,那就少出声好了,要聊天就几个躲一边去耳语就好,需要发泄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唱‘你永远不会孤单上路’,相互打气。我们被孤立,但我们并不孤独,因为我们并不是一只鹅在战斗,我们有彼此。
  
  饲养场座落于一个偏僻的农村里,农场不远处是个小型的废置空军机场,现在也就小型飞机喷洒农药,接载贵宾偶尔用用。村里居民很少,我常见到的除了场主老王,就是一个叫刘忙的人,他是个复员的空军飞行员,通常帮老王开车送货,偶尔也开开那的唯一一架旧飞机进行农忙。饲养场里有几个大的池塘,外面都围着竹栏,里面鸭鹅养着不少,大的房子里是鸡舍,再往旁边一点的屋子,一边是老王的住所,一边是间集中营,平时也不常用到,但里面灯火通明的时候,声声入耳的,都是身边朋友们凄厉的绝唱。
  
  在农场里,我们住的好,更不需要担心天敌,每天都有充足的食物,完全可以忽略觅食技巧,不久,我们几个就褪去了灰色的衣裳,换上了华丽的白色戎装。在那,我们的身形是那么的高雅脱俗,身边的群体都相形见拙,顾盼自怜,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只可惜好日子维持的并不长久。
  
  很快,我就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白吃白喝的天堂,老王表面上是个提供食宿的慈善家,背地里却是个贩卖和屠宰我同胞的刽子手。每隔几个月,刘忙就会把一些身体刚长成,脑门还明显稚嫩的同胞给装车运到外面去,而且那是张单程票,所有的都是一去不复返,其中包括了我的大哥。听到亲戚朋友们离去时,声声催鹅泪下的呼救,我欲救无从,心如刀绞。
  
  而被驱赶到集中营里的同志们,下场则更是凄惨,除了挨个给在颈上抹一刀,倒挂着把血液流干外,还给把身上的衣服都扒个干干净净,开膛剖腹,就义后,还得不到一丝的尊严......天下果真是没有白吃的午餐!而当我看到刘忙从那里走出来,手里提着我二哥的遗体时,我几乎当场就晕倒了,怒火燃烧了我整个天空
  
  兄弟三个,转眼就剩下我独自孤零零的,所幸的是,经历了这场生灵涂炭的血腥一幕后,周围的朋友们都同仇敌忾地团结到了一起。我们都惶惶不可终日,既害怕即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而另一方面,又无法抑制自己的食欲,和每天都在疯长的身体。
  
  鸡群,本来是我最讨厌的一群,住的地方又脏又臭不说,光是嗓门就让我吃不消,一天到晚,总有吵不完的架。上年纪一点的公鸡最是麻烦,天还没亮,就在那‘啯啯啯’地报点,老是把老子从睡梦里惊醒。但此时,我觉得鸡群也是最可怜的一群,他们长得比谁都要快,大多数都是一辈子被关在一个牢笼里,郁郁寡欢,不用几个月,就被分批押赴刑场。而少数给挑出来的精英,则放养在不同的空地上,美其名‘走地鸡’,难道走竟然也是对鸡这一物种的恩赐吗?然后再喂以各种的‘精’饲料,有的一辈子都在啃烂玉米,有的从来就没离开过一些杂七杂八药材的茎叶,最后分别被冠以‘玉米鸡’‘虫草鸡’,身价十倍而沽,生存价值被最大程度化地夸大,然后被掠夺。最凄惨的可能还得数角落里一些皮肤黑黑的,看肤色猜想应该是来自非洲的吧,他们吃也吃不多,个头也小,年纪轻轻的,头发汗毛都愁白了,我们称这小撮来自第三世界的兄弟作‘乌鸡’。
  
  鸭群和鹅群,是相对自由的两个群体,傍着池塘,水质虽然离饮用标准还有不少距离,但最起码基本的洗刷是得到了保障,偶尔还可以对着倒影,妩媚一番。这两个群体的,体型都跟我的接近,除了肤色的白皙度稍差外,也算得上是近亲了。近亲之间的沟通,开始对我虽然也有困难,但偶尔配合一下身体语言,也能应付过去。比较碍眼的,是他们走路的方式,总是仰着头,大大咧咧的外八字,我劝过他们几次,内容是修正一下走路的姿势,可以的话,配合一下猫步,可惜屡劝无效,之后我也懒得再说他们了,桐油埕始终只适合装桐油!
  
  在诚惶诚恐中,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同志,而让自己感到意外的是,命运之神竟然对我抛下了橄榄枝,尽管每次我都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当我羽翼丰满之际,刘忙就会把我逮住,然后把翅膀最外侧的羽毛给拔掉,两翅痛归心,殷红的鲜血星星点点地染红了我的身体。失去了滑翔的辅助工具,我是再努力,也飞不远了。在我独自一个忧郁地唱着‘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时’,刘忙则忙着在平地上和老王的儿子在玩一种叫毽子的游戏,中间的那束白翎,分明就是我身体缺失的部分!
  
  在这片土地上,我只爱过唯一一次。那是发生在痛失至亲的哀伤中恢复过来之后的事,一只雌性的黑鬃鹅吸引了我的视线。她是如此的特别,纯情而腼腆,婀娜而优雅,她是鹅群中的一朵奇葩,她的发梢有两条辫子状的留海,大家都管她叫‘小甜甜’,连名字也如蜜一般。我终日留连在她的身旁,鬓角私磨,眉目传情,我们成了圈内羡煞旁鹅的一对。‘小甜甜’说我的名字起得不好,我那修长的流线身型,光洁亮眼的纯白羽毛,理应配一个更高雅的名字,也就是她赋予了我‘小白’的称号。我们也曾做过天长地久的美梦,然而梦总有破碎的一天,厄运还是如期降临到‘小甜甜’的头上。刘忙亲手在集中营里处决了‘小甜甜’,而且还把她放进了烤箱。那晚的餐桌上,看着这个手上沾满了爱人鲜血的刽子手,在用利刃凌迟爱人的身体时,我悲痛欲绝。
  
  我哀伤,我颓废,我一心只想用绝食来殉情,只可惜到最后,一切都是徒然。奄奄一息的我,被刘忙从水里捞了起来,然后用一根管,强行把流质灌入食道中,卑鄙的敌人是存心要我在这世上活受罪。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为了死去的兄弟,爱人,和千千万万的同胞,我必须报这个血海深仇!头可断,血可流,这个坚定的信念,也就一直支撑着我继续活下去。只是敌我强弱悬殊,一切都需要计划周详,我必须得忍辱负重地潜伏下去,然后找准机会,才能对敌人施以致命的一击。小白报仇,十年未晚!只是从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去爱的理由了,心碎过一次,伤口将永远也无法愈合。
  
  “克喱,克喱”,每到迁徙时节,天空中偶尔经过的人字形天鹅中队,都会边唱着快乐的歌。
  
  “克喱,克喱”(兄弟姐妹们,祝一路平安。)我在地面上也发出了伤感祝福
  
  “克喱,克喱”(哥们,在下面干嘛呢?那鬼地方,哪是你待的啊!快跟上来吧。)
  
  “克喱,克喱”(我的身体受伤了,心也在淌血,复仇的使命一天没完成,我一天都不能走!)每次我都克制住自己想要挣脱牢笼的心。“克喱,克喱”(大家一路走好,祝你们春梦了无痕!)
  
  

    ---第四章:焚身---
  
  复仇之路漫长而痛苦,无止境的等待,无止境的忍耐,既是煎熬,同时也锤炼着我的意志。要做好长期的潜伏工作,我知道单靠运气远远还不够,自身还必须更进取。在农场里,我已经是资历最老的一员,所以小辈们对我,都是尊敬有加,而我,也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他们的管理员。日子有功,我所做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偶尔从老王和刘忙的嘴里,也会听到几句对我的赞美之词,对当初决定留下我这个活口,很是得意。
  
  历经寒暑,哪里有压迫,哪就有反抗。农场的小辈们偶尔也会按耐不住,而在稍后,更不听劝阻地发动了两次毁灭性的自杀袭击。两次都是无一例外,先有个别的同志感冒了,然后其余的战士都隐瞒病情,并在患病同志的周遭遮遮掩掩,引开老王的注意力。到病情急剧扩散开来的时候,一切抢救都为时已晚,半数的战士已奄奄一息,死亡味道笼罩着这片僻壤。随后,有一群从头到脚都包裹在白色衣装里的人,冲进了农场,并封锁住出入口,强行把所有的幸存者都灭口并挖坑深埋。白色的确是恐怖!
  
  我是这两次代号‘流感运动’唯一活下来的见证,在那儿,只有我及时展开双翅,飞进了山里躲过风头。在山上担惊受怕,风餐露宿了几天后,待一切都风平浪静,我又飞回到了农场。偌大的一个地方,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四处一片死寂。那是自我到了农场以后,仅有的两次,看到老王深锁着眉头,眼角渗泪。数以万计的官兵,全数阵亡,才换来几滴鳄鱼泪,生命何价,着实让我唏嘘不已!只是经历了这两次的考验,我也充分得到了老王的信任,他感慨知己难求之余,从那时起,也停止了对我身体的伤害
  
  在农场熬过了十数个年头后,我终于第一次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那走动,那是潜伏工作的一个重要突破口。而我更常去的地方,是老王的家门口。在那,透过一部叫电视机的物体,我可以第一手掌握更多外界的资讯,而学懂人类语言,也成了我那时期必须抓紧完成的工作。
  
  尽管我全情投入并努力着,但要完全破译人类的沟通密码,对我那转不过弯的小脑壳,的确是件极难的事情。人类文化博大精深,好多问题,我都在想了几年后才知道个大概,而那时候,敌人的密码早就已经更新换代了。辗转过了千禧年,这时候,长得高的被形容为‘MingYao’,跑得快又会跳的,就昵称为‘牛翔’,实在是太有钱的,则尊称为‘鼻耳盖子’;至于电视上一些激烈争吵中的男女,对白更是让我摸不着头脑——男的指着女的鼻子骂作“鸡”,女的在扇了男的一巴掌后,反辱相讥一句“臭鸡”,后面还会加上个阿拉伯数字“8”。吵架跟我老乡的名字,又有啥关联呢?很是费解。
  
  电视,是人类传播恐怖主义的主要渠道,在那里,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得到杀戮的场景。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仿佛永远也不会有停止的一天,各人种间,各地区间,各宗教间,为了掩饰侵略而美其名维权,为了掩饰屠戮而美其名信仰,为了内心膨胀的扩张欲望而美其名战略部署,为了掩饰无尽贪婪而美其名促进和平进程......有时候在沙堆中打了个天翻地覆,遮星蔽日,也仅仅是为了几桶从石头里榨出的油......看到所有这一切,我才猛然醒悟到,同一物种间,眼里尚且容不下彼此,需要拔刀相向,擦擦枪顺便走走火,又何况是对待我们这些弱势群体呢!我们只是别人为果腹而肆意蹂躏的对象而已,真正的天下大同,和谐太平,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好愿望!
  
  而其中最让自己迷惑的一幕,是当我看到有两只白色的大鸟,盘旋着极速撞进了两个烤箱内的场景,烤箱在燃烧了几个小时后,竟然崩塌了。那是什么品种的鸟啊,如此神奇?经过了几年的深入了解后,我才终于知道,原来那并不是鸟,而是叫作飞机的东西,飞机是邪恶的;被撞倒的也不是烤箱,因为里面有着无辜的生命。我清晰地记下了那个日期——9月11日,记下了那种暴行——恐怖主义袭击,记下了在客机上领头的那个大胡子的名字——莫喊莫德。
  
  时日如飞,农场又恢复了过往的热闹,确切地说应该是比以往热闹多了,随着生意蒸蒸日上,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个超大型的饲养场。除了商贩络绎不绝外,要求购买的产品也是闻所未闻。当然,这一切的背后,遭殃的自然离不开我的朋友们。在一个新搭建的看守所内,布满了层层叠叠的铁笼子,相当一部分的鸭和鹅小弟,刚出生就被关押到了那里,一排排外露的脖子,被固定在了专门的架子上,然后就是往喉咙深处插上管道,每天递增地海量灌食,直至所有朋友都患上了严重的脂肪肝!为了照顾被喂食时的情绪,看守所内竟然还支起了音箱。一道被喻为“唇和齿之间在缠绵”的名贵鹅肝,就是在那么悠扬的莫扎特旋律伴奏下,用如此惨无鹅道的方式生产出来。那个地狱一般的看守所,我们称之为‘关塔那魔’。
  
  我是饲养场内的活化石,记录下了那的每一个悲情时分,然后在一批又一批新生代的面前反复播送开去,历史需要被记录下来,我只希望某天会有某一个能将之大白天下。在那儿,转眼间已潜伏了整整十年,风烛残年,我的身子骨已是大不如前了。正当我懊恼地活在生命边缘,以为此生再也复仇无望时,苦候的一刻终于姗姗来迟!
  
  一个明媚的夏日午后,刘忙开着车,接载了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客人来到了农场,在办公室里和老王就生意上的事一阵商讨后,刘忙带着客人围着农场参观了一圈。而此时,我正在池塘的水面上悠悠然地享受着日光浴呢。
  
  “莫喊莫德先生,这就是我们饲养普通鹅和鸭群的池塘,水质是绝对的一流,都是山上引来的溪水,这里出产的家禽,口感是非常Good的。”刘忙在中夹英介绍的同时,我眼睛‘噔’地睁开了,‘莫喊莫德’,那不是恐怖分子的名字吗?还有那把看上去让我浑身起鹅皮疙瘩的大胡子,我内心一阵惶恐,双蹼在暗中使劲,缓缓地靠近池塘边上的两人。
  
  “Oh,Good,非常好!诶,那不是只天鹅吗?”姓莫的手朝我这边指了过来,脸带惊讶,“鹅群里怎么会有天鹅的呢?”莫喊莫德的中文说得比刘忙的‘英格力嘘’强多了,恐怖分子看来为了达到目的,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我也觉得奇怪,那只老鸟在这生活了20多年了,应该是哪只鹅跟别的杂交的吧,嗯,应该没错了,是个杂种!之前一共有过三只,当作是鹅卖掉了一只,我吃了一只,肉相当粗糙,比起癞蛤蟆是难吃多了,估计杂种都是那样的吧,呵呵。这只还算听话,就一直留下了。走,莫先生,我开飞机带你四处逛逛吧,我也好久没开了,呵呵。”
  
  “杂种?有意思,真有你的,连杂种也不放过,哈哈哈哈,走。”姓莫的回了一句。
  
  “克喱,克喱”(你们的长辈才不知道和那个畜生杂交的呢,生下了你们两个鸟人,一个是刽子手,一个是恐怖分子!)我仰天狂嚎,胸中的怒火在剧烈地燃烧,一刹那间,新仇旧恨,一并涌入脑海——同根生的兄长,我唯一的爱人,被蹂躏屠杀的万千同胞,被肆意践踏的贵族名声......我的愤怒终于冲破了极点,一部邪恶的飞机,两个无耻的鸟人,忍辱负重了那么些年,血债终须血来偿还,我要等的就是今天这个审判日的来临!
  
  飞机在头顶肆意地俯冲拉升,一地的东歪西倒仿佛提供了极大的娱乐。“头可断,血可流,鹅可杀,不可辱!”我边嘶吼着,边从水面上起飞......此刻,在了无阻挡的天空中,我和敌机只相隔几百米,并在高速接近中,敌人在明,我在暗,我需要做的只是保证一击即中。“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什么也阻挡不了我小白捐躯的心!栽了小白爷,还有后来鹅!”我在狂吼声中,撞上了飞机的螺旋桨......
  
  电光火石间,‘轰’的一声,飞机坠地,火光冲天......机上的鸟人们,一个都没能逃出来......终于完成了多年的夙愿,此刻,我小白爷,正翱翔在天堂里,含着笑!
  
  失事原因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在驾驶舱的死者刘忙的大腿旁边,发现了一边烤成焦黑的鹅腿,一群专家在分析了所有的细节后,断定这是一起冒失驾驶所引致的意外,原因是驾驶员在驾驶的过程中分心吃烧鹅腿所引致的。
  
  尘埃落定,农场又恢复到忙碌的状态中。而在媒体大肆报道了这则飞机失事的离奇成因后,该农场的鹅美味的消息,迅速呈几何级数扩散开去,身价狂飙......
  
  一直在天堂观望的我,此刻不由得从内心发出一声长叹,耗费了我毕生的时间生命,才跨出的自身这一大步,到头来在禽鸟争取独立的编年史上,只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微不足道!(鹅算不如天算啊!孙子们,一切都只有靠你们了。),“克喱,克喱”。(全文完)

  【责任编辑男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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