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
　　
　　第二天，欧阳丽丢下吃奶的孩子，乘车返乡，恨不得一下子飞回高山的身边。她在车上还在想着高山的信，无限的酸楚敲着她的心，是的，爱情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痛苦由两个人分担就会减轻一半，幸福由两个人分享就是双倍的幸福，今生，我和高山就是命中注定的不离不弃的夫妻……生活的艰苦会在我的爱中慢慢的消失……
　　
　　她望着车外展绿的新树在享受着春光的恩惠，田里的小苗把大地铺成一块块的绿格子，欣欣向荣的田园风光也别有一种风情。为什么非要在城市发展呢，欧阳丽重新审视了什么是幸福，她觉得“真爱”就是幸福，“平凡的事业开创出不平凡的业绩”更是幸福……她要好好地爱着高山，同舟共济，让高山做个幸福的男人。下车后，欧阳丽又走上那段熟悉而可怕的路，这条路给她留下了痛苦的印痕，她要勇敢地闯过去，爱情给了她的无尽的力量，高山的胸怀就是她唯一的归宿。路两旁的小苗已有一尺多高了，连天的绿原把这条蜿蜒的土道镶嵌在中间，这条路是通往高山心灵的路，是欧阳丽回归爱情的路，是她固定打造乡村女老师的路……
　　
　　欧阳丽坚定地选择了承诺中不平坦的路。树上的小鸟不时地从这棵树上飞到别一棵树上，它们在追逐自己心爱的伙伴，多情是自然界天性，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欧阳丽先到学校找高山，正好是课间，老师和同学们看到欧阳老师回来了，惊喜地围了上来，问长问短地说个没完，欧阳丽像回归的大雁，享受到了集体的温暖。高山也发现了欧阳丽，只是在一边傻傻地看着，他的心忐忑不安：是来离婚的吗？还是……他不敢往下想了，儿子没带回来，一定是……他的心缩得更紧了。上课的钟声响了，学生们恋恋不舍地离开欧阳丽走了，老师们也知趣地离开了，欧阳丽看到了高山，两个人相对望着，高山不敢问话，欧阳丽眼含着热泪，走到高山的身边，深情地说：
　　
　　“我回来上班，不走了。”
　　
　　高山愣了一下，沮丧的神精一下子兴奋起来，接过东西，拉着欧阳丽就往家走。当时正值春耕季节，房东不在家，进屋后，高山抱起欧阳丽把她放在炕上，亲昵地说：
　　
　　“我给你做饭去。”
　　
　　欧阳丽撒娇地说：“不，你先亲亲我。”
　　
　　高山有些激动，小半年没有碰过妻子，男性的阳刚早就不安份了，欧阳丽顺势搂住高山的脖子，狂吻起来，好长时间，让高山喘不过气来，欧阳丽的泪水给高山洗了脸。高山心疼地擦去了欧阳丽脸上的泪水，看到虽然有些消瘦但不泛俊俏的欧阳丽，多日的愁丝化作男性的激情，回身插上门，撂下幔帐，和自己的爱妻翻江倒海地云雨起来……
　　
　　晚饭是高山做的，请房东一起吃的。房东的女主人知趣地早早睡下了，高山和欧阳丽在幔帐里说着悄悄话，用“甜蜜”的词已经不足以表达此时的一对恋人的恩爱了，高山带着愧意，亲了亲欧阳丽，说：“丽，我是个无用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儿也养不住，差不点打光棍。”欧阳丽贴着高山英俊的脸，说：
　　
　　“你真傻，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咱们还有儿子呢！”
　　
　　想到儿子，欧阳丽的丰乳又涨了，一天孩子没吃奶了，涨得有些疼，高山捧着欧阳丽发硬的乳房不知怎么办了。高山突然笑了，打趣地说：
　　
　　“我替儿子吃了吧！”散文在线www.sanwenzx.com中国最大的散文网

　　
　　说着，含着妻子的乳头吮吸起来，那甜甜的乳汁流进了高山的肚里，欧阳丽幸福地捧着高山的头，感到做妻子的快乐。就这样好久好久，乳房软下来了……高山在幸福中想到的是自己吃了儿子的口粮，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一回来。可苦了咱的儿子了。”
　　
　　欧阳丽想到儿子，眼睛又有点潮湿，说：“可不是吗，又要吃奶粉了，”
　　
　　欧阳丽推开高山的脸，装着生气的样子，数落着高山，说：
　　
　　“都是你，瞧你那封信，写得柔肠寸断，没看出来，你还有那么高的文才呢！”
　　
　　高山暗暗庆幸那封信，这是他一生中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了。这封信挽救了他的婚姻，又给了他一个幸福的家。他搂着自己的爱妻，亲也亲不够……
　　
　　东方破晓了，两个人才有了朦胧的睡意……
　　
　　这难忘的一夜，成为两个人一生中最浪漫的良宵——小别胜新婚。
　　
　　小屯生涯
　　
　　幸福的时刻总是短暂，高山和欧阳丽面对的是更加艰苦的生活。欧阳丽回来后，学校已经不缺老师了，镇里把她分配到离家十里以外的徐家屯子上班，欧阳丽买了一辆自行车，学了一天的车子，第二天就骑车上班了。从家到徐家屯子是一条小土道，车徹很深，新学会骑车的欧阳丽常常拐进车辙里，摔得轻一点爬起来就继续骑，摔得重了就在地上坐一会再上路。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等她到了学校后，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上课时浑身哪都疼，学校没有科任老师，一上就是一天。中午饭就是玉米饼子加芥菜疙瘩咸菜，从来就没换过样，渴了就是喝凉水。伤得欧阳丽一生见不得芥菜疙瘩，一看见就反胃。下班的路上仍然重复着上班的故事，回家后，高山看到满是伤痕的欧阳丽，心疼地端来洗脚水，高山蹲下身子给欧阳丽洗脚，欧阳丽急忙说：“别，让房东大嫂笑你。”高山满不在乎地着说：“都是老夫老妻了，怕什么？”欧阳丽受伤的脚在高山那温暖的大手里享受着爱的传递，那股暖流一直流进心里。她忘记了路上的苦，凝视着丈夫那张帅气的脸，越看越爱，情不自禁地小声说：“我爱你。”高山说：“你不怕别人听到？”“屋里没人。”欧阳丽瞟了一下门口，轻声说道。上班最困难的是雨天。就在这雨季里，欧阳丽又经过一场生死的考验。有一天。欧阳丽看到天阴下来，就向校长请了假，提前回家了，欧阳丽拼命往家骑，可是还没走到一半的路，老天爷好像再一次考验欧阳丽的意志似的，在一阵狂风之后，便是雷电，接着是瓢泼大雨，粘土路立即变成了稀泥浆，欧阳丽的车子被稀泥裹住了，走不了了。她站在车旁，望着苍天，没等她想什么，突然一道闪光划过，接着就是“卡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把欧阳丽吓了一跳。她不敢再挨着车子了，跑到路中间，蹲在地上，把衣服脱下来，蒙在头上。她想把车子扔这，自己先回家，可又怕车子丢了，就没法上班了。她只好等高山来接她。欧阳丽望着筷子粗的雨柱，望着天上的曲线银光，听着雷公的吼声，好像失去了一切，空旷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她期待着高山，相信他一定会来接她的。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高山的影子，她望着家的方向，突然一道闪光直插地面，说些迟，那时快，远处的一棵大树冒出一片火光夹着烟雾，她的车子立刻震倒了，她也被一股巨浪冲瘫在地上，头涨得厉害，感到天旋地转，再也想不起什么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雨淋醒了，坐起来一看，雨小了，路旁的树叶子掉了很多，剩下的叶子也像没有生命似地垂直挂在树上，她努力地想刚才发生的事，她庆幸自己命大还活着。欧阳丽爬起来，扶起车子，想往前推着走，哪里推得动，正在无奈之时，看见远处来一个人，从走路的姿势，她知道是高山来了，一种解脱让她凄怆的心暖过来。
　　
　　欧阳丽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才来？”
　　
　　高山看到欧阳丽脸色苍白，浑身是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切地问：“怎么会弄成这样？”一边问，一边给她穿上雨衣。欧阳丽一下子扑到时高山的怀里痛哭起来。
　　
　　抽抽咽咽地说：“我差点被雷劈死。”
　　
　　高山断断续续地听完事情的经过，这才发现前边那棵烧焦的树，心里打个冷战，又爱又气地说：
　　
　　“你是不是傻呀，这样的天气你忙着回家干什么？回不来就在学校住一宿，再不你就等我去接你。谁知道你提前回来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高山扛着车子，让欧阳丽拽着他的雨衣往家艰难地走着，路上，高山说：
　　
　　“这么大的人了，做什么事也不先考虑一下，天阴那样还回家，万一路上下雨就麻烦了，你看这多危险啊！”高山喘着粗气，停了一会，接着说：“我看天下雨了，猜你一定回不来了，就赶过去在你那住，我又借了雨衣，万一你在路上好穿。路实在不好走，一步一滑的，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这，谁知道你提前回来了！”
　　
　　欧阳丽没有力气同高山计较，拽着高山的衣襟艰难地跋涉着往家挪着步子。到家一看，哈，两个泥人，欧阳丽换好了衣服，躺在热炕上，朦胧间还在雨里蹒跚，高山去洗那一盆脏衣服……
　　
　　过了两个月，高山也调到这个小屯上班了，两个人又在一起了。
　　
　　这座小屯子只有五十多户人家，几乎都姓徐，破破落落的小房屋洒在这片自然风光里，显得有点不和谐。学校是个庙宇的四合院改装的，三间教室，一间办公室，还有一处做饭的地方加上一间仓库。学校只有三个班，隔年招生，每班的学生不到20人
　　
　　三年稳定的生活，他们有了第二个儿子，取名顺安。家就设在学校的一仓库里，欧阳丽一边待孩子，一边上班，也练就了操持家务的本领。让欧阳丽苦脑的是没有人看孩子，上课时就把孩子放在隔壁的办公室里，用摇篮吊起来，孩子常常哭哑了嗓子。她在教室里也常常能听到儿子的哭声，欧阳丽听了很揪心，可是没有办法，闹了几回险事，让欧阳丽伤透了脑筋。
　　
　　有一天,孩子足足哭了半节课,也许是哭累了，也就不哭了，当欧阳丽回到办公室一看，原来孩子在抓着自己的粪便在吃，全身都是粪便，费了半天的劲，才把孩子洗干净。
　　
　　欧阳丽想雇一个人看孩子，可她每月只挣30元，除了给人家工钱所剩无几，再说，高山的工资还要贴补父母，唉，欧阳丽叹了一口气，不免又想起了大儿子平安来，大儿子因早产身体一直很弱，三天两头有病，姥姥给起个“平安”的名字图个吉祥。这个孩子把欧阳丽的母亲累得够呛，老二再也不能给母亲送去了。
　　
　　顺安会爬了，摇篮也限制不了他了，常常摔在地上，摔疼了，就大哭起来，大人还能发现，摔得不疼，就自由活动，不管爬到什么地方就玩起来，有时在桌子底下找到孩子；有时在灶坑前找到孩子；有时发现在门外抓土玩。还有一次，立安竟然爬到校门口坐那睡着了，欧阳丽发现孩子没了，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学生把顺安抱回来了。
　　
　　夏天，农村的蚊子很多，又不像现在有许多冶蚊子的方法，免不了身上被蚊子咬得排满了包，特别是欧阳丽的皮肤很嫩，又招蚊子，蚊子咬了之后一挠就破皮，胳膊和腿伸出来吓得老师们目瞪口呆，全是血道子，一条挨着一条，旧的没好，新的伤痕又添上了，就连她的乳房上也有伤，孩子吃奶蚊子也光顾。再看孩子的脸，也像长了青春痘。她常常夜不能寐，高山不得不起来打蚊子，屋子不开窗户，又很闷。这样的生活欧阳丽真的有点受不了了。高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就和欧阳丽商量转回老家的事。
　　
　　高山劝欧阳丽说：“咱们转回老家吧，和父母亲一起过会好一些。有人给你看孩子，生活条件也要比这儿好一些的。”
　　
　　欧阳丽说啥也不回家，她怕公爹那阴沉的脸。她清楚地记得第一年回家过年的情景：公爹看不上欧阳丽不会做家务，活泼的她爱说爱笑，和那一大堆侄女、侄儿们讲故事、读课文，说说论论地挺有趣的。公爹那一只眼睛连一次正眼也没瞧过她。过年的时候，让欧阳丽磕头拜年，欧阳丽哪里会呀！高山又是个孝子，非让她磕头不可，对她说：
　　
　　“有文化的人敬老是理所应当的事，不能让人家笑话你这个大学生。”
　　
　　欧阳丽不高兴地说：“我不会磕头，也没看过，我不磕。”
　　
　　高山没办法，就来软招子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咱爹妈磕头，等回家了我给你磕头，磕几个都行。”
　　
　　欧阳丽一听，扑哧一声笑了。
　　
　　三十晚上年夜饭之前，先拜年，欧阳丽硬着头皮磕了头，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受了公爹的羞辱，说：
　　
　　“磕头有这么磕的吗？两条腿一齐跪下？”
　　
　　欧阳丽尴尬地退到外屋哭了起来，高山当着父母的面，又不能哄妻子。这个年给欧阳丽留下的是永远的伤痛，她怎么能同意回家呢！
　　
　　欧阳丽为此没有答应高山的请求，宁可在这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