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文章语言朴实，但是感情真挚。用纯朴的语言写出了母亲为孩子剃头的那种慈母之情。亲情不在于伟大的壮举，而在于平常之事可以挖掘出深刻的内涵。亲情，我们永远也不能泯灭的人性善知。 妈妈给我们剃头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论资历，够得上理发师的资格，可要论起技术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仅有三个月学历的徒工的水平，不信？看我的头你就会知道了。 小时候，附近根本没有理发店，要想剃个头，实在不易。冬天里头发长了点还可以，等到了夏天，个个头上都顶着个乱草躲，坡上岭下的蹦蹬，头上整天汗淋淋的，活像一只只水鸭。 那时农村开展农业学大寨活动，农家的日子很苦。爸爸是个盐工，一个月没早没晚、拼命的干，月底也只能开四五十元钱，我们家兄弟姊妹五六个，又小。四十多岁，体弱多病的妈妈，却成了生产队里的整劳动力。妈妈性格刚强，虽有病却从不肯耽误一个工，同村里的二三十岁汉子干同样的活计，挣同样的工分。由于生产队拉钱低，妈妈拼死拼活地干，到年终结账，还拿不回全家人的口粮，更别说买推子剃头了。妈妈可怜我们，每个月都用剪刀为我们剪头。 “嗬！你们看，曙光的头，经过大寨人的手，快要变成梯田了！”同学们围着我团团转。“嘿！你们瞧，大寨人也真是的，就算修梯田，怎么说也不会差那么一亩三分地啊？”更可恶的，是他们竟然当着妈妈的面喊她是“大寨人”呢。 上中学时，家里的日子更加清苦了，甭说我们姊妹大了要买穿的，就讲吃的也很吓人，每年队里分得口粮不算，还要买上一两千斤。日子再艰难，我们的头也得剃啊，并且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用剪刀剪了，无奈，妈妈只好翻出了出嫁时姥姥送给妈妈的唯一算作嫁妆的一副银手镯，交给了爸爸：“孩子他爸，把它拿去，换把推子回来吧”。“这……”爸爸看着妈妈，愣了半天没伸手，因为爸爸知道，这幅银手镯对于妈妈来说，算是命根子啊，特别是如今姥姥已经过世了，妈妈想念姥姥的时候，总是拿出银手镯来，默默地看，默默地流泪。妈妈摇了摇头，哽咽地说：“拿去吧……”第一次，我发现了妈妈的眼中闪烁着泪花。从此后，我们剪头开始用推子了。 在我上中学的时候，社会上流行留长发，同学们个个随潮流，唯独我和哥哥被时代所抛弃。妈妈讨厌那种长头发，为了不让我们留，半个月给我们剪一次，并且每次都是短短的。每次剪完头，同学们都要欣赏几天。“哎呦！曙光的头，既标致、又漂亮，简直是‘盖了帽’喽！”“得了吧，‘盖了帽’多俗气，那应该叫‘摩登’啊”。“‘摩登’，对，是‘摩登’，不过能剪出‘摩登’发型的，自然是‘摩登法师’了，哈哈哈……”就这样，‘摩登法师’的雅号又在同学们中间传开了。那时，公社范围内已有了几家理发馆。每当同学们嘲笑我那可憎的发型时，我便暗下决心，下次说什么也不用妈妈剪了。 又要剪头了，我哭丧着脸说：“妈妈，我不想用您剪了，您知道同学们都怎么说么？” “又怎么了，剪个头有什么好说的！”妈妈吃惊地问。“同学们都说，我这头是紧跟时代的‘摩登头’”。 “什么摸灯摸蜡的，反正我剪得头都比他们留得强，你看看，他们留的都像些什么，不男不女的，像不像是为了死去的爹娘所留的百日头啊，丑死了……” “妈！看您说的，多难听啊。”我嘟囔着，本来我还想说，您知道吗，连同学们都对您不满，都叫您‘摩登法师’呢，但终未说出，否则她会说出更难听的，我猜测。“那好，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给你们剪了，你们愿留多长留多长。”妈妈还是生气了。“哼嗯”，我撒娇似地晃楞着‘摩登头’，再也不敢吱声了。 说实在的，我也看不惯常被老师们称作的那种‘阿飞头’，更不愿让那些乱草垛重新堆在头上，哎！没办法，那只好让他们嘲弄取笑去吧。 小时候，家里没钱，妈妈给我们剪头。 念中学时，由于消费大，姊妹又多，头还是妈妈给剪得。 现在，我们都参加工作了，再也不愁没钱剪头了，更何况工厂里还设了理发人员专为职工免费理发，但是我们还是回家让妈妈剪。小时候，我们不理解妈妈的苦心，更不知道换取推子的那副银手镯的价值，现在我们长大了。 要过年了。老人常说：正月里剪头死娘舅。所以，每年剪得最后一次头，比那次都短。剪完了头，我上了街，在街摊上买了一副银手镯，和姥姥给妈妈的那副一模一样。一路上，我猜想，妈妈见着它会是怎样的心情，心酸、感叹、喜悦……总之妈妈一定会高兴的，虽然此物非彼，或许在感情上，也能给予妈妈点滴安慰吧！ 推开门，我惊呆了。妈妈手举着推子，满是皱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划了条口子，口子里渗满了血。我奔了过去，慌忙问：“怎么了，妈？”“嫌我剪得不好，就别用我剪了，干吗使性子，我也不欠你们的。”妈妈气的浑身颤抖，我顿时明白了，都是我侄儿惹的祸，那渗满血的口子，分明是被推子划得。妈妈便又举起推子说：“你们都长大了，他们我也管不了了，这把推子也没有用了。”我急忙把住妈妈的胳膊，高声说：“妈妈，不要摔，不要摔，我用你剪！我用你剪！”慌乱间，竟把那副银手镯掉在了地上。蓦地，妈妈竟触电似得一颤，放下推子，忙蹲下身来拾起了手镯。妈妈手捧着手镯，长时间地看着它，最后竟忘情地把手镯按在了心口。 又一次，我看见了妈妈的眼睛了噙满了泪花。 【责任编辑：夏念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