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舞台灯光突然熄灭。台上一片混乱，台下一片哗然。大幕徐徐关闭，关至一半，便中邪一般卡住不动，进退不能，两难尴尬。舞台像一个没有安装门页的大门，若敞开的黑洞，森森的……

　　人生是一场演出，辉煌的剧终，是命运理想的结局。然，理想夭折，梦想毁灭的人间灰色剧情，从未少有。只要心中还收藏有爱，还珍藏生活的信念，你就是快乐的向日葵。阳光就会聚焦你新的起跑线；演出可以重打锣鼓重开幕，梦想依旧可以链接光彩辉煌。——作者赠言
　　
　　……一个老人躺在躺椅上，闭上了双眼。可是他又看见了对面的壁钟，好象是睁开眼睛的。老人又觉得这样太累了，认为这样是在做一件蠢事。于是他半闭半睁着眼睛，似乎很满意，脸上露出了笑意，但是没有笑出来。……白纸一样失血的额头上反射出一道光束，投在钟面上。壁钟磁石摄铁般吸取了老人的心跳声，不然，模仿不可能这么逼真。弱弱的，小小的，仿佛水龙头没关紧滴答滴答的声律。……上午十点半还欠一点，早春的阳光这时应该挂在南边的窗口。厚厚的布帘拒绝了明亮温暖的来访，屋里显得模糊一片。
　　
　　老人的头朝着西边方向。窗开着，灰沉沉的光，随着他呼吸的节奏，懒洋洋地爬了进来，不负责任地洒落一地。……空气中漂浮着凌乱的乌云，厚的、薄的、大的、小的……在他眼前游来游去，山雨欲来的征兆。胸口上停留了一块，像过冬的棉絮，重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得很夸张，很快乐，歌声一样，轻轻托起一种义务，唤醒他耳朵愉悦的笑容。……阳光下，树枝上，可爱的精灵们肯定如天使般把活力，青春，自信，健康，快乐播种在温暖透明的阳光中飘向无限……
　　
　　“太阳，老朋友，还好吗？”老人自言自语地说“用手捂住眼睛，眼前便绯红融融，如血，似火，宛若汹涌激情的火玫瑰……玫瑰是娇嫩的，美丽的，是爱情的符号。”……
　　
　　一枝玫瑰，含苞待放，在一青年的指尖上芭蕾，牵动青年的视线优雅。暖风轻起，玫瑰闪进了青年开启缝隙的门。这是他初次的体验，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受爱情化学反应的奇妙，令他兴奋。殷红的血液洗礼她的灵魂，浇灌她饥渴的成长。她红润欲滴。他乐此不疲，扯下无声流淌的人生最华丽的岁月，给她做衣裙。她渐渐那样美好啊，那样迷人。她是他的信仰，他陶醉，他感动泪涕，像个醉汉忘了怎么走路……然而这时，小爱神丘比特和他母亲维纳斯发生了口角，心情很不爽，于是乎心不在焉地将一枝铅箭射向了玫瑰花，使得她最生动的时光没在青年的怀里盛开……青年手中的爱情长篇小说也绝望坠地。他弯腰欲拣起散落的爱情章节，结果掌握的是一个储满清泪的句号……
　　
　　一个中年男子，身着戏服，白色的盔头，白色的铠甲，白色的彩裤，扎着靠旗，脚蹬厚底朝靴，在月夜里奔跑。羊肠小道，宽宽窄窄，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身后一串串鲜明的脚印，黑黑白白，明明灭灭……终于，他跑到路的尽头。这时，旭日东升，大地一片霞光，中年男子的五官如宇宙开辟前的混沌隐约……突然，他身边的环境变幻成流光溢彩的华丽舞台。中年男子拱手抱拳感慨地对着“王宝钏”唱起“导板”——“薛平贵贫穷汉，多承垂青……”，“王宝钏”深情地揩掉“薛平贵”眼角的泪水，言道：“此番征西，路途遥远，奴家实实放心不下，你要多多保重。更要谨防魏虎老贼加害于你。奴家寒窑安身度日，休要牵挂，只盼你早日凯旋……”二人抱头哭别……
　　
　　舞台灯光突然熄灭。台上一片混乱，台下一片哗然。大幕徐徐关闭，关至一半，便中邪一般卡住不动，进退不能，两难尴尬。舞台像一个没有安装门页的大门，若敞开的黑洞，森森的……中年男子脱掉戏服行头，毅然决然地一百八十度转身，随离席的观众退潮般往外涌去。外面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又是一番天地，又是一个更大的舞台。布景是立体的，写实的，演员生旦净末丑行当俱全。各自在规定情境中粉墨登场，完成人物的最高任务。对周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中年男子看着，听着，只觉喉咙痒痒，忍不住也引吭高歌了一段。满耳的嘈杂声中过滤来一片微弱的叫好声和掌声。他朝很遥远的掌声方向跑去，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终于望见了观众，黑压压如同蚂蚁无际宽广。他真诚地鞠躬，观众吆喝再来一段。他接着往回跑，太阳在他头顶悄悄滑过，将他的身影向东方渐渐拉长……在原处他又高歌一曲，遥远的观众呜啦狂呼，将鲜花抛掷天空，变成礼花炸响闪彩。他雀跃欢呼，重重摔了一跤……霎时四周人物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他身处露天旷野，茫然四顾，两手空空，天地间深秋的黄叶倾盆如雨，飘飘然轻轻翻飞。脚下的十字路，拉长鬼脸渐渐幻成十字架，沉重地压在他的脊背……
　　
　　一辆大巴，缓缓驶来，停在他的脚边。车上拉着横幅：“夕阳红”重阳节登高快乐游。车上下来几个面孔不清的白发老人，邀请他上车。他一瘸一瘸地上了车，回头望去——青春还残留在绿叶上闪烁，漂移；理想的种子成长至半空，夭折，定格，成了土地的废弃物；满目，仿佛亲吻着荒凉的沙漠……他头枕椅背，渐渐入睡。梦中，他化成一个老人，躺在家中的躺椅上，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对面的壁钟……
　　
　　“咔嚓”钥匙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躺椅上做梦的老艺人。保姆提着菜，身后带着一片阳光，进了屋里。老艺人说：“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保姆搀扶着拄拐杖的老艺人，艰难地下了高楼，来到街心花园。周围很热闹，看书的，打球的，聊天的，下棋的，都在享受阳光的香味和亲切。
　　
　　他俩坐在石椅上。“想喝水，渴得很。”老艺人说。保姆不想爬楼，辛苦，于是到附近买来了一瓶水。老艺人把拐杖搁在椅旁，不经意，他发现石椅下有一枝花，拣起来仔细端详，是玫瑰花。深红色，已经失去了新鲜，叶子有点内卷。老艺人凝视良久，惋惜地叹了口气，接着，动作非常肯定地将玫瑰花插进了水瓶里。
　　
　　他满头的银发，质朴的面容，点燃了一尊极致的行为艺术形态的热情，生动了阳光下人与花的悠悠物语。
　　
　　老艺人抬起头望着太阳，用手捂住眼睛，眼前便绯红融融，如血，似火；脸上温暖的笑容，朝着太阳一路小跑过去……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三十日星期一初稿
　　二〇〇九年十二月二日星期三二稿
　　二〇〇九年十二月四日星期五定稿于寒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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