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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的结局

时间:2011-06-14 18:12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落笔点击:
        

  直到夜色渐渐落下,橘红街灯陆续亮起,我才从荆州搭乘大巴到武汉。前来接我的刘明已在车站等了许久,一见面,他满脸欢喜地接过我的行李。可我心里甚是担忧,这笑里分明藏着苦痛,他消瘦了,颚骨凸起,长出了胡须,留起了长发,虽是一脸欢笑,可让人细看,那眼里便淌出忧郁来了。
  挤上武汉的公交,同他开了句关于武汉公交的玩笑,也算安慰下,他笑了。但我读不懂笑中意味。斑驳的灯影飞速从他脸上划过,复杂而多变,他轻轻哀叹,无奈、悲痛,压住了轰隆的汽车鸣笛声,我小心说了一句“都过去了,别在难过了”。也不再说什么,我担心触动他掩在心灵深处的伤痕。
  “回去再说吧······”
  我想与还他说点什么,可一抬头,便见他沉浸于忧伤中脸庞,阴郁正逐步吞噬着他,急迫、孤静,我竟找不出词来形容了。
  拿什么来缓和他心中的悲痛呢?
  再次走进他家的小区住房,一开灯,我惊讶的他:“怎么全换灯泡了?先前的橙色很好。”他没有回答,我也没追问。
  我看着亮敞的房子,心里对刘明的父母生出钦佩之情,他父母来至农村,在武汉经营个体户业已10多年,买商品房、供他读至大学,期间酸甜苦辣,岂是我一时所能体会。如今,刘明在武汉读大学,他父母因生意一直蜗居店面。我去过他家店面,亲眼看到他父母踏实、执着地奋斗,用勤劳的双手创造财富,又怎像那些轻浮的人一样,对之冠以房奴之说。
  我匆忙去浴室洗澡,刘明在大厅看电视。13层楼的窗外,这一栋、那一栋通体黑色中泛着几点昏黄灯光的高楼仿佛离的很近,有点压抑,我注视着黑夜,任浴霸喷出的温水从头上滑到脚尖,冲去旅途的困倦。
  大厅里,刘明神游般看着电视,不停更换频道,我想笑这憨态可掬的表情,可想到他情感的遭遇,心里一下凉了。直到他靠向沙发,猛然吐了口气,频道停止切换,我才低语。
  “刘明······她,朱芳······最近来电话了吗?你们······”
  刘明抖擞地点上一支烟,使劲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
  “其实······很早想与你说说朱芳,很长时间了,沉浸在幸福里忘了一切,在悲恸的日子我竟说不出话来,直到如今跟你说这些的时候,竟是她已······唉”刘明说着摇了摇头。
  灰色的烟灰闪着猩红的火星,一闪一闪,刘明猛地吐出一团烟,脸上蒙着层灰暗的薄烟。我一直困惑,这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早准备和你说说这段感情,前年寒假我在武汉一家酒店做服务员,朱芳是酒店领班,上班闲着时常在一起说说话,她一身领班服装模样,没有让人着迷的五官,只是看着她眼睛,心就开始醉了,好像如镜的湖泊让人打破了,渐渐地心疼起来,那双眼是多么地迷人啊!我想深入了解她,我那时并未存在非分之想,只是迫切走进她的心扉。常到下班,我便约她出去走走,她很大方、开朗,我们一起到森林公园游玩、打台球,一起迷上k歌,聊得越来越愉悦。傍晚时分,到长江边吹吹晚风、漫步,那地方不错,容易滋生情感,坐在江边石凳上听她述说快乐、忧伤。我沉沦在她的世界里,江风吹拂她的长发,眼眸中流动的感伤多让人心疼,夕阳淡淡落在她的脸上,让我突然想起一些奇妙的诗句,现在倒想不起来了······”
  “你认为你那时了解她了,现在看来,你对她还是不够了解啊?刘明!”
  “也许吧!那时,她对我讲了很多,她父母在孝感老家一家工厂上班,弟弟念高中,工资给了家人,多么懂事的女孩啊!我专注听着,心想,只有了解她才能更好爱护她,是这样吧?她说了许多关于上班的事,她说‘初中毕业就到武汉的一些酒店当服务员,遇到的人是形形色色,被老板、客人骂是常有的事,可为了生存都忍了······’,你知道我当时听了多么心痛啊!激动的在心里发誓:我要保护她。我说‘我会帮你’,你知道吗?她含着泪笑了,我感觉的到,她正在慢慢接受我啊!我只想着如何安慰她、如何逗她开心了,也没去想社会环境对她人生的影响。我整个心都念着她,塞满她的影子,她如波的眼眸里流淌出的清明细水,在我血管里窜啊跑啊!我完全迷醉了啊!”
  刘明动情地讲着,我叹道“你动真情了啊······那你们·······”
  “你听我说吧!我生日那天向她表白,热血沸腾啊!我鼓足勇气抬头,要不是灯光落在脸上,我真不知道胀红的脸会出多大丑。她平静的笑,盯着我看,一切都在预料中似得。我还担心她会拒绝呢!呵!她眨巴着眼睛,脸上泛出红晕,像一片落叶飘扬在玻璃般的湖水上,轻轻地点点头,我多么兴奋,你要知道那是我的初恋,第一次告白,第一次拥有爱情,多么曼妙的一刻。那时我真遗憾你没在场。大二上学期,我向你提起朱芳,你特地从荆州来武汉祝福我们,我好感动,真的,我的朋友。那个美妙的寒假,我和她在酒店过春节,房间布置后散着温馨的气息,淡黄的光散落在她淡黄的针织衫上,喝过几杯红酒,她的脸红得如洗过的苹果,惹人喜爱!我的目光牢牢地拴在她的身上,第一次,我发现她散发着浓浓的女子风韵,鼓起的胸脯,红润的肌肤,使我意乱情迷啊!什么也不去理会了,我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她说‘和你在一起很安稳,有家的感觉,很踏实,真希望永远躺在你怀里······’那眼睫毛一动一动,可爱极了,我激动得的抱起她,盯着她的眼睛说‘我照顾你一辈子······’呵!她把头埋进了我怀里,我深情地嗅着她身上的体香,吻她······那个夜晚,述不尽的美。后来我回校,她继续上班,我经常带她来这所房子,过着幸福的小日子。你看,原来那彩灯是她喜欢的颜色,现在都换了。”
  刘明淡淡的笑瞬间凝固下来,他抖掉烟灰,咬着烟嘴狠狠吸了一口。
  “你很浪漫啊!现在,她也走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至少人生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不过你们交往了这么久,你父母难道不知道?”
  “唉······”刘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扔掉手中的烟。
  “听到这,我便觉得苦恼,和她交往的日子里,我每晚从我父亲那拿电动车去酒店接她下班,生活花费开支相比以前大了许多,时间长了,引起家里怀疑,探试我一些生活问题,我太天真了,向我母亲介绍朱芳,母亲了解后,反对我,我不听,她便哭着说‘把你抚养这么大,你也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啊!那女孩家境不好,没学历,我和你爸在武汉城区买了房,供你读了大学,你却和一个不三不四的姑娘交往,初中学历,酒店服务员,不是什么正经姑娘······’我母亲边说边揩眼泪,我听那话就心痛啊!我只在乎我的情感,我的爱,我管她什么家境、什么学历,我爱她,我只爱她,我对我母亲大吼‘我们要在一起,不要你们管’,我母亲怎么会这样子?农村的女孩就不是女孩?没学历难道就没素养了吗?我父亲知道后愤怒的拿起扫帚打我,我愤然离开了家。我想,要是朱芳家里赞同我俩,我心里会舒坦啊!我找到朱芳,想见见她父母,她犹豫,她犹豫什么啊?我到现在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她见我急迫的神情,第二天带我去了孝感。她父母热情招待我,询问我家中房子、父母和我的情况,我欣然作答,她偷偷向我说她父母对我很满意,别提我听了多高兴。回武汉,我激动的抱起她朝她额头一个劲得吻。后来朱芳知道我家里反对我们,她认真的对我说‘我愿意嫁给你,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在一起,坚守这份感情。’她幸福地与我勾手指,我抱着她畅谈未来,甜蜜中度过日日夜夜,将曾经的短信整理成一篇篇日志,谈论婚礼、孩子······一想起来,都让人激动啊!”
  我想也没想道,“你那些日志我得看看,她对你不错啊?”
  “呵!不错······”刘明发出一声苦笑,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中带着藐视。
  “咋了?”
  “你不明白啊!可悲······”
  我满脑子疑云,“你!我听着。”
  他起身扔掉烟头,站到窗前朝漆黑的夜空望了许久,突然转身向我说,“唉!明天说吧!今天坐了一天车,你也累了,休息吧!”
  关了电视,走进他的房间,里面的布局完全变了,灯光的颜色由先前的亮色变得阴晦。刘明的呼气声很沉,厚厚的,让我为之担忧,他整个人浸泡在悲痛的浴盆里,连屋子里的气流也被沾染了。我很惊讶。
  “你把整个屋子的灯管都换了?”
  “嗯······是的。”
  远处,建筑工地上的机器轰鸣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刘明的叹息声在房间里回旋,时而几声汽车的长鸣搅乱房里的寂静。我望着窗外无法入眠,心里很想知道刘明和朱芳之间到底出现什么事了呢?漆黑的夜晚,没人告诉我,想着刘明那满腹的愁思,自己困意渐渐浓了,也不想细细追问,慢慢地被困倦拉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和刘明到他父母店里吃过饭,他母亲紧张地向我了解刘明和朱芳的事,我笑了笑说,“随缘吧”。便和刘明逛街去了,几次愈提及朱芳的事,刘明都是苦笑回应。直到夜深,城市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的刘明翻过身问我。
  “和你聊聊吧。”
  “好!我也想问你呢?”
  “问我和朱芳?你问吧·······这事憋在心里这么久了,兴许跟你说说,我心里的苦闷也算有个释放。”刘明朝我看了一眼,灯光打在他脸上,像涂了层阴云。
  “你和朱芳怎么······突然就断了联系·······”
  “嗯!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就发生了,几个月前,朱芳被她家里人逮回去了······”
  “啊······出了什么事?”
  “你听我说吧!她说身体不舒服回孝感一趟,也没跟我说什么。回武汉后,她关了手机,和家里断了联系,于是她母亲联系我,将她带回孝感。我才知道她母亲带她去相亲,对方是她父母所在工厂老板的儿子,我不相信,怎么可能?现在想想,这很现实。我一个在校大学生,屁都没一个,鬼知道我今后什么人生,她父母遇到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舍得放掉?后来,朱芳来电话说‘我没去,家里人便打骂,后来也就去了。’我听了那话多心疼。我安慰她,‘不管怎么样,你要坚守我们的爱情,一切都会过去,要坚强、反抗。’我准备去趟孝感,她说不用,要我等她,她会回武汉的。我静静等她。一个月过去了,她没回来,电话次数逐渐少了,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说手机让家人拿了,不允许我俩交往,我感到困惑,现在这个社会,打个电话如何的容易。我急迫着去孝感,她电话要我在武汉呆着、别来,她说她一定会回来,我们会在一起。我一次次盼望着,直到一天,她qq空间出现和一男子的婚纱照,我彻底奔溃了,相片中的她笑得多开心多幸福,而我看得是如何心碎。她怎么就去拍了婚纱照,怎么还将相片传到空间了?我电话她,她平静的说,‘家人逼她拍的婚纱照,相片是那男的上传的,我家里和他父母存在金钱上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婚是退不了了,他们顾及面子上的事了·······’我久久没出声,她却哭了,我也哭。呵!我竟然全信了,完全丧失了理性,心里为她担忧着。四处借了2000元去孝感,她憔悴了,我忍不住想抱抱她,她拒绝了,我不明白也没强求。我去见她的母亲,她母亲既然哭着求我离开她女儿,甚至要向我跪下,我该怎么办?我找那男的,说实在的,我真想说一句“朱芳是我的女人”,可我没说,我怕人家说她是个坏女孩。男的威胁我不再找她,否则伤害朱芳和她的家人,我当时全懵了,只是害怕、担心朱芳。我很天真,真的,我把手上的钱全给了他,要他不伤害朱芳,你说,我是多么的懦弱啊!可又该怎么办呢?回来的时候,朱芳没来送我,我手上没有一分钱,手机也没电,你知道吗?回武汉的路是多么的长,黑夜像魔爪一样把我的心一步步撕扯,我一路流着泪,看着身旁飞驰而过的汽车,我还真想钻到车轮下和世界永别,心是冷到极点,觉得再也没希望了,我呆呆地走着,和月亮一起走回武汉······”
  我感觉到刘明此时流泪了,他的声音哽咽着。那段困苦的时光,听着心都凉了,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屋里只剩床头灯昏黄的亮着,刘明突然发出冷笑,我惊住了,感觉落在床单上的幽光像寒冰散出的气流,凉得透骨。
  “呵······我多么幼稚,哭着度过多少个夜晚,我不懂,我感觉自己在这一切面前是多么微弱,我被什么打败了,我不明白。过了一个星期,我电话给她,我要带她私奔,是的,远走高飞。我再次去孝感,没人知道,我带着她跑到车站时,她的家人追来了,打她、骂她不要脸,她没哭,什么也没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我真不明白,她一直说爱我,可为什么不去反抗?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沉默,还要顺从她的家人?社会中面对别人冷眼的坚强到哪去了?我有点怀疑她,她在欺骗我的感情?可当时我彻底的相信她,我没有灰心,又去她家,却没见到朱芳,她母亲态度转变太大了,骂我‘你以后别来了,我不会让你和我女儿交往的,你能给她什么?你什么都给不了······’她小姨在旁边动手赶我‘滚、滚’,我衣服被撕破了,我发疯的想冲进去,她们像狮子一样把我拒之门外。多么落魄!像疯子、流浪汉孤独的走在路上,那样的路和夜色,我只敢低着头走了,去哪?不知道。我回到武汉看着她与那男人的婚纱照我就恨,真的,她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是的,她忘了,不然她不会和别的男人照婚纱,而且笑得那么的灿烂,我恨,可我心里又多么的疼。我还是爱她,内心矛盾而无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他们的婚纱照又骂又哭。我曾经想,我他妈的是个富二代多好,让你们还狗眼看人低。可这一切都是悲痛幻想。我父母知道了一切,安慰我的心灵,对我加倍关心,可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回避他们,一个人在这房子里度过我那困苦的时期,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对我的父母,朱芳,还有那些破坏我爱情的人充满深深的恨,那是我人生中的一场噩梦啊!一场噩梦·······”
  刘明激动地说着,叹气、苦笑、哽咽,他复杂的情感在内心交织,我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滋味,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坐起来,安慰道:“兄弟!想开点吧·······”
  “是的,我现在想开了·······只是······唉······我忘不了她。她婚前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她很爱我,一辈子都爱,我开始觉得可笑了,却又笑不出来。我说,明天你逃婚,我带你走,到谁也追不到的地方,我们还年轻,不要怕。她沉默了一会,说道‘有人来了,要挂电话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爱你·······’便挂了电话,我拿着电话舍不得挂啊!可是那边已没了她的声音,我死尸般躺在床上任泪流个不停······”
  我对刘明荒唐的想法笑不出来,夜色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口,我只是沉默着,和他一样,和那窗外的夜空一样,透着黑夜的悲痛沉默着。
  “······她······还是嫁了!”刘明颤抖的气息让我感觉他的灵魂躲在黑夜里在哭泣。
  “你们······谁都没有错,她家里和工厂老板攀亲而生生地拆散你们,实在太现实了······利益啊!太可悲了。我曾经疑惑,朱芳为何在面对你们感情时如此的弱懦?她是个刚强的女孩,怎么会放弃你?现在想来,这与她的生活环境有关吧!你想,她16岁就在外打工,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我想你也没能真正了解她,或许,她欺骗了你的感情·····”
  刘明躺着一动不动,我看着他乱杂的头发叹道,“这爱情,既是解药,又是毒药。”
  许久,刘明也没回应。
  夜很静了,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逐渐平息下来······
  在武汉玩了几天,算是对他的心灵上安慰吧!在送我离开武汉的车站候车厅里,他突然对我说:“你知道朱芳为什么放弃这段感情吗?”
  我随口说道:“唉!她在社会上打磨了这么多年,很现实的一个人了,房子、金钱、车这对她兴许比感情重要。”
  他笑了,更应该说是哭的样子,他说:“她婚后告诉我,她不能生育······”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了。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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