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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在死亡线上挣扎

时间:2012-01-16 17:13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采耘点击:
        

  一
  朋友梅鑫早就给我说:“写写我的一生吧!我的一生能写本书。”
  “人人的一生都是一本书,写你我行吗?”我有点为难。说是朋友可我们吵过好多架,还有过好几年不搭腔,恨过、骂过,当重归于好时又亲如姐妹,不知这是否正常。我向来都是同情弱者,上个月还为她写过两首不合谱的小词:
  “残阳西坠,使谁叫我心碎?
  卧榻呻吟,病魔与我作对,
  无人端茶倒水,
  欲哭无泪。
  负心人花天酒地,
  儿女们只为钱醉,
  错与对属于谁?”
  
  2、一夜风雨,满地残花谁怜?
  三更衾冷枕寒,独无眠,
  倚栏泪湿衫。
  晓镜鬓残,
  不见当年容颜,
  捧花忆流年。
  
  她不止一次的和我说她年轻时是多么的的美丽和动人,工作出色,人缘好。她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个人又是多么的般配,可因种种原因,两人没能走入婚姻殿堂。我还插言说:“你们拉过手么?”
  “拉手是常有的事,我们下乡几年在一个锅里捞稀稠。”
  “真羡慕你,我至今也没拉过男人的手。”
  近几年她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她常说:“不定啥时我就不行了。”这不她又住院了,听说她住在肿瘤科,我有种不祥的感觉,现在她已病入膏肓,和死神做着斗争,就看谁能战胜谁了。当我轻轻走入病房时,她打着点滴睡着了,我没敢惊动她,慢慢的探身看她,她已瘦的不成样子,惨白的脸使我看着心酸。不知怎的她醒了,看到我和儿子她笑着要欠身起来,被我按下了,我不敢问她是啥病,还特意交代儿子也不要问,因为她是个要强的人怕人笑她。她二弟一直说叫我坐下,我坐下说“你住院我也不知道,我买的菜给你送,才听你邻居说你住院了。”
  “我真疼的不行了,才来住上了院,一检查啥都低,来时路都不会走了,现在好多了。”他还是笑着说。
  “别急,会好的。”
  “阿姨,你好好养病,有啥事给我打电话。”儿子说。
  “好好好。”她笑得更灿烂了。
  我们怕影响她休息,就匆匆结束了话题:“阿姨,你休息吧,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他二弟送我们出门时在楼梯口说了几句话,我说:“你姐没白疼你,好好照顾她。”
  他弟说:“我会的,她脾气太赖,又不听说,动不动就发脾气。”
  “有病的人都心里急,你忍着点,永生来看她吗?”
  “他是个王八蛋,前两天他爹在这住院,有时还来转一圈,他爹一出院就再不来了。”永生是梅鑫的丈夫。
  我说:“他不来拉倒,省得看到他生气。”
  “我姐要强,争面子,她有病我和我哥早就要送她来医院,她不来,非要永生带她来,打了几次电话永生才回去。”
  “我听你姐说了,先到中医院去看,永生同着医生的面问你姐要钱,他一点钱也不想花。你姐又把全部的资金给了儿子,就剩工资上那点钱了。我早就说她把口袋捂紧,他老挂她的儿子。”
  探病回来几天了,很想写,但不知怎么下笔。
  我和梅鑫差不多同时调入同一个厂子,同一个车间和班组,又是同岁,脾气也相当,个头也差不多,不熟悉的人常把俺俩认错。那时我们都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她结婚晚,大孩子才比我的小儿子大一岁,那时我的两个大孩子都上学了。因他的爱人和我孩子的爸是上下级关系,所以两家关系特好,我俩自然也成了朋友。我们都住在厂区的平房里,中间陔几家,车间离我家有五百米,上班十分方便。我的一个男同事也住在那里。我们车间算是厂里养的闲人,维修就这样,整日没活干,忙时忙个够。不过忙的时候很少,电钳工活稍微多点,车洗刨一月干不了一两次活,十几个人再加上电钳工就有二十几人,电钳工在另外的一个大车间里,和我们车间毗邻,也就十来米远,合起来我们是一个车间,夏天赶凉阴,冬天烤煤火。一到冬天我们几个女同事领来棉花,做成大棉门帘,吊到车间门上,在车间的两头磊两个大煤火,把小凳子摞在长椅上,坐在上边脚蹬煤火,女同志打毛衣或者缠线团,男同事侃大山。自由自在。
  刚过罢春节,当我下楼闲转时,听到梅鑫叫我,我转脸看到梅鑫手托下巴趴在窗台上正对我笑呢,她瘦多了,我急忙走过去:“不知你在家,老看不到你家亮灯。”
  “我春节就回来了,腰疼,老在屋睡觉,快来家吧!”说着她就去给我开门。
  当我坐下时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这回我的身体是不行了,腰疼得很,菜市场都走不到。”
  “以后我给你买菜,你以前不是不腰疼吗?”我问。
  “累的,在闺女哪抱孩子,买菜,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回来了。”
  “年前你不是说你有病不去吗?怎么又去了,这回住的时间还不短。”我问。
  “你不知道俺那闺女,没法说,一点也不心疼我,我说我有病,她说叫证明拿出来叫她看看。看了还是非叫去,第一次都是她给我气回来了,她还说我:‘你有啥本事,一生气就会背住衣服回家。’给我说话老是骂骂咧咧,我在外边谁敢说我个不字。”
  “我要不是听别人说,你闺女骂你我还真不信呢,你可不是卖孩子赖的人,都是你给她惯的了。”
  “我咋不愿听你说这话,我哪惯她了,都是她奶奶惯的。”她生气了。我不做声了。继续听她唠叨。
  “不是卖她的赖,我也出出气,你不知道她是咋对我的,老是给吵孩子一样,不得就摔碗,掀桌子,有的事我还不舍得说。”她两眼含着泪啜泣,我也不敢多言,还不敢说她孩子的不是。
  停了停她又接着说:“我在哪,女婿也不早回去了,我还得哄孩子睡,我也没法说。”
  我实在憋不住了:“她对你不好,对你女婿好吗?”
  “好得很啊!晚上她下载好电影喊着叫女婿看。有一次她她腰疼去叫中医看:“医生号完脉给她说:‘啥事要想开不要生气。’她一听气了,当时就蹦起来,手指着医生的脸说:‘谁气我,都是来你这叫你气的,我在家像众星捧月一样,有人捶背,有人捏腿。’”我一听她说这,这个镜头多像她自己啊!想当年不知因为啥事,她在车间就是这样指着男师傅的脸骂的。人家看她爱人的面子不和她一样,再说她还有个高干的公爹直接管着我们厂,我的爱人虽是科长也得听着他爱人的。我就不行无论啥事从不让她,技术虽没她细发,可我的快准是无人敢比的,一次在争一丝一毫的事,一丝米等十毫米,一毫米等十丝米,我说一丝米等十忽米,她非说一丝米等十微米,我俩争执不下,脸红脖子粗,最后搬出书本她才勉强认输:“算你对了,我没你学习好,小的时候都是家里连累,没好好上学。”有时我俩因为一点事争不下,我俩会好长时间不打腔,不过我心里还是和她近,对她没一点恶意。可她记恨我,他孩子来我家我还和以前一样,可她不让我小儿子去他家。他常常把她爱人骂得狗血喷头,在闲话时她说:“我这辈子没挨过男人的打,俺男人也不会乱搞女人。”他说这话也是有所指的,是说着叫别人听的,常言说只吃过天饭,不说过天话,今天她比谁都惨,他男人混的女人比别人都多。我不是笑话她,厂里的人都这样说她。
  今年春节她女儿也没回来看她,连弃她而去的丈夫都替她不平:“你给她看孩子累病了,她不该看看你?她拿一个集装箱去看她爷了,唉!这闺女呀!”他爱人摇着头说。
  “你知道我闺女是势利眼,她看我不行了,又拐回头给她爹亲呢,你看,看她爷都不看我。你看我现在成了啥,没一个亲人了,你看她花我多少钱,我给她买两份保险,她以前回来手就没空过,喜欢啥就拿啥,明里暗里都拿,连我那一套勺子都不吭气拿走了,这次我在哪看到了,我又不吭气拿回来了。”我哈哈笑起来,她也笑了。
  “你老说你闺女很有钱,她咋恁稀罕东西呢?”我笑着说。
  “谁知道,她叫我给她套个厚被子,我套了。她看到咱厂发的被子还要拿,我不给她了,得给我儿子留着,儿子还没结婚呢。他一点也不知心疼弟弟,我儿子去北京我想叫她送个路费,你知她说啥?”她对着我说。
  “她说:‘我那有钱啊!多啦没有十块八块还有。’这就是我闺女。”说着她自己苦笑了一下。我低着头笑,笑她太宠爱孩子,笑她虚荣心太强。
  在她刚说了我这辈子没挨过男人的打没多久,俺男人也不会搞女人这话没几天,就再也没上班,也没请假,大家都不知她是咋了,互相打听,可我是知道的,她被爱人打了,可我还是摇头说不知道。有个和她同一单位调来的女同事小徐破口而出:“她被她男人打了,打的还不轻。”
  “哎哟!她不让说,你看你。”我马上说。
  小徐伸了一下舌头:“我失口了。”关系真复杂,她爱人的姑姑一家也和我家关系很好,他的表弟特别喜欢我的小儿子,一下班就往我家跑两个老人也是很爱我的儿子,小的时候都争着抱,姑姑在我不在家时到我家给我的奶奶拉闲话:“梅鑫被永生打了,打得不轻,你家小张天天去劝。”谁知这话被我三岁的小儿子听去了,儿子爱去车间,同事们也爱逗他。同事自从知道梅鑫挨打的事,都想去看她,那天我小儿子偷着跑到车间,女同事小刘拉上我的小儿子走出车间,一路走一路说话,儿子说:“永生打晓惠的妈了。”晓惠是梅鑫的女儿。
  “你咋知道?你可真能。”小刘说。到了梅鑫家小刘又把我儿子说的话高兴的说了一遍。梅鑫当时笑着啥也没说,可心里狠啊,想着我们家小孩子都知道她挨打了,还出来说,她的面子丢尽了。再说她还正和我不打腔。小李又去看她,到梅鑫家時说是听我奶奶说的,这下更糟了,把我们一家都恨透了。奶奶是心疼她,见了我女同事才说了永生打她的事,大家都没别的意思,也没人想看她的笑话,是她自己多心了。
  几天后她脸上的淤血消了,她来上班了,大家都围坐在车间办公室里问长问短。不一会梅鑫指桑骂槐起来“别看我的笑话,我比她挨打少多了,一家人都出来说长道短,算啥东西.......”她越说越气,越骂越狠,不堪入耳。我听出来了她在骂我,我好冤啊!我可从没说过她,别人说她我还制止,小徐吓得也不敢说是自己说漏了嘴,要是我,我会站出来说的,同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吭声。我扭脸出了车间,直奔爱人的办公室,我到哪说明情况:“你劝架不当紧,把一家都牵扯进去,她在车间骂我呢。我是看在两家关系不错,我没理她,以我的脾气,换了别人我会饶她吗?”说完我走了。
  第二天一上班,梅鑫又骂开了,骂的比头一天还凶,我受不了,我忍不住了,我要爆炸了。我又去找爱人说。同事也为我报不平,说我冤枉,可就是不敢直接说给梅鑫。小徐更是为难,害怕把她露出来。我说:“小徐既然这样了,你放心我不会说是你说的。”
  可能我爱人给梅鑫爱人说了她骂我的事,也许梅鑫的爱人说了她,不但没起到好的效果,好像是火上浇油。车间里一时笼罩着一层紧张的气氛,大家都不敢随便说话,有些人趁此机会讨好她,小庞就是其中之一,梅鑫平时就不正眼看小庬,车间好多人都看不起她,我常为她抱不平。可她却趁此机会去讨好梅鑫。
  厂区有很多空地,勤快的人就把破砖烂瓦捡到一边,产草翻土,一块肥沃的土地就诞生了。我就开了两块,门口一块,车间门口一块。那天吃完中午我提前到了车间,趁人还没到齐,我就到地里拔草。一抬头看到小庬和梅鑫并排走着,也不知说着什么,等走近了我梅鑫就开始骂起来了,我没接腔,我拍拍手上的土回到车间,站在龙门刨边上。梅鑫还一个劲的骂,人常说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忍不住了,发了疯的和她对骂,她败下阵了,我要不接腔,她会见我就骂,我非把她的气焰骂下去。我就是怕人看笑话才一直忍让,可她就认为是我是怕她。同事们没有一个人劝架,她们谁也不想得罪,梅鑫的枪炮熄火了,我也收鼓鸣金。从此我们成了路人,她时不时到车间主任哪告我,拉帮结伙挤兑我,后来我就调了出去。我的爱人也调到了外地。为此我付出了代价,我干过最脏最累,最受人看不起的活,装煤车,拉架子车,那时年轻我挺过来了,档案的工种都改成了熟练工,我已无所谓了。再后来我又借调到学校。
  可孩子们上学下学还是一块走,一块玩,有时还会拉着手跑,毕竟他们还不到十岁。有的学生就喊着玩,说我小儿子和她女儿是两口,我儿子也不愿听这些话,就给我汇报,我笑笑。她女儿可能回家也说了此事,梅鑫找到学校不依了,还把我孩子说了一顿,从此不让我儿子去他家,我的儿子才七岁,至今他还记得。等梅馨的儿子上学时,遇到下雨或不好走的路,我儿子就背上她的儿子,我儿子才比他儿子大两岁,我常教儿子,不要欺软怕硬,要爱护弱小,他做到了。
  我不是说梅鑫不好,他老怕孩子吃亏,想着人家都不如她,她事事压人一头。他的孩子和我的男同事小邵的孩子打架了,人家吃了亏,他姐弟俩打人家,眼给人家打黑了,人家的孩子还小,小邵去找她,她理也不理。小邵慢慢的给他儿子说:“彬彬,你是哥哥,以后别打弟弟。”
  “咦!才大两个月,大多少啊!”她接着说。
  还有一次,我亲眼看见梅鑫背着儿子,女儿跟在后边,小邵的儿子在奶奶怀里,梅鑫的女儿上去就给了小邵儿子一拳,奶奶说:“你看这闺女,俺惹你了嘛?”
  梅鑫也不吭气,自管背着孩子走。
  小邵知道后气得直翻白眼。后来梅鑫也给我学过这事,学着还洋洋得意,她一直说小邵的不是,说小邵是个势利眼。这些以后小邵都报复她了。小邵势力一点都不假,还很小气,自从我爱人调走后,常言说人走茶凉,我在厂里办事就不容易了,以前有人争着去给我家帮忙,现在我求人帮忙都很难,有的人我还不愿意叫他帮忙。(一些有劣迹的人)我叫小邵给我修修水管就被他拒绝了,我借他的管子钳想自己干,他说没有,可我知道他有,我想等他不在家时再去借,吃完中午饭我爬在凉台上看他上班走了,就急忙给我小儿子说:“快去你小邵叔家借个管子钳。”
  儿子拿着两把管子钳回来了,是小邵儿子给的,我在车间给同事学时,我都笑憨了,大家也跟着笑。梅鑫说:“哼,他可不敢不给我修。”那时我们还都在车间。
  
  二
  
  后来我借到学校几年,所以厂里发生的事我不知道。
  梅鑫家是最早富起来的,八十年代他家都有八万块了,这是后来她给我说的。他爱人当时是司机,最早他把厂里的解放牌汽车买下了一辆跑运输,后来又买下一辆,他就雇司机来给他家开车。后来又往南方送货,她爱人还属于厂里的人,等于厂里用她家的车。慢慢的他爱人和厂里的会计芳琴好上了,他到深圳出车时有时还带上那个芳琴,说是工作需要。梅鑫知道他们的私情后总是背地里阻挡,有一次装好车了,梅鑫坐到车里不下来,不是在厂区,是在离厂很远的地方,厂长劝也不行,她爱人打也不行。最后叫厂长的老婆叫去了,厂长的老婆说:“下来吧,你哥说他是当哥的没法拉你就叫我来了。”说着就去拉梅鑫下车,梅鑫一甩胳膊把厂长老婆的手甩掉了,还是不下来,一个劲的骂她男人,她男人气急了,啪啪又是几耳光子,梅鑫眼冒金星,一会眼窝就青了。男人强行把她拽下了车,在骂声中芳琴坐上了车。呜的一声汽车开走了。梅鑫恶狠狠的指着厂长老婆说:“你敢回去把这事说出去,我不饶你。”她想她男人混人,别人都不知道呢,她怕人笑话,表面和芳琴还是可亲。
  多少年后厂长老婆还是说了她以前被打的事。自从她男人带着芳琴离开厂到外发展,这事才算公开,可她还背背藏藏,想着人家不知道。因我多年不在厂里,我是真不知道他们的事。几年来维修车间的人基本都调到别的地方,仓库、办公室,车刨组就剩老安和梅鑫了。我准备回厂,可维修车间回不去,厂里给我安排到最苦最累的地方,拉煤车,装从炉子里出的产品,又累又脏又热,再说我也不是当年,我不是太年轻了,没干过活的我晕倒在车间里,是一位同事把我抱到了卫生院。后来我还是要求回维修车间,可领导好像很作难,后来我才知道是梅鑫在背地里作梗,她找到管劳资的小谢(小谢是梅鑫的同学)坚决不让我回维修车间。她又找到设备科科长还是说不让我回去,说我了好多坏话。没回厂之前我和梅鑫都重归于好了,我还为他儿子做辅导,他儿子放学就到我家做作业,我做好饭就叫他吃。可梅鑫怎么会这样,永生就不一样,他竭力说叫我回去,叫梅鑫在家做专职太太,梅鑫大怒。领导看我实在不是干重活的料,再说我是技术工,梅鑫表面上也说:“回去吧!,你到车间咱俩也是个伴。”可背地里她积极活动着不让我回去,好事多磨,我一个劲的找领导。有一天我正在往车上装煤,劳资科长叫我:“你去设备科问问小杨,看他叫不叫你去。”小杨是科长。
  我放下锨就往设备科跑,正好小杨在办公室门口,他是我不在厂时调来的年轻人,我们还没说过话,我大声叫着他说:“小杨,小谢叫我问问你,看你叫不叫我回维修车间。”
  “来吧!欢迎你!”楼上的小谢也听到了,当时就给我下了调令。
  当我走进维修车间时,梅鑫有点意外,但她显出很高兴的样子:“我们又在一起了。”老安也高兴的和我打招呼。车间里还是没活,老安离厂远,一般上班都没正点来过,来了也是到处转,只有我和梅鑫在车间办公室做着从家带的私活,聊聊闲话,我们表面亲如姐妹,有活时都争着抢着干。芳琴是后来的我不认识,她也常来车间,梅鑫一见她就满脸菊花,有时芳琴中午还到她家吃饭。实际厂里的人都知道了她和永生的事,梅鑫是有泪往肚里咽。我只看不说话,我也没啥说,我也不会说。我常感叹世态炎凉,我爱人在厂里时,人们也很照顾我,常帮我家干这干那,现在不一样了。为这个话题我和梅鑫又闹翻了,我说爱人在时没人敢欺负我,办啥事也容易,她一个劲给我抬杠,都怨我不该拉上永生,我说:“人常说三十年前对子看父,三十年后敬父看子。”也就说孩子小的时候别人对你好都是看父亲的面子,山十年后对父亲好可就是看儿子的面子了。
  我又加了句:“丈夫在不在这也不一样,你看永生在这别人对你就不一样。”我还不知错在哪。
  梅鑫脸一黑恼了:“谁说的叫她男人死掉。”恶狠狠的骂开了。
  “哎呦!你咋会这样?这不是实话吗?你叫人家男人死,又不是女人说的。”我说。
  “是男人说的叫他老婆死掉。”她大声说,还一个劲的骂。
  “你咋恁厉害呀!你也不是阎王爷。”我有点变脸。她的声音越来越大,骂声对准了我。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和她对骂起来,完全不计后果,我俩的泼妇像一览无余,不分高低,声音一泼高过一泼。不知是她败下阵了还是咋了,她站起身走出了车间。以后的几天里从不去车间,在西院,也就是主厂区和办公室到处转,坐下就说我的不是,全厂的人每一个人知道她在说我的坏话,我还蒙在鼓里。有很多人向老安打听情况,老安笑笑不发表意见,老安心里是有杆秤的。一天老安对我说:“你没事去那边坐坐。”
  “我不去,我也不会说。”他知道我没有梅鑫的嘴会说。
  “不会说就坐那,自然有人问你。”
  老安说我了好几次我才不情愿的去了电工房,刘师傅不知忙着做啥呢,他见我进来就问起来:“你和梅鑫又咋了?”
  “没咋,我就说句老实话。”我把那天说的话讲了一遍。
  刘师傅点点头:“是实话,一点没错,就为这。”
  “刘师傅我说错了吗?”
  “没错。”这时我才知道老安的用意了。我这次下定决心再也不和梅鑫说话了,我各方面都不是她的对手。
  工会一个老太太要退休了,厂小工会就一个人,还是以工代干,这个老太太是书记的老婆,和梅鑫是一个单位出来的,梅鑫一直叫她两口叔叔婶婶。梅鑫到处活动,他爱人也背地里帮她,晚上跑着给领导送礼,找人说情,梅鑫顺利的到了工会。梅鑫成了工会的干部,离领导近了,说话干事更方便了,她背地里找到厂长说维修不要车工也行,老安一个人就行,说的也是实话,活少,老安是个多面手,车、洗、钳、焊都会,又把我从维修请了出来,这次叫我去看门。这时永生也自动离职带着芳琴出去另辟蹊径。
  那几年兼并重组成了风,也就是大鱼吃小鱼。我们被大厂兼并了,从总厂调来了厂长,还有几个随从,很快梅鑫就被赶出了办公室。新来的厂长亲自找到我叫我回车间干老本行,我又和老安成了同事,我又回到了维修车间,我们小组有十几个人,钳、电、车工都随设备科。小组的人对我都不错,那年我们小组还被评为厂先进小组。梅鑫被安排的仓库,她整日心情不好,一上班就带瓶酸奶躺倒长凳子上唉声叹气,有人给她出注意叫她领着着表妹去找永生算账,谁知她到了永生的商店说理,她骂芳琴破鞋,骂着骂着就厮打在一块,小表妹也不敢动手,永生还帮着芳琴打她,把她打的鼻青脸肿。小表妹直后悔不该跟她去。
  后来她查出有子宫肌瘤,和一个同事同时在厂医院做了手术,住同一间病房。梅鑫的男人去看她,俩人一见面就吵骂,永生老急着走,梅鑫骂他说:“急着去见那小贱人。”
  永生临走时还要拿走别人看梅鑫时送的奶粉什么的回去叫他的情人吃。出院后同事很快就上了班,可梅鑫还病病怏怏,这时厂里开始了定岗定人,梅鑫被精简了下来,她没了岗位,成了编外人员。她的管老资的同学到前方车间当了车间主任,后来我们维修也划到了前方车间。梅鑫就常到她同学的办公室闲坐。反正她就一个人,女儿已在她男人的店里上班,儿子上寄宿高中,她中午也不回家躺在办公室的长凳子上休息,听那些闲杂人员闲侃胡喷,还说些黄色笑话,她听的有滋有味,不时发出笑声。后来签劳动协议时她没地方,她就找到她要好的朋友帮忙签到了她朋友的车间。有时炉子上有人请假或有人有病,缺人手时就要找人顶替。这时领导想到了梅鑫,叫她去先上一段时间,这是个累活,脏活,还三班倒。她干不了她就叫她二弟帮忙上,几天后有人提意见,(因她弟不是厂里的员工)厂领导知道了说这样不行,梅鑫那是哪块料啊!她的面子也挂不住,就找领导说:“我实在干不了。”
  “那你就别干了,没适合你的位置。”厂长说。
  她想到了送礼,新来的领导她不知住到哪里,她就找到厂长的司机,司机是梅鑫父辈同事的儿子,平日里叫梅鑫姐。晚上梅鑫找到了司机:“老弟,明晚你带我到厂长家转转。”
  “行啊!”第二天晚上小车司机带着梅鑫把厂领导家跑了个遍,大小领导都送了一份礼。领导的家她都记住了。最后把她安排到了门岗上班,还是三班倒。闲着没事的人常到门岗上闲聊,配电房的汪师傅也常去她哪,梅鑫也到配电房走动,一来二去关系不错,常互相交换东西吃,谁知汪师傅对梅鑫有了意思,今天给她拿个包子,明天给她拿个苹果。配电房里有一台电话,有一天梅鑫去里边打电话,汪师傅也跟了过去,他一手拐住梅鑫,另一只手掏出了自己的阳物叫梅鑫看。梅鑫放下电话急忙走出了配电房,从此不再给汪师傅打交道。厂里的男人都知道梅鑫男人的事,不少人打她的注意,后半夜门岗可以睡觉,当她把门上好躺下时,有人用棍戳窗户,用砖头砸门,她吓得缩作一团也不敢吭气。听厂里不少人说梅鑫把小董送到了派出所,该叫她阿姨的小董一个劲的纠缠她,晚上常到梅鑫家骚扰,抱住梅鑫又亲又咬,哈拉子流梅鑫一脸,还把梅鑫压倒沙发上,梅鑫用力挣脱。梅鑫给永生说了此事男人也不管。小董有时还跟在梅鑫后边,梅鑫又气又怕。就把这事给借过她钱的小宝说了,小宝也是个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是个爱打架的主,他叫梅鑫姐长姐短的,他一听就说:“姐你放心,我收拾他。”
  几天后小宝看到小董站在家属院大门前,他就走上前说:“你想干啥?”
  小董说:“你管我干啥呢。”
  “我管你,我今天就是要管你。”小宝说着啪啪就是几个耳光打在了小董的脸上,跟着脚也上去踹,小董一看不好扭头就跑,小宝也不追。
  小宝打完小董,他还不改,还往梅鑫家跑。一次被梅鑫的女儿碰到,她女儿拿着菜刀出来要砍他,他推着车子就跑,梅鑫的女儿照车子坐上砍了一刀。还有一次,梅鑫给永生打电话,永生开车回来把小董扭送到派出所。也没什么事实早上就把他放了。最后不得以小董的父母想法把他调回了老家,这事才告一段落。梅鑫说工会主席半夜也敲过她的门。以后还传出说小宝和梅鑫有染。一车间的一个人就亲自给我说过,是前方车间的工人,他叫我给他干点私活,闲话时他神秘的给我说:“梅鑫和小宝有关系,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别胡说,梅鑫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我那时还和梅鑫不说话。梅鑫和我答几次腔,我不想理她。这时我的儿子已考上警察学校,儿子为我争了脸,不少人和我说话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我很替梅鑫难过,孩子也没培养成,男人在外胡混,还一再要求和梅鑫离婚,她的生命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睡到半夜电话铃响了,又是芳琴打来的:“唉!嫂子他又和一个十八岁的服务员好上了。他还给她买了新自行车,金项链。人家还没你姑娘大呢。我可给你回报了了,到时别说我没给你说。”
  “你也管不住他,你给我说说有啥用。”梅鑫说,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永生每混一个女人芳琴都给梅鑫回报,这个都不知是第几个了。接完电话,梅鑫没了睡意。又翻来覆去的像过电影一样,过去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他在外混小姐被派出抓到,罚钱五千,还要帮小姐交钱,就是一万,电话打到家里,这钱是梅鑫拿去的。永生一点也不感谢她。他还和一个小寡妇,他把小寡妇弄怀孕了,是梅鑫出面和女人交涉,小寡妇和梅鑫都到了永生的父亲家,梅鑫是展开了她的口舌:“看你那样,小黑脸我男人会看上你,你也不尿泡尿照照........”梅鑫的嘴像刀子一样刀刀割在小寡妇的心上,小寡妇理论不过梅鑫站起来走了。第二天永生发现分店的全部货物都不见了,是小寡妇夜里找人把东西拉走了。梅鑫越想越气,天不亮就走出家门散步去了。
  自从兼并后,我的工作得心应手,我常写些散文或报道在厂报发表,常得到同事和领导的赞扬,还得过两次征文奖,年终还评上了先进,这我都不知道,奖品是科长给我送到家的。车间里写总结,优秀党员写材料统计员总来找我去写。以前很有面子的人都下岗了,我的岗位还很牢固。我的写作改变了我的命运,还有我的孩子也给我争了脸,儿子毕业分到市公安局,我好高兴。势力的小邵也和我拉近乎,水管坏了他急着去给我修,我有啥事他都给我出主意。一天小邵的爱人到我家借我儿子的书,我就叫她自己找:“你自己找吧!需要啥你就拿啥。”她很感动回家给小邵说了此事,小邵到车间直夸我。一天梅鑫找到我们的班长给他说水管坏了,叫派个人给她修修。班长就派小邵去,小邵脸一黑蹲在一边说:“不去。”
  可把梅鑫气坏了。后来这事我也知道了,我就把小邵说了一顿:“你这样不好吧!是不是永生不在厂里了,你也太势力了。”
  小邵一个劲的说:“不是,不是,班长没叫我去,我咋去。”
  “我可太了解你了,你说啥我也不信,唉!你呀!别说永生不在,就是她给你不答腔,求到了你,你也该帮她。”小邵居然没给我发脾气。那时厂里兴起做洗澡的煤火,商店有卖的,可得几百块。有条件的的就在厂里做,那时厂里管理不严,有不少人都做了。小邵正做着呢,就是不知给谁做的,做好了,中午下班时小邵找到了我说:“把这炉子放到小屋里吧!这是给厂办公室主任做的。”
  我一听气就来了,我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对准了他:“哈,说你势力一点都不屈你,办公室主任怎么了,我可不买他的账,我是不会叫你放的,你要真放,我也会把它推出去。你随便给他说好了。”我的二杆子脾气他是知道的,他啥话也没说找到一个和他比交好的杜师傅,帮他抬走了。其实我还是为他不给梅鑫修水管抱不平,我向来都不巴结领导,说了一大通后自己也觉着挺过瘾。
  夏天我最爱吃玉米,有时我就买了拿到车间在电炉上煮,谁碰上谁吃,电炉是老安中午做饭用的。有天中午办公室主任到车间检查,看到了桌子上的电炉,要罚款一百,九十年代初可不是个小数目。老安家里条件不好,他哼哼唧唧说不是他用的,等我知道后我就大胆的说:“是我用的。”
  从工资上扣了我一百元,是不是办公室主任故意找茬,我不理他。办公室主任还毛到过梅鑫:“今晚我来吧!”
  我也是听梅鑫说的,梅鑫说:“他要来我就砸烂他的狗头。”
  梅鑫说工会主席半夜也敲过她的门,出现这样的事都是她男人害地。她男人的干哥也纠缠过她,她说说不定是她男人设得计,急着给他离婚。她男人恨不得她马上死掉。
  
  三
  有人曾给梅鑫出过注意,叫梅鑫找几个土鳖用火焙干,擀碎。等永生回来时冲到水里叫他喝,以后他就不会再找女人了。梅鑫都准备好了,最后还是下不去手。也曾有人劝梅鑫找一个,可她心高没顺眼的,她有个师傅以前就对他她很好,前年师傅的爱人去世了,别人给她撮合,她说:“师傅的人品是没说的,就是形象太差。”
  梅鑫家开过麻将馆,还有个两平方米的小卖部,是凉台改制的,卖些糖烟酒之类的,还有小零食,五花八门。她忙不过来时就叫我帮忙,(她在打牌或做饭时)有些老男人不自重,不由得想占她的光,她干脆把牌场撤了。她光想和我合作开个什么店,我说我是啥也不干了,我是怕给她再闹翻。
  她看别人的孩子都上大学,她面子上挂不住,明明自己的儿子高中都考不上,她想法叫儿子到农村上,最后上个自学高考。孩子毕业年龄大了,老在她跟前哼着想改年龄。她给儿子说“我破上老脸也要给你办成。”
  她今天叫我吃饭,明天叫我洗澡,去洗澡时酸奶给我买好。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就开了改儿子年龄的口:“你看我那孩子上来上去,年龄大了,去应聘比应届生的年龄大,叫你儿子到派出所给改一下。”“我得回去给儿子说一下,能行一定帮忙。”我不好推脱。
  她又再三叮咛:“别出去说,叫人知道了不得劲。”
  “放心吧,我没事说那干啥。”
  梅鑫还给我说她怎样给厂长送礼,怎样给她男人办成了退休,我听了直感叹,她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她用着人时好话说尽,用不着你时把你说的一泡屎都不如,她就是这样,口甜心苦。把厂里的人叫的晕头转向,叔啊,婶啊,我听了真受不了。他为了给永生办退休一个劲的往厂长家跑,礼送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他一个人都拿不动,是她的女婿帮她拿到厂长门口,茅台酒两瓶,高级烟两条,还有各种吃的戴的,我听的直咂舌。头几次去厂长很不热和,还说些不好听的话:“他对你恁不好,你还管他的事?”
  “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为了将来减轻孩子的负担,你得理解我。”
  “我说你就不该管他,他早就不是厂里人了,这样我们会犯错的。”
  “上边的事你别管,我去跑,上边问起你时,你只要点个头同意就行了。”梅鑫说。
  往上一级怎么送礼梅鑫没和我说,她先办成了内退,还得了五千元内退金,几年后又顺利的办了退休。可永生一点也不念她的好,这次梅鑫有病他还是不照不看,去看病还是梅鑫求他的,梅鑫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是为了叫别人看,意思是自己的男人还管自己。她呀就是一个虚荣和面子,到最后啥也没有了。我诚心为她祈祷,祝愿她早日康复,我的文章没有大团圆的结尾,我看这也就是她的一生了。常言说得好,‘心强命不强,落个累得慌’,梅鑫就是心太太强。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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