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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个吉祥的日子，是一个幸福的日子。我们大家欢聚一堂，共同见证甄健强、敬淑娴两位老寿星同时步入六十六岁华诞。鹤鹿同春春长在，松柏长青绿葱葱。在这喜庆的时刻，请允许我用我沙哑的嗓音主持这美好幸福的寿诞庆典。芙蓉出清水，寿星显尊荣，吉时良辰已到，请各位起立，让我们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恭请两位老寿星闪亮登场！” 交相辉映的灯光下，穿着紫红色、绣着凤凰图案的丝质外衣，身高一米五几的老太太，精神矍铄的推着一辆轮椅，身后跟随着两对男女和两个孩子。她缓缓踏上了红地毯，走进了这间专门为他们这对老夫妻准备的祝寿大厅。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回头凝望着推他走进大厅的老伴，嘴角挂着微笑，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老太太在老人回望她的那一瞬间，冲着他莞尔一笑。 看着一对老人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站在大厅里的人们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同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孩子们的欢呼声回荡在整个祝寿大厅。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现在我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名义，隆重介绍坐在我们面前的两位寿星，他们是：甄健强先生，敬淑娴女士。 忆往事，岁月峥嵘。两位老人磕磕绊绊，相扶相携，走到了今天。看今朝，阖家幸福，子孙贤孝，两位老人喜上眉梢。下面我宣布：甄健强先生，敬淑娴女士六十六岁寿诞庆典正式开始！” …… 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着身前身后围绕在身边的一双儿女，活泼可爱的孙子，聪明伶俐的小外孙女，甄健强坐在轮椅上合不拢嘴。瘦弱的敬淑娴坐在老伴身旁，紫红色的外衣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的夺目。 “……我们要感谢我们的妈妈，妈妈永远是那么的伟大。她出身于农民家庭，农民那种醇厚质朴的作风在妈妈身上展现；她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她却把做人的道理演绎的淋漓尽致。风风雨雨几十年凭着她的忠贞、她的自信、她的勇气，带领着我们这个原本要支离破碎的家走到了今天，走向了幸福。妈妈请您接受儿子给您深情的一拜，衷心祝您和爸爸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英俊潇洒的甄贵双膝跪地，眼含热泪向着爸爸、妈妈叩上三个响头。 上了小学一年级的大孙子乐乐扑在爷爷的身上，撒娇的对甄健强说：“爷爷，有您才有我爸，有了我爸才有了我，您就是我们的根，我唱一首祝寿歌吧，献给您和我亲爱的奶奶。 ‘祝您生日快乐 祝您生日快乐 祝您生日快乐 祝您生日快乐’ ……” 六岁的小外孙女宝宝看到大哥哥搂着姥爷在唱歌，她也不甘示弱，她爬上了姥姥怀里，把老寿星的帽子戴在了姥姥头上，小手指着姥姥的帽子，不住的张开小嘴冲着姥姥笑。“姥姥，你今天真美丽，真漂亮！” 摄像师肩上扛着摄像机不住的穿行于人群中，寻找最佳拍摄位置。摄影师手中的快门“咔”、“咔”不停地按动，随着闪光灯光闪过，一幕幕美好的瞬间被记录下来。 “看看人家这老两口是多么的幸福啊！”坐在贵宾席上的邻居张大妈感叹道。“是啊，是啊。这场面真的很让人羡慕啊。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他敬婶也真的是不容易啊，一个那么瘦小单薄的女人竟真的撑起了这个家。”张大妈身边的李大婶竖起了大拇指。 “瞧瞧人家那两个孩子，个个都那么优秀，甄家老两口言传身教，教子有方，他们两个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说是不是？”齐家老婆对她的老伴说。 “你说得对。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他们老两口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呢。孩子他妈，我们如果也能像甄贾大哥家那样该多好啊。”齐家老公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台下前来祝寿、喜气洋洋的人群，今天的主角、老寿星敬淑娴的心绪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二 “二妮，快来帮我递上来塑料布，再往土篮子里放上几块石头”甄健强站在房顶上对敬淑娴喊着。 “好嘞，大强哥。你等会啊，我立马就去做。”扎着两个羊尾巴小辫的二妮回应道，并迅速跑回屋里取来塑料，爬山梯子，递给大强。接着又拎起土篮子跑到院外边，一会功夫便拖着沉重的脚步，双手吃力的提着土篮子，将装着四、五块大石头的土篮子绳头递给了大强，然后站在地上仰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大强用力朝房顶上提那只装着石头的土篮子，两只手攥紧了拳头，默默的为大强加油。 “秃噜”一下，绳子在大强手中往下滑落，二妮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感觉嗓子眼发干，手心里直冒汗。“大强哥，不然我也上房去吧，我们两个一起往上提土篮子，好吗？” “二妮，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还要在下面捡石头，递东西呢，当好我的助手就好了！” “那好吧，不然下回我少装两块石头吧，太沉，你会提不动的！” “下把再说吧，这次就这样了。”大强运了运气，“起！”他自己为自己加油、鼓劲。别说，还真的见效，他将石头提上了房顶，拿出了石头，又将空土篮子放到了地面。二妮又去捡来几块石头。提着装有石头的土篮子，二妮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哧溜”“啪叽”人摔了个仰八叉，土篮子和石头出溜出老远。她偷偷朝房顶上看看，“还好，大强哥正在忙着铺塑料布，没看到我摔的这一跤。”二妮心中暗自窃喜，再一次将装着石头的土篮子提起，放在房下。 她顺着梯子也爬上了房顶。大强猛一抬头看到了屁股上沾满泥水的二妮站在眼前，“你方才摔跤了？”二妮小脸蛋红红的，两只脏兮兮的小手不住的来回搓着，低着头小声说道“是的，刚才一不小心来了个仰八叉。” “都怪哥哥，这么小，还让你跟我一起顶着大雨干活，哥哥向你道歉了。摔疼了没有啊？”大强俨然像个小大人。 “没有，一点也不疼，大强哥。”二妮害羞的回答着。 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起顶着“哗哗”下个不停的大雨，在房顶漏雨的地方盖上塑料布，四周围又压上了石头，看着塑料布不再被风吹起，两个淌着水的小脸上露着稚气的笑容。 大强先下了梯子，然后他用力扶稳梯子，招呼二妮走下梯子。小哥两走进屋子，看看屋里已经不在漏雨，都会心的笑了。 躺在炕上的朱老汉眼角上流着泪水，“只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下这么大的雨还让大强、二妮你们两个孩子为我操心，替我遮风挡雨，你们真的都是爷爷的好孙子、好孙女儿啊，爷爷拿啥谢谢你们才好呢。咳、咳。”一阵咳嗽，一阵喘息。 “朱爷爷不要说谢我们，您没有近人在身边，就拿我们小哥两当亲孙子、孙女吧，我们以后也会常来您这里看您的。” “来，你们都到爷爷身边来。”大强、二妮走到了炕沿边，都脱鞋上了炕，一左一右，坐在朱老汉身旁，老汉两手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左看一眼大强，右看一眼二妮，“一个英俊，一个美丽，真的是天生的一对。”说过以后冲着两个孩子诡秘的微微一笑。笑的两个孩子莫名其妙，“爷爷，房子不漏了，您高兴了？”大强问朱老汉。 “这个吗，房子被你们小哥两个盖好了，不漏了我高兴，这是其一，这其二吗，你们还小，还不懂得，但是爷爷不会看错的，相信你们将来会成为一家人的。”朱老汉满心欢喜，看着眼前乖巧、懂事、助人为乐的两个孩子，点了点头。“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他自言自语的说，语气是那么的肯定。 三 时光荏苒，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大强早已经长成个英俊潇洒的男青年，二妮也已经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二十五岁的大强顶替父亲的班，去了县里的青峰煤矿，成了一名正式国家工人。二妮除了上面的姐姐，她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子，家里人口多，劳力少，念到初中一年就放弃了学业，回家务农了，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去了城里工作的大强心里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村里的二妮。工友老王为人热情，特别是看到大强人长得好，身体强壮，为人处事和工作各个方面也不错，就想当个红人，给大强介绍个对象。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老王的一个远房侄女，她二十出头年纪，刚刚从卫校毕业不久，在镇医院里做护士工作。这个女孩樱桃小嘴，一笑两酒窝，人不但长得秀气，也知书达理。 这一天下班后，老王拉着大强非让他随他去家里一趟，说有事情和他说。大强说“老王师傅，啥事您就在这里说呗，去您家里还要给您添麻烦。”“健强说哪里话呢，你一个人吃住都在单位里，到我们家呆会，吃点喝点也属于正常啊。好了，快点走吧。”不由大强分说，老王连拉带扯，硬是拽着大强去了他家。 “嘀铃铃”，没等进到院子，老王就打起了他那台自行车上的转铃。清脆的铃声告诉他的老伴，他已经下班回到家里了。放好了自行车，老王拉着大强进了那间低矮的土平房，昏暗的白炽灯光下，炕上早已经放好了桌子，摆好了碗筷，还有一壶老酒。酒的香味从壶口处飘出，让人垂涎欲滴。炕沿边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老的女人见丈夫拉着大强进屋，赶忙用手拽了拽年轻女孩的棉袄袖子，冲她挤了挤眼睛，暗示女孩起身。女孩娇羞的站在年老女人身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偷偷的打量着大伯身边的男孩。 大强被女孩看的心里发毛，很是紧张。他腼腆的笑了笑，“嘿嘿，老王师傅，您说有事情要和我在你家里说，现在也已经到了家里，您有啥话该告诉我了吧。” “大强啊，我这人拙嘴笨腮的也不会说啥，更没有给谁介绍过对象。我看你不但人长得好，性格也好，人品更是没得说，是个好小伙子，所以就想帮你介绍个对象，就是我的侄女小倩，想让她做你的女朋友。诺，这就是我的侄女小倩。”老王边说边指着小倩向大强介绍。 大强笑了笑，对老王说道“老王师傅，您的心意我知道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很感谢您这么看重我，还帮助我找女朋友，可是，”大强欲言又止。 老王忙追问道“大强，可是什么啊，这么好的女孩你还不想认识认识、在一起相处吗？” “老王师傅，事已至此，我只好实话实说了。其实我在家里早就有了女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大强是竹筒里倒豆子，干脆利索，和盘托出了。 “大强啊，别怪我老王说话直，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家乡人，文化有多高？收入有多少？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城里人了，拿着工资，吃着细粮，难道你还想娶个农村媳妇不成？”老王说话直来直去，一语中的。 “我的女朋友叫敬淑娴，小名叫二妮。虽说她生长在农村，但她聪明贤惠，我早就认定，她才是我要找的那一半。”大强话语掷地有声。 站在一旁的小倩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特别是听到大强对淑娴的爱慕话语，早已经忘记了在陌生人面前应有的矜持与腼腆。“大伯，我看人家说得在理。人只要有真感情，他就不会嫌弃对方的地位、相貌和金钱了，我祝愿你和你的心上人快乐幸福。” “谢谢你的理解，小倩。”大强主动伸出手与小倩纤细的手握在了一起。 “能够在大伯家认识你，我感到很荣幸，尽管我们无缘做夫妻，但我们可以做个好朋友，你说呢？”小倩大方的说道。 “是的，今天既然我们相识了，我们就完全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大强面带笑容，彬彬有礼。 看着两个年轻人如此热情，如此理解，老王默默地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四 “五一”劳动节这天是大强、二妮两个人最幸福的日子。这一天早上，太阳格外的红，天空格外的蓝，高地村的柳树也格外的绿。甄家那只火红的大公鸡很早就登上了墙头，抻直了脖子，向着村里的方向，展开它洪亮的嗓门“嘎哏咕”“嘎哏咕”叫了三遍，兴犹未尽，在墙头上“扑楞”着翅膀，翩翩起舞。 甄家被擦得透亮的玻璃窗上贴着大强妈亲手剪出的大红“双喜”字，大门框上贴着刚刚由村里的“大书法家”尤亮用行书书写的新婚对联，联首写的是“昔日同窗青梅竹马谈理想”，对尾写的是“今宵合卺高山流水话知音”，横批是“百年好合”。鲜红的对联格外醒目，散发着浓浓的墨香。 院里院外，人群熙攘，一派喜庆热闹景象。“叮——嘡”二踢脚飞上了天，在空中打了个转后炸开了花。随着人流涌来，大强妈忙不迭的来到大门口，兴高采烈的接过儿媳妇手中用红布包裹着的大红喜盆，随手又递给新媳妇一个大红包。大强妈左瞅瞅，右看看，今天的二妮那就是个漂亮，她心里甜甜的，眼睛乐的眯成了一条缝。二妮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妈，您看您，好像不认识我了，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她很难为情的轻声对婆婆说。 …… 一年后，大强和二妮有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因为甄家几辈子单传，所以大强爸爸说“这孩子是咱甄家的宝，是宝就珍贵，就叫他‘甄贵’吧。你们说呢？”大强瞅了瞅媳妇二妮，二妮冲大强点了点头，“爸爸，就依您，就叫‘甄贵’，正好与那个‘珍贵’谐音，这个名字好。” 甄贵的降生给甄家带来了新的生活气息，男孩子“哇——哇”的哭声，调节了甄家的空气，大强周末无论下班多晚都要蹬上自行车，跑上二十多里地回家。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抱起他‘珍贵’的儿子，“‘珍贵’啊，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爸爸想你了，你想没想爸爸啊？” “你呀，你看看你，脸还没顾得上洗呢，身上还带着一股凉气就去抱儿子，还问他想没想你，你忘了，他还不到一岁呢，嘻嘻。”二妮看着丈夫，嗔怪的说道。 “二妮，你快来看看，‘珍贵’这小子可能是听懂了我的问话，他说他想我了，还在对我笑呢。哈哈！”大强沉浸在与儿子在一起的喜悦中。 金秋十月，正在地里忙着秋收的二妮突然感到肚子疼，她急忙喊同在地里干活的婆婆，“妈妈！妈妈！”大强妈听到儿媳妇在喊她，忙放下手中的玉米棒子，朝着儿媳妇身边跑来。“二妮，你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要生了？” “是的，妈妈，我肚子疼得厉害，恐怕是要生了。” “那咱赶快回家，拿上东西去医院。我这就招呼你爸爸到队上去套车。” 妇幼保健院的产房里，“哇——哇！”一个女婴呱呱落地，大强家又添了一个可心的女儿。女儿的降生让大强、二妮喜上眉梢。这次是大强和二妮一起商量着为女儿起的名字，大强对爸爸说“我给女儿起的名字叫‘蓉’，与您给甄贵起的名字中的‘贵’和一起，就是‘蓉华富贵’。意味着我们家以后的日子会‘富贵’，也更会‘荣华’啊！” “好！，儿子，我这孙女的名字就这么定了！”大强爸高兴地流下了喜泪。 大强工作起来更有劲头，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二妮每天忙里忙外也不觉得累，看着一对可爱的子女一天天长大，她的心里觉得比吃了蜜还要甜。甄家，外面有大强每月挣工资，拿现金，家里有老爸每月领退休费，还有二妮和妈妈在队里赚工分，在高地村可算是屈指可数的富户，小日子过的像火炭一样，红红火火。 五 工作表现突出的大强成为矿里的劳动模范，享受了矿里给予的特殊福利-家属房，他自己的小家也就从高地村搬到了县里矿务局住宅，住上了铮明瓦亮的二间小“洋房”，两个孩子上学离得近，大强再也不用来回跑，住独身，可以每天与家人团聚，生活的有滋有味了。 作为安全员的大强，工作上从不马虎，工作上那个认真劲在矿上是出了名的，背地里有工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老凿”。这天早上大强依惯例穿好工作服，戴上安全帽，点上了矿灯，坐车来到井下检查安全生产情况。 当他检查到贾亮作业点的时候，他发现贾亮在分段回柱间距不足十五米处正在掐头作业，这是严重的违章作业，他马上喝令贾亮立即停止作业，“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做赌注，不要为了抢时间升井而置生命安全与不顾，你必须立即撤出采煤区。”然而，还是晚了。就在大强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块巨大的石头挤着支柱，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说时迟，那时快，大强飞身跃起，推跑了惊呆了的贾亮。此刻，巨石推倒了支柱，顶板顷刻塌落下来，滚落的石头砸向没来及跑远的大强，只听大强“妈呀”一声，贾亮和其他工友忙跑到大强身边，众人趴开埋在大强腿上的石头，抬起大强飞快的离开了险区。 大强已是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流，两条腿耷拉着。救护风驰电掣般飞向矿区医院。大强的工友、领导紧跟在大强身边。大强的脸色铁青，眼睛紧闭，豆大的汗珠挂满了大强的脸。 “医生，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大强啊！”大强的领导眼中噙满了泪水，近乎哀求。 “是啊，医生，您费心了，要保住我们的好伙伴，我的救命恩人！我谢谢您了！”贾亮哭着跪在地上，低下头不住的给医生、护士磕头。 “大家放心吧，我们会调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士全力以赴抢救伤者。”矿医院院长扶起跪在地上的贾亮，向大家表态。 大强被推进了抢救室。 躺在手术台上的大强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腿上的血还在汨汨滴着。他咬紧牙关，竭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因剧烈的疼痛而喊叫。站在手术台边的护士小倩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伤者就是大强，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背转身去，两行热泪滚出了眼眶。 “哪位是伤者的家属？”抢救室走出来的医生焦急的呼喊着。 “我，我是。”刚刚被矿里用小轿车从家里接来的二妮回答道。 “伤者的生命现在是保住了。”医生对在场的人们说。 “我就说嘛，大强人好，好人总会有好报的。”围在医生身边的大强工友李红那张苦瓜脸现出了笑容。 “嗨！”二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 “不过，伤者的两条腿被砸坏了，伤的非常严重，已经无法恢复正常，需要马上做双下肢截肢手术，请伤者家属签字。”医生话题一转，让在场的人感到十分的惊异。二妮不知所措，呆呆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请伤者家属马上签字，时间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我们必须要对伤者的生命负责，必须立即手术。”医生斩钉截铁的说。 二妮颤抖的手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只沉重的笔，哆哆嗦嗦的在手术同意书家属栏里歪歪斜斜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敬淑娴”。 当大强做完截肢手术，苏醒过来以后，他想坐起身来，但尽管他累得满头大汗淋漓，气喘嘘嘘，任凭他拼命挣扎却再也无法动弹，他望了一眼大腿根部，“妈呀，我的腿，我的腿哪里去了？”他绝望的大声呼喊着，护理在他床边、陪伴着他的二妮，帮他擦去头上的汗水。看着曾经那么倔强的丈夫如今变成了残疾，如此痛苦的表情，她的两眼噙满了泪水。 六 失去了双腿的大强经过一段时间的住院治疗，出了院，回到家里以后，他的脾气坏到了极点。“快去，二妮，给我买盒烟来。”大强命令着二妮。 “买啥烟呢，你真会开玩笑，从来也没看到过你抽烟啊，怎么突然想起抽烟了？”二妮以为大强在和她开玩笑，笑呵呵的反问道。 “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叫你去买就快点去买，啰嗦什么！”大强的语气里明显的有些烦躁情绪。 “好的，我听你的还不好吗，你不要生气，我这就去给你买。”二妮无奈，怕惹大强生气，只好顺从他的意思，打开房门去到街上给大强买烟。 看到二妮已经关上房门，听到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大强双手拄着炕面，蹭到炕桌旁，拿起孩子写完作业后扔在桌子上的笔和纸，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亲爱的二妮，我走了，不能因为我再拖累你。你的大强”他边写边掉泪，泪水浸湿了纸上字迹，写字的手也不听了使唤。他又伸手取来了二妮经常服用的安眠药，倒在了手里。看着安眠药片，他心如刀绞，五味杂陈，想着温柔的妻子，想着可爱的儿女，他犹豫了，送到嘴边的药又放下了手。“可是，我这样的活着，只会每天给二妮增加负担，让孩子们看着心急啊，为了他们的幸福，只好作罢。”他将手中的药片倒进了嘴里，仰起头吞了下去，然后自己又艰难的蹭回到炕头，躺在炕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顶，“我走了，我的妻儿们。”他慢慢的昏昏睡去。 二妮来到街上副食商店随便买了一盒烟便匆匆往家里赶，半道遇见了工友李红的媳妇“大强嫂子，急三火四的忙啥啊？我大强哥他最近还好吧？” “弟妹，你大哥他还好，我这出来一会了，我惦记着他，哪天有空我们接两个再聊。”二妮无暇与李红媳妇聊天，急忙赶回家。 开门进屋的一刹那让她惊呆了。大强口吐白沫，两眼发直，呼吸微弱。“大强！大强！你这是怎么了？”她忙着脱鞋上炕，呼喊着大强，当她猛然间看到了倒在炕桌上的药瓶时，二妮一切都明白了。她捶胸顿足，拼命地呼喊着“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 她跳下炕，跑到院子里。“快来人啊，快帮帮我，救救我家大强！”二妮的哭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七手八脚忙活着，把大强送到了医院。幸亏二妮发现的及时，经过医生的紧急处置，大强总算又捡回来一条命。 住了几天院回到家，二妮嗔怪的对大强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怎么寻起短见来了，你知道吗，你都吓死我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这次真的没了性命，我和孩子们怎么活？没有了你，这还算是一个家吗？”二妮说着已经是泪水连连。 “我现在就是一个活着的尸体，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只能给你添乱，增加你的负担，我看着你一个瘦小的女人硬撑着这个家，我的心里难受啊。我死了，你就减轻了压力和负担，也算是我对你的报答了。”大强道出了心里话。 “不管你啥样，只要有你在，这就是个家，你虽然身子瘫了，但是你仍然是这个家最结实的顶梁柱，我和孩子们都离不开你。你在家，我就有了依靠，你可以为我鼓劲，可以为我出主意，最低你还可以帮着我看家，我可以放心的出去到外面再多赚些钱养家啊，你说对不，大强。”二妮耐心的开导着大强。 “我不允许你再做任何傻事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没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你就这样没了，孩子们没有了爸，我失去了丈夫，你知道这个家会是什么样子吗？你想一走了之，你好自私啊，我的大强！你曾经说过，无论贫穷与富有，我们两个都要长相厮守，永不分开，我们是永远的伴！”二妮的拳头轻轻地捶打着大强的肩膀，大强看着眼前娇小而顽强的妻子流下了眼泪，他的声音哽咽了。 “二妮，我真的对不起你！”他用巴掌抽打着自己的脸。二妮一把将大强紧紧地抱在怀里，“再也不许这样折磨自己了，要听话，要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勇敢起来，坚强起来，我和两个孩子都会为你鼓劲加油的。”二妮对着大强微微一笑。大强用手抹去了挂在脸上的泪水，他那只宽厚的大手握着二妮那只纤细的小手，两个人四目相对，默默的看着对方。“我们携起手来，共同把我们这个小家的日子过好，像过去一样过得有滋有味，过得红红火火，同心协力，把我们的两个孩子培养成人。”二妮说完以后依偎在大强身边，抬眼看着大强，等待他的回答。 “二妮，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做傻事了，努力锻炼，帮助你看家护院，为你减轻些压力，做你的坚强后盾，一生一世陪伴着你。”说完，大强高高举起了攥紧的右拳，郑重的发誓。“如果我再有犯浑做傻事，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没等大强把话说完，二妮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你发毒誓。” 七 二妮刚刚帮大强解完大便，又为他换上新晒过的柔软的被褥，接着又去厨房里烧好热水，调好温度后来到大强身边。 “来，翻过身来哦，我们要擦擦身子喽。”二妮像哄小孩一样对大强说。她洗好毛巾，帮助大强侧翻过身子，轻轻地为大强擦着后背。“大强啊，怎么样，擦着身体舒服不？唉，我说大强，你好像比前一段时间胖了，身上长肉了。” “是啊，这每天三个饱一个倒，让你把我给养肥了，你再看看你每天既要照顾我，又要出外修鞋，现在都瘦成啥样了。让我的老伴跟着我受罪，我这心里很难受。总这样子养着也不是个事，今后我也要学习做点啥事。”大强说。 “你小时候时不就是学校文艺队的吗，那时候就喜欢唱唱现代京剧，我听着很有味，赶明个我去给你买几本什么《智取威虎山》《沙家浜》啊那样戏的磁带，你可以随着录音机学习学习，你看可以吗？” “我想学习做饭，帮你干点家务。分担点你的劳动。”大强对二妮说。 “我说你先学会精神生活，让心里快乐，等你的的双腿康复好了，再锻炼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也不迟，家里有我呢，你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健康！”二妮的话句句在理。 一年后的一天下午，经过康复训练的大强，可以扶着墙壁，撑起身子了，他又重新“站”了起来，他高兴的样子像个孩子，幸福溢满了脸庞，突然他又嚎啕大哭起来。站在他身旁的二妮开始有些不解，转而明白这是丈夫高兴、激动的表现。她鼓励道：“大强，真的坚强。和你的名字一样，真的健强。你终于又‘站’起来了，那个英姿勃发的大强又回来了。” 大强可以拄着双拐自己挺起身来，可以下地坐到轮椅上了，尽管每次动作都是那么吃力，但他毕竟又“站”了起来，又可以离开火炕，“自由”行动了。他高兴地给二妮唱了现代京剧《沙家浜》选段“沙奶奶，您听着。那一天同志们把话拉，在一起议论你沙妈妈。”他反串沙奶奶，学起了老旦腔“说什么来着？”接着又学着郭建光的样子“你待同志亲如一家，精心调理真不差。缝补浆洗不停手，一日三餐有鱼虾。同志们说：似这样长期来住下，只怕是，心也宽，体也胖，路也走不动，山也不能爬，怎能上战场把敌杀！” 二妮竖起了大拇指，“好！学的真像，我们大家就希望你能像那泰山顶山一青松啊。哈哈。”二妮一边夸奖大强，一边为他的演唱拍手叫好。大强也是笑容满面，这是他负伤截肢后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 大强不再愁容满面，他重新安排了自己每一天的日程。早上吃过饭他帮着二妮收拾好桌子碗筷，然后取出口琴，对着口琴简谱练习吹口琴，3345丨5432丨1123丨3·22-丨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最后乐章《欢乐颂》气势磅礴、意境恢宏，在大强的口琴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美妙的曲调让大强有了成就感，他终于战胜了自己，从痛失双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放下口琴，自己轻声歌唱着“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我回来了，爸爸！”儿子甄贵来到爸爸身边，“爸爸，您的口琴吹得真好，可以参加比赛了！” 女儿甄蓉也在为爸爸鼓劲，“哥哥说的是真的，在咱们这块地儿还没有听到谁的口琴吹得这么好，爸爸您简直就是音乐天才！” “我们的蓉儿也会奉承人了啊，哈哈！”大强看着一对渐渐长大的儿女，一个英俊、一个美丽，心里感到喜滋滋的。他抚摸着甄贵的头，拉着蓉儿的手，“我心爱的孩子，你们都长大了，爸爸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好好学习，考上你们最理想的大学，都能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 “下一个节目是：口琴独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演奏者：甄健强。”身着蓝白相间T恤衫的大强今天格外抢眼，身后的二妮穿着乳白色短袖，推着大强来到舞台，场下响起了一片掌声。大强坐在轮椅上先向台下的观众行了个礼，然后横起口琴，随着他的呼、吸，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赢来台下观众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人们在欢呼着，呐喊着。报幕员彬彬有礼的走到大强身边耳语了几句，“应观众的热情要求，下面请甄健强再为大家演奏美国故事片《突击队》主题歌‘梦娜·丽莎’！”大强的演奏又一次赢得了掌声、欢呼声，演奏获得了极大成功。二妮忘记了这是演出舞台，她紧紧拥抱着大强。 八 “雪糕！白糖雪糕！”小城的街道里每天都会听到这个熟悉的女人叫卖声。二妮推着一辆改造过的小推车，车上两只雪糕箱子里装满了雪糕、冰棍。七月骄阳似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柏油路冒烟，人们走在路上会感觉到烫脚。 “冰棍！二分钱一根的冰棍！”汗水顺着二妮的额头流下来，汗水湿透了衣背，她的脚步有些迟缓。“哎，二妮！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在大道上卖呢，快点去大树底下荫凉处歇一会吧。”五十岁开外、穿着打扮入时的乔妹子在二妮身边路过，她热情的同二妮打着招呼。 “谢谢你了，乔妹子！”二妮回答着人家，自己却依旧走在烤得人浑身冒油，嗓子眼发干的柏油路上。“雪糕！白糖的雪糕！”“冰棍，二分钱一根的冰棍！”二妮嘶哑的叫卖声在小城深处回荡…… 当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小推车上两只雪糕箱子里的雪糕、冰棍终于全部卖光，那只用袜桩子改成的钱袋子里沉甸甸的硬币随着车身摇晃，“啪啪”脆响。二妮拖着沉重的身子，脚步总算迈入到家的门槛，回到离开一整天的家中。 一股久违的美味散发在屋子里，她有些疑惑。大强自己摇着轮椅来到二妮跟前，他的脸上洋溢着自豪感。“尊敬的二妮，请你入座。”大强将手一扬，做出了“请”的姿势，二妮顺着大强手指的东屋，她惊愕的看到桌面上摆放好了碗筷、一盘鸡蛋炒青椒，一盘干豆腐炒韭菜，还有一个盘子里放着小葱、黄瓜，小碗里是新炸的鸡蛋酱。二妮看着大强，似乎大强是个陌生人。“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竟会坐在轮椅上为我们造厨，你真的了不起了！” 大强微微一笑，“二妮，我的老伴，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为了这个家还在顶着酷暑去卖雪糕，我一个闲人总不能只会吹口琴吧，所以你出去以后，我就练着自己行动，调整姿势，这不，给你们炒了两个菜，但不知道口味如何呢。” “贵儿！蓉儿！你们两个都快过来！”二妮喊着一双儿女。 “妈妈，我们来了！”甄贵和甄蓉两个孩子不知妈妈有何吩咐，放下各自手中的书，急三火四的来到东屋。“妈妈，您有什么事情？”甄蓉挽着二妮的胳膊问妈妈。 “妈妈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是想我们一家子坐下来，开饭。尝尝你爸爸亲手做的饭菜。”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你一口，他一口，吃的津津有味。调皮的甄贵故意要拍爸爸的马屁，“爸爸的厨艺真好，您炒的菜比妈妈炒的还香，以后我就吃你炒的菜、做的饭了！” “臭小子，刚吃了你爸爸做的一顿饭，就给妈妈忘了，看妈妈以后不再给你做，你就让你爸爸他给你做好了。”二妮装出生气的样子。“妈妈，别忘记了，还有我呢，我吃您做的饭菜，哥吃爸做的饭菜，咱们各占一半，够公平了吧，嘻嘻。”一家人有说有笑，大强看着这情景，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从此以后，大强又开始了新的生活。每天早上吃过饭，二妮照例走街串巷卖雪糕，大强自己在家里不但学会了口琴演奏，又学会了书法，更重要的是能够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起居，还每天晚上都由他主厨，为二妮和孩子们做好了可口的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两个孩子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儿子甄贵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当上了一名软件工程师。娶了媳妇，是一名高中教师。女儿甄蓉两年后也大学毕了业，回到老家，回到大强他们身边，在县幼儿园从事幼教工作。孙子乐乐已经是小学一年级学生，外孙女宝宝也上了幼儿园，大强和二妮现在可谓是苦去甘来，子女孝顺，子孙绕膝，常常是眉开眼笑了。 九 “今天，在我父母二位老人六十六岁生日庆典之际，我们做儿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们对父母的爱，无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我和我的哥哥和我们的家人共同为父母献上一首歌，祝父母健康长寿！ 一家人欢聚一堂，祝（爸爸妈妈）花甲大寿；欢歌笑语喜气洋洋，暖流涌上心头；啊（爸爸妈妈）呀，祝您长寿，祝您长寿，儿子儿媳摆花甲盛宴敬酒祝您长寿。您为儿女费尽心血，儿女们记在心头；祝福您老晚年过得好，敬您这杯美酒。啊（爸爸妈妈）呀，祝您长寿祝您长寿，闺女姑爷向你祝福敬酒祝您长寿。您养大孙子孙女，他们也向您拜寿，翩翩跳起欢乐的舞蹈，祝您幸福长久；啊（爸爸妈妈）呀，祝您长寿，祝您长寿；孙子孙女站在您面前，敬礼祝您长寿。祝您长寿。”坐在轮椅上的大强此时异常高兴，他紧紧拉住二妮的手，手持麦克风，面对着眼前的亲朋好友，声音微微颤抖，“我今天真的十分高兴，万分幸福，我能够活上六十六岁，接受大家的祝福，我最为感谢的就是我的老伴，没有他，我的生命早就终结了。有了她，我才有了今天的儿孙满堂，身体健康。我要对我的老伴说‘我要牵着你的手一直到老’！”二妮接过老伴手中的话筒，面对大家，“我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的帮助和支持，我也要谢谢我的老伴，是他与我风雨同舟，在背后默默的支持我，鼓励我，我们心手相牵共同走过了三十多年，走到了六十六岁，我们还要肩并肩，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台下掌声如潮，人们频频举杯。《生日快乐歌》的乐曲在庆典大厅上空久久的回荡着。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