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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吧，他就结婚了，他结婚的那天她也去了的，只是他不会知道。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在他的面前出现，她对他微笑，于是他给了她几颗喜糖。“谢谢。”她说，声音很小很小，回家后她把那句话模仿当时的语调说了一遍，确信他没有听到。不过还好，她抬头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她且微笑着，他的眼睛很大很亮，绽放着欣喜和快乐的光芒。她随他来到新房里，静静地倚在新房的门边，看着他和他的新婚妻子在说着什么，满面幸福的笑容。 他的新婚妻子娇小白皙但并不漂亮，且娇喘微微。她早就听她母亲说过，他的妻子好像有病，而且是那种治不好的痨病，他就为这和她提前举行了婚礼。他的妻子是他所在部队首长的女儿，他和她结婚也许是为了他的前程吧，那时他们村里的人都这样猜测。而且那天很多人都在小声议论他们这一对儿，说他们不般配。是的，穿着军装的他是多么英俊啊，高大挺拔，她在为他遗憾的同时也有点沾沾自喜。她比他的妻子应该漂亮多了，谁不说等她长大了，不会迷死很多男人啊。她在心里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他，我这么漂亮，他应该会喜欢我的。 女孩子的心思，在那一时刻，就象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悄悄地绽放…… 可是现在他结婚了，她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疼痛。 结婚后的第三天，他就带着他妻子去了部队。那以后的好几年里她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甚至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她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似乎渐次忘记了他。直到她高中毕业填写志愿，她不经意中发现，她填写的居然都是他所在城市的大学时，她才蓦然惊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 那晚，她哭了，很伤心。 上学的前夜，她的妈妈不放心她独自在那样远的陌生的城市，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不是俊浩哥哥在那里么，我可以去找他的，那样我就有认识的人了。” “唉，他现在只怕没闲心理你了，他岳父出事了，他恐怕也会受牵连。” 她愕然无语，心却是隐隐地冰凉了很久很久。于是就盼望开学，那样她就可以去打听他的消息了，也许没有他们传言的那么槽糕，她深信他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爱钱如命贪污受贿，他一定是清白的。那天她听到她妈妈和别人说起他时，她说：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呢，你们怎么比办案人员还清楚。她说完，不顾他们惊异的目光，独自回房生闷气去了。 开学后不久，她便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他岳父由于贪污受贿已经被判刑了，他没有受到任何牵连，只是他的妻子由于她父亲的事病倒了，经常住在医院。她马上把这些写信告诉了她的母亲，她想这下乡亲们该不会再冤枉他。 见到他时已是她来到这座城市的一年多后。她去他妻子所在的医院去看了他和他的妻子，他已经不认识她了，她说了她父亲的名字他才认出她来。当他听说她是在这里读大学时他高兴地说：“从小你就那么聪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一只飞出山村的金凤凰。” 她笑了，很开心。她想：可是你不知道我是因为你才飞出的山村来到这里的呀。 那以后几乎每个星期天她都去病房帮他照顾他的妻子。他很过意不去，但拗不过她的坚持，也就随她了。 一天，她和他妻子单独在一起时，他妻子问她：“你喜欢俊浩，是吗？我看得出来。” 她顿时脸色绯红，但还是点了点头。 “俊浩真是有福气呀，有你，我就放心他们父子了，只是委曲你了。” “姐，你瞎说什么呀。”她说，泪水在眼睛里转动，和他妻子相处的这一两年，她对他的妻子已经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也知道了俊浩对他妻子的爱有多么深，“他们不是有你么。” 他的妻子叹了口气，把脸转到一边……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去照顾他的妻子了，她觉得她的出现对于他妻子而言太残忍了，残忍到就象是一个隐形第三者，仿佛时刻在催促他妻子早日病逝她好登堂入室。倒是他妻子来过好几个电话要她去看看她，她都找借口回避了。最后一次去看他的妻子，是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电话里，他有点慌张，语言断断续续，他说：“雁翎你快来，我妻子她不行了，她想见见你。” 她去晚了一点，她妻子已说不出话来，她费劲地把她丈夫的手交给到她手心里，眼睛望着她的儿子，离开了人世。 他用手把他妻子的眼睛抹合，泣不成声…… 那以后，他们几乎没有了联系。 不久，她毕业了，她选择去了南方的一座城市，在中国的版图上，恐怕只有她要去的那座城市离这座城市最远吧。她约他在咖啡馆里见面，向他告别，他看着她清澈而忧伤的眼睛，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会走的，会离开这里。” 她默默地望着他。 “一个追求完美的女人，总会容忍他的心永远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他痛苦地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那一刻，她想，她是理解他的，就像他也理解她一样。她爱他，或许就像他爱他的妻子一样，刻骨铭心，却已成为今生今世难以愈合的伤痕。 “也许我还会回来。”她说，她想如果他挽留她，她就不走了。 “还是不要了吧。” “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他浅浅地笑了。 “你爱过我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摇落串串泪水，“我的妻子，她那样痛苦，那样可怜……”他看着她的眼睛，“雁翎，在那样的境况下，如果我能爱你，恐怕你也不能爱我了。” 她蓦然明白了她爱他是因为什么，爱情，有时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她闭上眼睛，泪水在她脸上疯狂地流淌，流淌…… 沉默，周围是与他们毫不相关的温言细语…… 过了不知多久，咖啡馆里的人都少了很多了。她站起来，拿出一张画递给他，“是我画的，我不是专业的，画得不好，希望你喜欢。” 他展开，画中，暮霭沉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背靠着柳树，望着天空，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盼望什么，小女孩目光的尽头，白云悠悠…… 那副画的顶端，是她龙飞凤舞的毛笔字——杨柳岸晓风残月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