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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渔塘

散文
时间:2015-05-22 14:19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酣梦点击:
        
  (一)
  胖肉坨穿着自做的白底间小蓝花、领部的螺纹口已经松松垮垮的棉汗衫,一条黑底子大红花棉绸短裤,刮一把缺齿塑料梳在稀薄得拢在脑后只剩一个老鼠尾巴的头发上,在背后裤腰处插个烂蒲扇,吸着一双曾经是土黄色现在是灰黄色、后跟处开着裂的塑料凉拖,“叭哒、叭哒”地走在苇场曾风光一时,现在防锈漆斑斑驳驳的浮桥上。
  她刚走上浮桥第二截时,因一只小机帆船经过,浮桥摇摇晃晃地被守桥的段师傅放开。“等等!喂!师傅等一下。”铁链“哗啦啦”地滚落声让她声音随着清晨就带着些燥热的夏风消散在空中。
  她从背后抽出大蒲扇使劲摇了几下:“这该死的,莫不是个聋子。老娘喉咙都喊嘶了,他还是不管不顾将桥放开了。”想着心里有些恼火,紧走几步跑到桥中间。用蒲扇把敲了敲浮桥中间的铁皮屋,探着身子对正坐在铁凳子上擦汗的老头大声嚷着,“喂,我说你这老头是个聋子吧,我跑得一屁响还喊了那么多声让你等一下,你都没听见?”
  段师傅看着这肥得有些过分的女人,“这是哪来的?苇场的人常常人来人往,虽然叫不上名字,脸还是熟悉。这人是谁?”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就是不吭声。
  胖肉坨见这老头不搭话,只看着她傻笑,难道这个老倌子,年纪一大把还色心不死,“喂,你这老不正经的,傻看着我做什么?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老娘看着是这个样子,我骨子里还是蛮正经的……”
  段师傅一听她的话,肺都气炸了,就她这副样子,未免、未免……对、对、对,小孙女常挂嘴边的“未免太彪悍了吧?”当然他没说出口,他怕这书面词这乡下老太婆听不懂。
  段师傅一边费劲地“吱吱呀呀”地摇着铁轱辘,一边咬牙切齿地对胖肉坨吼着:“我倒没想多的,反倒是你多想了吧?你看刚才那铁链子溜下去的声音那么响,我能听到?”说完又低了音:“一大早遇上这么一个货,也不晓得哪里钻出来的。”
  胖肉坨倒不在意他的语气及表情,“你没想法倒好,我是对面新垸子的啊。”
  “对面新垸子的,你撮鬼去吧?这两个垸子拢共有好多人,每天来来去去的,我天天守在这里,就你这副尊容,是苇场的我还会不认识?”
  胖肉坨倒忘了这浮桥是苇场的交通要道,来去的每个人都得过这守桥人的眼,看样子蒙不过去了。既然他对这苇场了如指掌,那么、那么……
  “喂,老头,你认识对河的杨家吧?你若不说个三、四、五出来,你就是在我这外乡人面前吹牛。”
  “杨家?是西边管区六队的欧阳家还是三队的七仙女杨家?还是东边管区的……”
  “看样子,你是蛮清白啊,我说的是有七个女儿的杨家,你了解?”
  “杨老倌屋里啊,清楚。”段师傅把铁轱辘的把用绳子拴好,钻出小铁屋。
  胖肉坨见段师傅要走,拉住他的手臂,“喂,你别走啊。给我说说那杨家的事。”
  段师傅头也不回:“你谁啊,我凭什么告诉你。谁知道你是他家的亲戚还是仇敌?”
  “哎哟,你这精怪。是不是你们苇场的人都这么排外,我肯定不是他家仇敌,搞得好可能变成他家亲戚。”胖肉坨把蒲扇放在头顶遮阳,也不顾浮在河面的桥因她走一步就下沉一截。
  说话间,两人爬上大堤,段师傅走到堤上搭的小凉棚的竹睡椅前坐下。
  胖肉坨一身大汗地钻进凉棚,拼命的摇着扇子,“喂,我说老头,你就说几句他家到底怎么样。这大热天的,我也懒得费劲跑过去。”
  段师傅慢吞吞地拿起睡椅旁小竹桌子上的一个缺了嘴的茶壶,就着壶口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气,又起身从外面墙壁上挂着的一个老蓝色的布袋里掏出一根纸烟、用火柴点燃,深吸了一口,烟雾还未散尽时,躺回凉椅上准备闭目养神。
  “喂,老头,你别太过分。你不倒茶给我喝就算了,还准备睡?”胖肉坨用扇柄激动地敲着小竹桌子。
  “哟、段师傅,这是唱哪一出?这位又是谁?面生得紧。”堤对面南货店的王老板见一个胖女人叉着腰在段师傅棚子里大喊着,以为他在哪里招惹谁了,跑过来想探个究竟。
  段师傅躺着斜了一眼,一身肥肉乱颤的胖肉坨:“谁晓得她是哪里来的呢?象是对杨七仙家蛮感兴趣,硬要我跟她讲杨老倌屋里的事。”
  “就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到哪里惹了桃花债,免费领了张席梦思回呢。来,这位女同志,到我那边坐一下,让我屋里的跟你认真讲讲杨老倌屋里的事。”
  胖肉坨走出凉棚用扇子遮着看见对面店里有个大冰柜。心想,他肯定是为自己的店子招揽生意。不过,这热死人的天气,过去买根绿豆冰棒解解渴也成。
  刚走上阶基,八卦得不行的王老板堂客搬出一条长矮凳连声喊着:“这位大姐,你先到这阴凉处坐着歇一下,我给你去倒杯凉水。”
  胖肉坨见这女人这么客气热情倒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的手:“不麻烦了,不麻烦了,你给我拿一根冰棒就成。”
  王嫂止住步子,“嗨,我老倌子叫你过来不是想赚你钱,只是你不常来我们苇场,不晓得段爹是出了名的怪脾气。他爱搭理的那个人罗,可以跟他管得三天三夜不歇气;不爱搭理的那个人,能回你个两、三句就够看得起你了。”
  “我?呵呵,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多想了。那、你年纪应该比我小,我就托大了叫你一声妹子。那妹子你可清楚,那杨家到底是一户怎样的人家。”
  王嫂揭开冰柜拿了支冰棒递给她,等她坐下,又从里间倒了一大碗凉开水出来。“杨家啊?是个好人家啊,除了有七个女儿一个八满外还承包管区的大渔塘。他们家搞得活,两口子舍得做,八个崽女又都听话,屋里还蛮好呢,砌的好象是他们管区第一栋五地五楼的楼房吧。老倌子,是的吧?”她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些,又有些不确定,转过头去货架前的王老板。
  “是哩,原来因为他家老生女还常被人取笑。近十多年,哪个还敢取笑他家,他们家是苇场第一代万元户、十万元户……”
  介绍人向胖肉坨介绍杨家老六——杨柳时就说,杨家别看崽女多,条件还蛮好。当时她打死也不信,她家一儿一女,为了养活他们还累得要死,那么多崽女听到都吓到了,父母骨头不啃光是小事还指望会条件蛮好?可看这王家妹子说话的样子倒不象是说假。主要是他们并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这可信度就更高了。
  因小店伴着河边,阵阵河风吹过,胖肉坨的燥热也降了不少,顺手把扇子插进后腰:“还真有一方大渔塘啊?”
  (二)
  五里之外的杨家并不知,浮桥边上的王嫂正喝着自家的茶,唾沫横飞的在外人面前演说他老杨府。
  凌晨三四点,杨福财从他那幢盖着黑色小瓦、外墙粉着白灰、墙脚涂着天蓝色涂料,门窗都漆着绚红的朱红漆的大房子里走出。外面月光朗朗,倦缩在屋旁杂屋的大黄狗警觉地惊起,却被主人用咳嗽声制止,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这天气太热了,稍动一下就热得不行,不要我起来正好。”也许大黄狗此时这样想,它圆睁着眼见男主人借着月光往东边走,不用想也知道,他准是要去渔塘。
  三十亩水面的渔塘,在如此月色下本应是一方明镜,可是天气太燥热,水里的鱼儿如同青春期的小伙得了躁动症,不时左冲右突地跃出水面,又因力竭跌落水中,连同其他性子较淡定的鱼也被吓得四处乱游。片刻又受不了水里的闷热一同把头探出来,大张着嘴在水面一开一合,不知是在控诉还是在艰苦挣扎。
  杨福财还没走到塘边的渔埂子路,就听到渔塘闹出的动静,“不会翻塘了吧?”步子无意识地快了许多,顾不得擦额头上不知是急出来还是热出来的汗水,推开渔塘间堤上的小三间,摸索着拉下增氧泵的闸,听到不远处渔塘里飞溅的水声响起才拉亮电灯。在饲料旁的小竹方桌上提起红色应急灯、拿着一支长漏兜,走出来绕着他的王国开始今天的巡视。
  此时,被他如同前面五个姐姐一般用一方渔塘为饵,准备趁早去大垸看人家的杨柳——他的小六子睡得正酣。也许梦中有一个不稀罕她爸的这方渔塘的少年郎正追逐着她,隔着淡蓝色罗帐,隐约可以看见她白胖的脸上漾着幸福微笑。哟!不能再偷窥,她怕是醒来了,正抬起一支藕臂……嗨,人家也许正在赶蚊子、也许正拒绝中梦中少年的亲昵,嘟哝一句什么侧过身去,帐内又响起微鼾。
  在塘边不时用漏兜舀起浮起来的死鱼的杨福财也没有空想他家杨意、杨姿、杨珊、杨泗、杨舞、杨柳、杨琪与杨志光这八个孩子。虽然记得他最疼爱的小六子今天要去相亲,但是没有这方渔塘为依仗小六子能幸福?看看塘里浮鱼不多后,心总算放下一些,这塘硬出不得事了,还有三个孩子没完成终身大事,这关键时刻,鱼啊鱼,你可不能跟我哐瓢啦。
  回小屋放下漏兜,拿起镰刀又在塘边割苏丹草,草刚投下去缓过劲来了的鱼又开始起劲了,你看那边几条鱼干脆拖着一根草游到塘中央去了;这边好几条鱼围着几根草,衔着茎、咬着叶往各自的方向拖着,可能力气差不多大,老半天还在原地;更多的鱼比较懒,浮在水中哪片叶子嫩往哪随口一咬,才懒得拖来拖去费神。杨福财才不管它们怎么吃,只要能吃就行。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太阳一晃就从大堤那边钻了出来,一下子就明晃晃的悬在空中,杨福财那件泛黄的套头汗衫已经被汗湿透,站起身捶捶酸胀的后腰,看着塘里吃饱了鱼不时满足地吐着泡泡在水里游来游去,又看了看飘浮在水面上仅剩的几根苏丹草茎,“应该都吃得有蛮好了吧?”,蹲下身体又割了几抱草用力抛到塘中央后,拍拍手,捡起镰刀准备回家
  杨柳是被厨房里的近似于相骂的声音吵醒的,趿着拖鞋、蓬松着那头乌发,边擦着眼睛边往厨房方向走。
  “妈,我不是说你,你怎么也得管管我爸不是?动不动就说我家有一方渔塘,如果跟我家某某搞得好,那方渔塘就做陪嫁了。这不是鬼话?女儿都嫁了四个,那方渔塘不还好生生在我家。”
  “三姐,你就别说了。这渔塘是死物,稍微有脑子的也知道这个是我爸骗人的啊。就算他真心想让渔塘成我们的陪嫁,哪个能背得到婆家去不成?我看我爸是诚心实意的想把渔塘送给我们陪嫁,只是暂时没有人能搬动而已,这怪不得别个。”杨舞带着促狭的笑意对三姐杨珊说。
  昨天下午,小七骑着单车,一身香汗直流地跑到浮桥那边两个姐姐家送信。让她们今天回来陪小六去相亲,把把关。
  在灶下帮妈妈烧火的杨珊最见不得杨舞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一激动,不该说的话冲口而出,“也不晓得谁出嫁时,新郎催得一个该死都不肯动,硬要爸爸放了二万元压箱钱才走出门。这渔塘是背不动,钱再多也背得动啊。”
  杨妈见三儿说话带刺,透过锅里升起的热气狠狠刮了三儿一眼。杨珊乖乖的闭上了嘴,把更多的不平咽回心里。
  杨舞可没有理会妈妈的那份好心,把手中的毛巾往盆里一甩,“还有脸说我哩,还有脸说我哩。爸如果也给我解决国家户口,改工安排工作,再找一个当官的,我也不至于在乎那一、二万元小钱。杨珊,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家中兄弟姐妹几个,还不只有你用钱用得最多。读初中时没考上中专,你去读高中没人管你。你好歹也争点气考个大学啊,绕了半天还是考了个中专,还得让爸出三千元赞助费,这隔得远了就不跟你算。毕业后,你认命点正正经经找个本地的嫁掉,你可好,偏偏攀高枝,还看上在场机关工作的三姐夫。是啊,你是大方,不要这渔塘,你要了也没人可以打理啊。这也罢了,那边提出自家儿子是有工作,必须找个有国家户口、有工作的媳妇。你说你命怎么这么不好呢,跟你一届的初中就去读农校的都在场部的下属单位上班,到你这儿学校就不包分配了,白读了六年书,一个户口还是爷老子用钱解决的。接着改工、找关系、开后门给你安排得厂里当这个破会计,哪一项不是用了大几千,还眼红我那两万元钱的压箱钱,真的好笑……”
  杨珊见这爆脾气又点爆了怕跟她吵起来妈妈心中不疼快就没理她,只是拿着火钳拔着火,杨妈听小五说得有些过分,看着小五涨得通红的脸又不好说她。
  照说哩,小五要这两万块钱压箱钱一点都不过分。她高中毕业回家,老头子劝她复读,她死活不肯。安心安意呆在家里帮他们打理渔塘,渔塘间堤上的小三间有两间是给她用来喂猪的。她那个时候搞什么科学养殖,鱼提了多少产不说,每年十几头猪出栏,那都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以至于老头子一直不舍得给她说亲,到她二十二、三岁了,怕留成老姑娘,老头子才发话给队上做媒的包嫂子:“包捏白啊,你帮个忙放话出去罗,说我想跟我家小五说堂亲,男方条件不限,只要心疼人就行,老规矩,说成气了,我以这方渔塘做我家小五的陪嫁。”包嫂子一听,两手拍着膝盖大声嚷着:“哎哟,我说杨老倌唉!我的杨家大爹啊,活爷啊,你就莫动不动拿你这方渔塘说话了,好象别个都是看着你这方渔塘的来的一样。照我说啊,你家小五人漂亮、高挑,又能干勤快,只要放出话出去,还怕别个不踩蹋你家门槛?再莫管起你家这方渔塘了,就你家小四儿那桩事,我现在想着都过意不去呢。想我包凤云是个什么角色?我可是能说会道出了名的,不说一根稻草我说是一根金子掉得地上别人都会去捡,至少,一个土蛤蟆死得水坑边,我说它在屙尿就没有人会说它是死的。可是偏偏你那长得戏里面走出来似的小四儿那桩事就没管好。哎……”
  (三)
  杨舞清洁完猪栏回来,还未进门就听到包凤云那一开口十里八乡都能听到的大噪门在嚷嚷,当时只觉得闹哄哄地,根本听不清怎么一回事。走到厨房洗手池边洗手时,终于听清这是父母在和她商量自己的终身大事呢。心中一阵气恼,我杨舞是个什么人?我要找对象还轮得到她来指手划脚?听她的口气还有点不情愿,这真的是……急冲冲地准备走到堂屋里给她点难堪,转而想到了什么,又羞红着脸放慢了脚步,埋头准备上阶基,遇包凤云夹着杨福财递的精白沙烟下阶基,杨舞忙转过身,背挡着包凤云的路,“哎,这是哪个啦?硬拦得我前面做什么?”她左杨舞左、她右杨舞右,来来去去兜了一阵后。杨舞跳着转过身来,“包婶,是我哩!”
  包凤云一看那头油光水滑的短碎发就知道拦在前面的是杨家小五了,只是不晓得这小五拦在她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听见她父母的话想说点好话跟她做介绍?还是听见我拒绝她父亲来找我的麻烦?所以就忍着性子由着她闹。“哟,是五满哦,你的事忙完啦?!要我说杨老倌你真的好福气呢!虽说你当初为了生下小四、小五这对双胞胎被开除公职,不过也值得啊。你看看这五满,长得还真的水灵哩,比小四弱不了多少。到底是双胞胎,这长相还蛮像的,只是小四可能自小身体不好,身子单薄看起来惹人疼一点。要我选媳妇呢,我倒宁愿选五满这样的,壮壮实实的,一看就是个身大力不亏的主。”说完这一大通奉承话,包凤云想绕过杨舞。
  杨舞并没有被她的迷魂汤打动,还是俏生生的拦在她前面。“哎,小五啊,你这样拦着你包婶也没有用,你这事包婶还真怕帮得忙。”包凤云虚推了一下杨舞准备走。
  这杨舞在阻来挡去的间隙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见堂屋里父亲正走向后门,妈妈还用腰围巾兜着一些蚕豆在剥壳。她跳着后退几步,对包凤云招了招手:“包婶,你过来,过来罗,我有好事找你。过来罗,我包准不为难你。”她见包凤云满脸迟疑,干脆拖起她往自家渔塘跑。
  “小五啊,五满子。你还把我拖远些也没用。好一点的人家包婶不是没有,可是小四的事闹得别人都晓得你父亲说话不算数,我还真不好意思依你父亲的再拿渔塘为借口去骗人家。差一点的哩,小五啊,婶子可不想做这缺德事……”
  “婶子哎,你把我杨舞想成什么人了,俗话讲得好:‘养女不穿离娘衣,养崽不吃分家粮’。婶子,你看着。就算我未来的婆家打我家渔塘的主意,我也会不依呢。还莫说我下面还有小六以及小七和八满这对龙凤胎。虽说小七和八满考上了大学不会指望这方渔塘,但是我爷娘也老了不是,怎么着也得找个人来帮他们打点渔塘。”
  包凤云是个什么人,这五满的言下之意不就是想招郎进来。管得好听,不打渔塘的主意,这样还没在打主意?
  杨舞见自己说了半天包凤云没反应,想着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啊,她怎么就圆睁着她那双睁不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象是要钻到我心里去?略为一想,“吖,她不会以为我想找个男的回来独吞渔塘不?”
  杨舞走到包凤云面前,非常认真的澄清着,“包婶,你莫想多了,我可真没有要打渔塘主意的意思。我是想父亲那么喜欢小六,不如把渔塘留给小六,让她招个上门女婿来,我父亲也不会因怕他心头宝在别人家受委屈而焦心,小六也不必担心离开父母到别人家生活怕不习惯,这样不是两全了。”
  包凤云听杨舞这样一讲,有点为曲解她的意思而过意不去:“五满哪,我可不是当着你的面说奉承话,你屋里姐弟八个我看数你最懂事。莫看你大姐和二姐那对双胞胎,嫁得北部ND镇,屋里还搞得好些我都不眼红。她们俩还真不象个当姐姐的。是你屋里媠妈做的介绍吧?我记得后来你大姐和二姐还回来找你父母闹过,你父亲若是真的不舍得把渔塘给她们,那就三一三十一平均摊,该分好多钱就分好多钱给她们。听说你爷气得连喊:‘老子还冒死啦,就急着分家产。’比你都大了差不多十岁吧,说出话来没有你一半懂事。也难怪你爷一直不急着给你找对象,换我有这么个贴心的女儿我也舍不得。”
  “婶子,我们话题莫扯远了,就说说我的事吧。婶子,我、我……”杨舞话没出口只觉脸上发火烧,这事一个姑娘家主动提起还真的不好意思。
  包凤云听杨舞先前还顺顺溜溜地讲着大道理,那畅快劲就只差拍胸脯表气概了。现在为何象个结巴子了呢?正不懂解,抬眼见这平素落落大方的小五极为难得地拧着衣角,脸上竟然还含着羞带着怯,莫不是这鬼丫头自己早在外面找了?又细细打量了一下杨舞,照说女孩子剪个短头发怎么也不是个味,偏生这小五剪这个头发就显得干净利落,好看得紧。这一张脸哪!这张脸还真是难得!实在她每天渔塘、猪栏地忙个不停,这妹子底子真的好呢,别人出门三步打把伞都晒得抹黑的,这小五做事时,带个草帽都嫌碍事,把它掀得一边,怎么就没晒黑点?这身材匀称得!前突后翘的还真的爱死人,没人看得上才不正常呢。只是对方是谁呢,这么有福气?“五满,你跟婶子讲实话,是不是私下里谈了?”
  “婶子……”杨舞被包凤云猜中心事,虽然是为这个事来找她,也免不了羞得跺了一下脚。尔后又急急抓住包凤云的手,“你先帮我去那边探探口气,千万别提渔塘陪嫁的事。如果能成,就偷偷跟我妈讲;如果不成,我去找他算账。”话说完那一脸娇羞瞬间不见,眼神倒显出无比坚定。自己在这个家扎扎实实地做了四、五年,也算略为弥补了父亲为了生她们两姐妹丢掉工作的遗憾。也知道,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只要自己真的开口要这渔塘,父亲也会给,可是,她就是不想父母为她操劳。这终身大事,还是自己作主好了。这么多年桥那边的他每次在她去对河镇上进饲料时,都开着船把她送到北岸。虽然彼此没有明说,意思总差不离的。既然父亲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不如趁此机会挑明一下,如果成了,也省得上下邻舍为这方渔塘的事再添笑料;如果不成,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就听父亲的随便找个人嫁了吧。
  包凤云并不知道看着真爽的杨舞心中有多少弯弯道道,既然有这样的好事,她干嘛要推脱。她摸了摸杨舞顺滑的短发,“婶子就知道,象你这样勤快、能干、懂事的,主要是……那句话城里人怎么说来着?”她回手摸了摸自己那头所谓‘爆炸式’,烫得乱糟糟,又因喷了好多摩丝而硬绑绑的细卷发,“哦,对了,是要盘子有盘子要条子有条子的人儿,还怕冒人爱,管得哪个听,哪个都不得相信是不!这么多年没找到还不是别个怕你调子高,你父母又舍不得你才……放心罗,这事包在婶子身上,明天婶子就给信给你,你只管得我听,是哪一家那么好命?”
  杨舞凑到包凤云耳边,忍住那一阵阵浓郁香精味加油腻味,轻声说了个名字。包凤云双手一拍,把没来得及走开的杨舞吓了一跳,“小五啊,这事肯定能成。婶子本来就想把你介绍给他家的,冒想到……你这鬼丫头!”说着用小蒲扇大小的手掌拍了杨舞的肩一下。亏得这杨舞每天忙这忙那,身子骨结实。若是换作小四或小六恐怕会被她这善意的一巴掌拍得一栽。
  果然包凤云出马一个顶俩。那边只有一个儿子,父母又极疼这儿子。这男孩听说小五请得介绍人来了,还会不同意?他父母又听包凤去说小五是杨家“七仙女”中最能干、最有主见的,当然忙不迭地答应。男孩子生怕杨舞反悔,当天就带着礼品跟包凤云跑过来小看,几天后又请小五及在家的姐妹去看人家,一个月后把婚定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让包凤云传话,想趁着国庆节收媳妇。
  杨舞要那二万块钱,也并不是眼热她三姐比她用钱用得多。她毕业回家接手渔塘时就跟杨福财约定,要分红,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兑现。再者她想到婆家后总不能坐吃山空,也想推一个十多亩的渔塘养鱼,所以才闹了那样一出至今让小三她们几姐妹笑话的不给钱不嫁的戏码。
  抢白了三姐一顿的小五,想着自己辛辛苦苦这个家付出好几年,还不被她们所理解,想要辩白,看着灶台边的母亲又说不出话,心中的委屈让她的眼睛都发红。她狠狠白了一眼在灶下装作若无其事烧火的三姐,转身含泪往厨房外冲。小六擦着眼睛还没回过神,“嘭”的一响,小五撞上她的冲击力让她连退了好几步。额头处的疼痛让她飞快地清醒过来:“五姐,你要到哪里去?这么急。”说着顾不得摸额头,撒娇似的拽住杨舞的手。
  “出去透透气。六满,你放心,五姐会帮你把好关的。”杨舞拍了拍一脸娇憨的杨柳的手,以示安慰。
  “五姐,你过来。我正想对你们说呢,我不想去相亲。”杨柳这话一出,杨妈妈刚拿起的锅铲又“咣当”一响掉进锅里;杨珊用火钳夹着块木材放在灶边不进不退;杨舞也不记得擦一下要流出眼眶的泪水,三人异口同声地“啊?!”
  杨柳倒不在意她们的惊诧,继续轻声细语缓缓地说道:“我怕象四姐一样……”
  (四)
  “他们家小四到底怎么啦?”胖肉坨见王嫂子说着说着止住话头。心中的燥热猛地冲上头,身上倏地冒出无数个痱子,她挠了一阵后,自顾自地跑到冰柜前拿出一个冰袋,咬开一小角,“嘬嘬”有声地吮吸起来。
  王嫂接过她递过来的两角钱,拿起她放在凳子上的大蒲扇狠狠地扇了几下,“他家小四怎么啦?当时杨老倌托包捏白给小四说这堂亲时,我就晓得管不好。”
  胖肉坨斜着眼看了王嫂一眼,捏了捏含在口里干瘪的冰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晓得?我多问你几句,你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还不是晓得他们冒搞好才……整个一马后炮。”
  王嫂越扇越热,转身从店铺后搬出一台灰色鸿运扇,放在地上,插上电,一拧开,转页一转,“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
  胖肉坨跑过去把插头线拔下来:“爷哎!快些莫开这个鬼。这个响声下得地啊?比打稻机的声音只大不小,还是用扇子搅两下算了。”
  “我不是怕你热么?看你孙猴子一样左抓右挠的。”
  “莫搞那些,我们这种胖人习惯了。等下我还有事去,你就坐着正儿八经给我讲讲这小四到底怎么啦?”
  王嫂斜眼见店子前有个人是要买烟还是买什么,准备起身,想起自家老公正在坐镇,又坐下来与胖肉坨闲扯:“说起这杨家小四呢,就不得不管她先前的那个家娘。那个堂客可是我们苇场的这个……”王嫂竖着大拇指在胖肉坨面前晃了两下。“她屋里五个崽,个个武高武大。”
  “这不正好,她屋里五个崽,杨家七个女,都不弱啊。一对一配还有多的。”胖肉坨说着她自己先忍不住扑哧一笑。
  王嫂抢过胖肉坨的扇子扇了几下,听她这样一说,用扇面直指她:“你莫打岔好吧?晓又不晓得。”
  胖肉坨顺手接过王嫂伸过来的扇子也扇了几下,把凳子移到树荫处,“好、好、好!我不管,听你管,我把嘴巴粘起,只张起两个耳朵负责听。”
  “那堂客们就厉害啦。”王嫂子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胖肉坨一会儿,“看你这样子也不是个轻松的主,可不是我夸海口,你比起她来,那浪都赶不到。先不管她老倌子被她整得笔直的,指东不敢往西。只管她一日三餐,餐餐都要喝这么大一碗白酒,二一不二的男人家都搞她不赢。还莫管她每天得两包几红豆烟,打牌、赌博样样搞。你讲这样一个主儿,杨老倌答应把那个渔塘给小四陪嫁,任凭他屋里小四还长得乖些,就是一朵人见人爱的花,那渔塘冒到手,这放得这堂客手上就是脱不得湖、收不得场的。”王嫂边说边挥动手,胖肉坨生怕她不小心打着她,又把凳子往外移了移。
  发表即兴演讲的王嫂并没注意胖肉坨动向,皱着眉叹了口气,“哎!也只怪小四那妹几太死心眼,偏偏死心踏地硬要跟着她屋里三伢几。其实,要我讲哩,也怪不得小四。那卢家三伢几,以前在屋里做事时还不见得,出去当了三年兵回来,我的崽!那肩膀是肩膀、腰是腰的,真的蛮爱人啦。俗话讲,男子无丑相,只要长得高。她屋里这三伢几不但长得有这么高,偏巧相貌还生得堂堂正正,你说怪得小四儿看上他不?”王嫂边比划边问了下胖肉坨,也不等她回答,接着又说开来,“那小四和三伢子谈爱的时候老在浮桥这里来来往往,男的威武女的乖,这站在一起那叫一个般配得啊……真的是跟电视里的一模一样。那小四刚好到三伢子这儿,”王嫂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有一天,他们在那个柳树下,哩,我指得你看罗,就是那棵、水泥墩伴河边的那棵啦,那么大一棵树你都冒看见。那天他们站得那里站了好久,我就拿着泼了水的盆看了好久……”
  胖肉坨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她说的那棵大柳树,倒看到了一棵长满褐色胡子的老杨树。她掠起自己的汗衫,擦了擦被王嫂溅在脸上的唾沫星子,扯了扯自说得起劲的王嫂,“喂、喂、喂,我说你也斯文点,我这都要打伞了。”
  王嫂不好意思的捂了一下嘴,顺势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胖肉坨听她只管这样不着边际的吹,她要听的好象还没个影,又有些急躁:“你吹,你只管死劲吹,前言不搭后语的。按你这样讲,他们男的喜欢女的爱的,又这么般配怎么会把事情搞黄呢?莫非这三伢子是个只信娘的话、冒半点担当的人?”
  王嫂见胖肉坨不信也不气。反正不管她信不信,这小四他们好与散在苇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小四与卢家三伢子卢平飞来来往往一、二年,大家都算着他们会搞成气的。谁料想,偏偏在格日子那天出了花脚乌龟。什么花脚乌龟?当然不是现今流行的劈腿、插足之类的。这花脚乌龟就是那方渔塘。说来,这也是杨老倌失算,他以为每个人都象他家老大、老二婆家一样老实巴交。到结婚时一没看见渔塘二没看见钱,也只打发儿媳妇回来小闹了一回,就半字也不敢再提。他也不是不晓得卢家这堂客们厉害,他就是太仗势了。”
  胖肉坨腿都坐麻了,摇着扇子,抖着那身肥肉站了起来,“仗势?我可没听说他屋里有大角色?”
  王嫂见她起身以为她要回去,正在兴头上的她正担心没了听众,看她那样子原来只是活动一下筋骨,“嗨!他屋里要有大角色还会让他家小四吃这么大一个做不得声的暗亏?他仗的势无非是他家小四长得乖,以为人家儿子会不管不顾的栽进去。谁晓得,人家儿子不清醒,做娘的清醒得很。格日子那天她跟包凤云一起到杨老倌屋里,就着杨老倌递过来的火,点燃杨老倌装的烟,开口就问:‘亲家,我们是一屋人,不来这些虚的。我也是一根肠子直到底的人,你只管你那个渔塘在你家小四跟我三伢子结婚时,准备折多少现金?你不要看我屋里崽多,就会同意我屋里三伢子给你做上门女婿。我跟你讲,亲家,你可莫打这歪主意。趁着这正日子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算一下,你这渔塘值好多钱,到底要给小四多少陪嫁?’”
  胖肉坨又被王嫂学那卢家堂客纸烟一横叭起,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样子笑得要死,弯着腰喘着粗气,摆了摆手,“好罗,好罗,你莫学她那丑样子了,莫把我笑死了。你还是坐下来讲罗。”
  王嫂走过去打开冰柜拿出一个冰袋递给胖肉坨,胖肉坨一时不晓得她有何用意,“给,送得你吃的,太热了,你又这么胖,怕你中暑。”
  胖肉坨也没不好意思,接过来咬开就开始吮吸。王嫂看着那冰袋极速瘪了下去,“慢点、慢点,别呛着……”话没说完,这胖肉坨还真的被呛得咳了起来,边咳边指着她:“你、你硬是一张乌鸦嘴。”
  “呵呵,是你自己太性急还怪我话没讲得好。我看这世上啊,好人做不得。”王嫂说着往屋里走。
  胖肉坨见她走进去,倒顾不得咳嗽,直起噪子喊她:“喂,你这样就没味了,说了一半就走了。来罗,来罗,讲完了再去。”
  王嫂见她那个急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我说了这么久也口渴了,先喝点水再上下厕所,顺便给你带一碗凉开水出来。”
  胖肉坨听这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我也上一下厕所,水等一下我自己去喝。”
  坐在柜台后假寐的王老板见这两个堂客们唱戏一样唱了半天,还没收场也觉得有些好笑,这胖肉坨到底来做什么的?在这里把凳子坐一个眼也没想着要走,看样子也和我屋里那娘们是一路货色,都是抱个树兜子讲得一气的主。
  两人解决完,说说笑笑走了出来,“你说,这杨老倌会依这卢家堂客的?”
  “刚刚还讲自己聪明,这不又傻了吧?若是依了那卢家堂客的,那小四和伢子还会搞不成气,就是因为等得要结婚了,杨老倌这边还鱼没动水没浑,那堂客才不依啦。你说这杨老倌找哪个试钢火不好,偏偏找上她,还不是脱不得身了,倒害了那如花似玉的小四。”
  胖肉坨倒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听王嫂这么一说,她倒好象真是杨家什么亲戚似的,开始为小四打抱不平,“这又有什么脱不了身的,大不了拉开啊,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说小四长得乖吗?那还怕没人要,硬要跑得她屋里去,她家又没金娃娃挖……”
  王嫂笑眯眯地指着她,“对啊,大不了拉开,这女的未嫁、男的未娶的拉开再各自婚配,互不干涉。这卢家屋里厉害就厉害在这里啊,她阴得很哩。她找包凤云打听过,听说渔塘没希望,当时包凤云料定以她那性子肯定会闹得不可开交的。还专门跑到我这里诉了一番苦水,谁知,这婆娘偏偏什么也没做。后来卢平飞和杨泗去领证时,她也没反对,到结婚的日子,她还热热闹闹办了二十几桌酒,把小四娶了过来。都以为她是真心看上了小四,不计较了,谁知……”
  胖肉坨抓了抓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这证也领了,婚也结了,还能做什么?不是做什么都迟了吗?”
  “不迟,不迟!我们苇场的一大稀奇事就出在这儿。小四儿回门那天,这卢家堂客亲自带着儿子、儿媳回门,等杨家把鞭炮一放,她把三万元钱往杨老倌家供桌上一放,逼着卢平飞当着岳父母提出离婚。你看这缺德不?”胖肉坨倒不信,这三伢子会舍得,“那三伢子同意?”
  “不同意怎么办?她娘老子在岳家屋里要死要活的,看番上百人。”
  “这小四同意?”
  “你还别讲,奇怪的就在这里。小四倒不像一般姑娘,刚结婚第二天又被婆家休了,这也相当于休了吧,她倒不哭不闹,从供桌上拿起那三万元,往卢平飞身上一扔,‘钱,我不要,你们收起来。你拟个离婚协议,我签字。’这杨老倌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人就着供桌,撕下堂屋里一截对联的背面写好离婚协议,签了字。”
  “这小四也是个刚性子,那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呢。小四不久就到外面打工去了。那卢家三伢子回来后跟他娘老子吵了一架带着那三万块钱跑了,至今没回,这说起来也一年多了。”
  (五)
  “呜呜、呜……”黄家河上从县城回来的早班船不耐烦地鸣着汽笛,催促段师傅快些放开浮桥。见阶基边,那两个素不相识的堂客们还在象三十年亲戚四十年相会一样说个不停,王老板终于忍不住,夹着根烟从柜台后走出来,很不礼貌地插句嘴:“哎,我说这位大姐,老听你急得喊:‘快点讲,我还有事去。’你这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看样子,这事也不怎么急吧?”
  “啊?!扯了一、两个小时?”胖肉坨一听,急得站了起来,连声问:“钟呢?表呢?几点钟了?”
  王老板见她急得一身肥肉乱颤,心中有些好笑,想再逗她一逗,实在是怕稍一撩拔她,她又攀着自家堂客再扯一、两个小时,那他们一上午就不要做事了,所以只好放下这念头,“具体几点几分,我搞不清楚。早班船都来了,应该是九点钟只迟不早了。”
  “啪”胖肉坨一巴掌把自己的柿饼脸生生扇出了个红印子,“叫你不长记性,又差点忘了正事。”也不跟她亲姐妹一样的王嫂打声招呼,迈着两条粗壮的腿往浮桥上奔。
  “哎、哎、你跑错了方向。”王嫂子奔到浮桥水泥墩前,边招着手边死命地喊着。
  王老板见她大有跑上浮桥的架式,上前一把扯住她:“你莫喊了,跟她扯了这小半天,你还不晓得她是来做什么的?”
  王嫂不耐烦地挣脱自家老公的手,不服气地嚷:“我不晓得,就你晓得?一个男人家,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专门听堂客们管话。她一来就说要去杨家,你看、你看,都怪你,她都跑到桥对面去了。”
  天气太炎热,两人都一身汗浸浸的,王老板也没理会王嫂的不耐烦。把手往身上擦了擦,“我说你不晓得,你还气。我告诉你罗,她呀,专门跑过来找人打听杨家的情况。只是冒想到碰到你这么个活宝,竹筒子倒豆子,哗啦啦全倒得人家了。她这会儿只怕在想,幸亏这个店子的老板娘爱瞎扯,倒省得我多跑几脚路。”
  王嫂一运神,“是的呢,这女的一来,就扯着她要她讲杨老倌家的事。我、好象真的全把晓得的不晓得的都讲给她听了,这杨老倌晓得了不会怪我不?”
  “你这个直肠子哩。现在晓得怕了?你放心,杨老倌的性格你还不晓得,他不会找你麻烦的。再说,这人应该是为着他家小六来的,看着这人不简单,如果她也如卢家那堂客一样,硬要杨老倌那命根子渔塘,趁早散棚还好得多。他家小六可不比小四,杨老倌因和小六双胞的那男胎夭折,一直把小六看得娇。你还记得不?小六读初中时,杨老倌来接她时,还背着她过浮桥。她如果象小四一样刚结婚就被婆家赶出来,那还不晓得会是个什么样子?”
  “记得哩,怎么不记得罗,就连杨家嫂子驮着小六时,肚子这么大,那时不晓得是对龙凤胎。如果晓得估计她被场计划生育办的拖着去引产时就不会那么不要命的跑了……她胆子一天大的在浮桥那边水泥台子上跳下河逃跑的事还在眼前一样,这一晃眼,小六都要说人家了。哎,这也是杨老倌的命,如果那个男胎不坏掉,就不会有小七、小八了。两个人就不会瘦得象猴子一样,都是累成这样的。你看那杨家嫂子,虽然有几十亩渔塘,还每年跟着别人进山砍芦苇,还不是负担重。”
  两人边说边走到店里,王嫂一打眼就看见被胖肉坨丢在长矮凳上的蒲扇:“那个人,一坐坐个眼,一急急得喊。扇子都忘记了,可是她急成这样到底有什么事呢?”
  重新坐回柜台后的王老板,见自家堂客拿着那把扇子自言自语:“你只算了哦,别个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可别以为人一胖,就显笨重、就没有速度。这一身肥肉的胖肉坨走起路来象风一样快,如果不是担心走得太急,大腿内侧的肉拌肉,会磨烂,估计别人骑单车都追不上她。
  她赶回家里时,只看见满崽秦君正在擦堂屋里的桌椅板凳,“满伢几,菜买好了吧?”她边说边扯下阶基上毛巾架上的毛巾,就着摇井,狠狠的摇了几把脸,准备进屋里,又觉不止瘾,就着沁凉的井水把四肢裸露在外部份和水擦了一遍。
  秦君见母亲满脸通红,跑到摇井边帮她抽着水:“妈,你做什么去了?”
  胖肉坨双手捧着水拂在脸上:“哎呀,真的舒服。我急赶急赶的差点热死了。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去了?我起来时,你还没翻边,我做什么去了?还不是去打探打探情况。”
  秦君边抽水边指着自己鼻子,“你不会为今天这事到对河去了吗?我的亲娘哎,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还一大早跑过去。昨天对岸的介绍人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吗?女方,杨柳,年方二十,高中毕业,现在他们村还是管区幼儿园当代课老师,收入不高。人长得漂亮,约一米六左右,留个齐额刘海,眼睛很大,鼻子较小巧,嘴巴、嘴巴好像也不大,最喜欢穿碎花长裙,偶尔还自己划样子,让场部裁缝师傅帮她做,她姐姐戏称她为半拉子服装设计师……”秦君滔滔不绝地描述着从杨泗影集里看到的杨柳以及回忆着杨泗对自家小妹充满宠溺的描述,他没料到这详尽的描述正泄露天机。
  胖肉坨听儿子带着有些咧着嘴向她讲述着一个他和她从未见过的女孩,惊呆了。这是她儿子?真是她那个问他好几声,也瓮声瓮气回答不了几个字的儿?好家伙,这是做了一个套子让老娘往里钻呢?本想扬起毛巾狠抽他几下,又想起什么,没等儿子发现悄然放下:“那你对老杨家情况还蛮了解?”
  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秦君根本没想其他,有些小得意地点着头“那当然、那当然。”
  “那你也晓得那姓包的说的那方渔塘是杨老倌的幌子?”
  秦君又点了点头:“当然,稍微有点脑子的都晓得,渔塘是不可能陪嫁的啊。”他说着不放心的瞧了一眼正冷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妈,这八字没一撇、九字没一勾的,你莫告诉我,你一大早就跑到对河去要渔塘去了。”
  胖肉坨仿佛才记起她早晨风风火火乘船跑到对岸不就是想问清一下这渔塘陪嫁的可能性吗?最终被那南货店老板娘塞了一脑子七的八的,倒忘了问正事。
  “我劝你还是别想这六月六了,杨家那方渔塘说给小五还有点边,要说给小六,我看是边都沾不上。”
  胖肉坨倒忘记逼问儿子是从哪里知晓杨家这么多事,只是较真的反驳他:“我听到的跟你讲的不同,他们说是留给小六的,好象是因为生小六时坏掉一个还是怎么的,杨老倌自小就特别疼爱小六,除了小六能找他要这要那外,就连他唯一的八宝、八满,上自费大学的钱,杨老倌都逼着他打了欠条。他们家小四,对、就是你说的那杨泗,在回门那天被家娘当堂逼得离婚,杨老倌也硬着心肠没把渔塘给她……”
  “什么?杨泗离婚了?难道卢大哥是她离婚后再找的,这也太快了吧?”
  “你是怎么认识杨泗的?你既然认识她就晓得她长得好,乖妹几,人人爱。快,什么快?慢着,你说她现在的对象姓什么?”
  “姓卢。”
  “姓卢?那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去年认识他们时,他们就在一起啊!那时他们刚结婚不久出来的。记得有一次杨泗还对我们说她家娘很好,结婚时满屋家私不算,还在回门时给她三万元红包。她和卢大哥才有钱在桥南市场打了那个门面做服装批发……”
  胖肉坨听儿子说完,双手一拍,“我就晓得罗,哈哈,我就晓得罗。看样子最厉害的不是那卢家堂客,而是这杨家小泗啊。”
  秦君一头雾水地看着抚掌哈哈大笑的老娘,“你晓得什么?莫名其妙。”
  胖肉坨拖着儿子走进堂屋,正儿八经地坐着把从王嫂那里听来的一五一十的贩卖给了儿子。
  秦君一听还有这种事,这卢大哥他们也藏得比较深了。杨泗肚子好大了都没跟他们说起过有这样一出。早知道……
  胖肉坨根本没理会儿子在打什么主意,看了看越来越高的太阳:“不是说怕热,赶早来,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满伢几,你骑车到镇上的渡口那里看看,到底来了没?”
  在大堤上看人下了好几局棋的秦父从大堤上下来,“怎么,那姑娘家是不是不想来了?到现在还没来?”
  秦君也急了,推出自行车往外面跑。
  胖肉坨和自家老公一起烧开水、煮鸡蛋、择菜、切菜忙呼好一阵,总不见人来,又吩咐秦父在家看着火,自己跑到大堤上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还是不见人影,这到底怎么啦?
  包凤云打扮好后,跑到杨家楼房时,听到的就是小六死活不肯去相亲。一家人又劝又哄搞了半天,这杨柳小姐头发也不梳、脸也不洗,只端坐在过道里吹风。
  包凤云问明情况后,走到杨柳身旁坐下。“小六啊,你听婶子一句劝,只是去看一下人家,既不是定婚又不是结婚没必要这样。看得上人,你就留下喝茶,看不上,你就和姐姐、婶子一起回来,又不会掉块肉。来、来,听话,跟婶子去梳洗。乖小六……”
  小六任凭包凤云好话说一皮箩,还是象钉了钉子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从渔塘回来的杨福财见小六又开始发倔脾气了,拍了拍包凤云的肩,包凤云会意地跟着他走了出来。
  “包嫂子,我看这事还得麻烦你跑一趟,跟对河那家说声对不起。我家这孩子一拗起来,不晓得什么时候才算完。莫让人家等太久了。如果有缘份呢,以后再说。如果没有,就等她醒气了,再托你帮她再找一家合适的。”
  包凤云凑到杨福财耳边把秦君怎样特地找上她,又怎样许诺一定会对小六好……一古脑的说给他听。
  杨福财等包凤云说完后,正了正自己的身子:“是男方看上了我家小六?不要我家渔塘?你确定?”
  包凤云拍了拍杨福财后背:“我看你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以为个个都象卢家人?”
  杨福财侧身让了一下,“可,我这次是真的想把渔塘送出去啊。你看我和六她娘也老了,再过几年也做不动了。这渔塘去年新签的合同,还有二十年到期,没个人来打理,怎么能行?”
  “哈、哈、哈,你莫解释了,我懂,我懂哩。”包凤云指着杨福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看你还是先别急着这渔塘的去向,还是先把你家小六劝醒再说。”
  “妈,来了,来了。”秦君驮着包凤云站在大堤上嚷嚷。胖肉坨只是往他们身后张望,“还有的人呢?”
  包凤云走下堤,接过胖肉坨递过来的凉开水,“哎,别管起了。他家小六今天不舒服,死活不肯来。”
  “不舒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胖肉坨见杨家一个人都没来,心里有些清白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哎,我也明人不说暗话。这小六啊怕来得。”
  “她怕什么?”
  “哎,还不是先前我跟你讲的,杨老倌不是答应如果小六与你家满伢子搞得好,就把那方渔塘送得小六陪嫁的事。”
  “咦,这就奇怪了,若是有什么想法也是我家,她怎么倒怕得不来了?”
  “嗨,这小六还不是怕你也象小四的家娘一样。说与其到时受侮辱还不如趁早说开,如果你家看重的是人呢,再挑个好日子看人家、定婚一起办。如果你家也看重渔塘呢,任凭你家儿子潘安再世,她也不会多瞧一眼。”
  胖肉坨一听,“咦呀!这小六还蛮有个性啊,这是打她父亲的脸呢还是跟我们叫板呢?”
  包凤云见胖肉坨好象有点气,连忙打圆场:“快些别这样想,她是恨她父亲动不动就拿渔塘说事,正跟她父亲拗气呢。跟你家没关系跟你家没关系。把事情搞成这样,只是我不好意思,”转头对秦君说:“后生子啊,这事我可能帮不上忙了。”说完,转身就往大堤上走。
  胖肉坨连喊:“包嫂子,你吃了饭再走啦。反正这事一时半会也搞不成气,不急着这一阵子。”
  “我还得回去跟那头交差呢,再说我也没脸吃这餐饭。”包凤云头也不回地爬上堤。
  胖肉坨见她不下来,没办法,只好转身进屋,“满伢子,你这是到哪里去?去送包嫂子?”
  秦君把手里的酒与烟往自行车车架上一放,“妈,这事交给我。我想我懂我那准岳老子为什么老拿渔塘说事了。”
  “一个丑不死的,人家看都不想看你,你还准岳老子、准岳老子的。去了知道怎么说吧?”胖肉坨用手指敲了秦君一下。
  “晓得,晓得,你放心罗。明年年初让你收媳妇,年底让你抱孙。”胖肉坨还没反应过来,秦君已经推着车飚上大堤。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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