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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你可以为他嘘寒问暖极尽关心之事，一日三餐的问候成了铁订的功课，刮风下雨叮嘱他添衣带雨具也成了副业，就连他睡前洗脚与否、晨起擦没擦护肤品都是你必须关注的问题。因此，你省下给父母报平安道辛苦的话费，推掉和朋友相聚外出游玩的机会，奉献闲暇安静看书习舞的时间，只为能和他多说话，只为能为他多做事，只为能让他感觉到你深深的情意。 好友阿妍说“小雅，你不要对俊明好的太过分，这样事无巨细的关心，会把他宠坏的。”你甜甜一笑：“嘿嘿，恋爱不就是这样的嘛！”望着小雅单纯的眼睛，阿妍实在不忍心告诉她昨晚看到的一幕，她从附近超市买东西出来，刚好撞见俊明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挽着手有说有笑地经过，样子甚为亲密。她赶紧往侧边一躲，忽然看到俊明弯下身蹲在女孩脚边，很顺从地伸向她的鞋带，“你怎么这么笨啊，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女孩似乎有些恼怒，“别生气，宝贝，马上就好，就好。”这真的是俊明吗？ 躲在树荫下偷看的阿妍，看着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小男人，怎么也不敢和她脑中的画面连合在一起。“小雅，你这做的什么菜？黄瓜炒得太熟，蕃茄切得太细，你看你，这骨头汤熬得都捞不到肉了，你说你还会不会做家务啊？”听着俊明满脸不悦地数落，小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摇着他胳膊，“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明，我一定会慢慢学好的，一定会做出让你满意的可口饭菜！”“好了好了，今天只能将就吃了，来都来了，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走吧。”他态度缓和下来，坐下来匆匆扒拉几口饭菜就起身要走，说是要赶着去加班。一口饭没吃的小雅，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轻轻关上门，转身回到饭桌前，傻盯着眼前花了她一下午的热气腾腾的饭菜，一行冰凉地泪水悄悄顺势而下，被昏黄的灯光一照分外地明亮晶莹。想起在家被父母疼爱得连炒饭都不会的日子，只要听她随口说什么好，母亲便马上买来做给她吃，当然，那些脏兮兮油腻腻的家务活，她小雅是从来没沾过手。爸爸妈妈绝对不会想到我这个样子的吧，低头看着紧裹花围裙棉袖套的自己，一丝苦笑浮上眉间，她拿起手机拨通电话：“阿妍，过来一起吃吧，我做好了晚饭。” 阿妍、小雅和俊明都是高中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阿妍高考落榜便来省城打工，小雅和俊明则考上省城两所大学，不远，所以经常小聚。后来，两个异地上学的年轻学子在大一暑假期间多了一种关系，成了恋人，确切地说是小雅无微不至的关怀慢慢消融了丢三拉四的俊明。那个暑假，三人同行，结伴出游，过了个极其开心惬意的假期。她买好早饭送到还在熟睡的他的客房，她为他洗汗水涔涔的脏衣服并晒干叠好送回去，其中不乏臭味熏天的臭袜子。阿妍笑骂：“小雅，你是他女佣人吗？做这些低三下四的事情。”出去时，她必备好两个水杯、两把遮阳伞，更不忘带上解暑药，因为她知道俊明经常中暑。高中时有次上体育课，老师让他们练队姿，他忽然昏倒，吓得体育老师以后都不敢让他们在烈日下站很久，一时俊明竟成了全班的“英雄”，无意间解同学于苦难，当然，大家在他面前是不大提的，生怕伤了他脆弱的小心灵。 接下来的两年，小雅感觉很开心，有事没事总把“俊明”两字挂在嘴边，放假时陪着他出去打工，挣来的钱都送给他交学费，还骗父母说假期补课程又需要交费向他们要钱，虽然明知父母只是普通的上班族，比起家境贫寒的他已经算是很宽裕了。 俊明家在农村，父母都是靠天吃饭的农民，一年到头没多少收入。二姐早已出嫁，却不大兼顾娘家。还有个比他大六岁的哥哥，听说开始对他很不错，初入大学的学费都是哥哥外出打工攒的钱，自从娶了媳妇没多久便不再支持他上大学。一次寒假回家探亲，有天他来到哥嫂白墙红瓦的新建小家探望，刚进大门，正在院里喂鸡的嫂子便盯着他上下打量：“哟……大学生来了啊！”说完便朝里大声地喊他哥出来。看着老实巴交的哥哥在嫂子犀利的目光中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话，俊明来时想好的一大堆话跑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着头局促不安地沉默。他知道，这些年家里都是哥哥在努力支撑，在外省吃俭用攒点钱都交给父母，还要供他上学，快成大龄青年了才经人介绍娶了个邻村叫阿香的姑娘，虽然样子长得没咋样，倒也是个身板结实能做活路的女人，就是管钱有点紧，嘴巴也得理不饶人，生性软弱、憨厚的父母倒是挺满意这婚事，早就指望这泼辣媳妇能在邻里交战中给他家撑点场面，更盼望着她能早日给他们生个大胖小子。想着大哥的不容易，俊明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说出父亲让他来借钱的事。临寒假结束还有半月，他便早早回到学校，去外面找了个做家教的工作。 听着他诉说着苦恼，望着他眼里满是忧郁，小雅的心无比心疼，轻轻握着他的手说“你别难过，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奋斗。”在她眼里，仿佛只有他最优秀最出色，若自己都不帮他，他还不是更加困难吗？本着这份想法，小雅变得更加朴素，连漂亮的新衣服都舍不得买，更何况去K歌看电影了，她仿佛重回父母年代的爱情，只想能为他多赞助点才算心安。 “爱情是最卑微的信仰！”她在日记本扉页郑重写下这一行字。 大四第一学期还没结束，他便在学校与企业联合的人才招聘中被一家外企选中，停止学业出去工作，他觉得这是他最好的抉择，对于捉襟见肘的生活，他别无选择。由于学业各方面出色，她则在毕业后留校任教，做了一名语文老师，学校还分了套房子给她，条件还不错。为了他能吃上丰盛的饭菜，为了他能有歇息的处所，她出钱在外面租了套一室一厅，闲时为他洗衣做饭揉肩敲背，没有时间也会挤出时间去为他服务。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去，没有惊涛骇浪，没有鲜花美酒，平静得近乎俗气。只是他们之间的事一直没有告诉父母，就连他们共同的朋友阿妍，也被小雅软磨硬泡地封了口。她坚信他有能力给她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她也在默默地做他的后盾，希望早点在城里买一套属于他们的房子，那时再向父母坦白，岂不双喜临门！有时，小雅就在这样的甜蜜幻想中开心地绣着鸳鸯枕套，希望把她浓浓的情意一针一线绣入布中，盼望他们的爱情能在完美中修成正果。 “如果没有如果，一切是否真是我想要的人生，只是，缘深缘浅，再迷恋又如何？太过完美的爱情是否注定残缺？” 慢慢地，他变得无比忙碌起来，总是不停地加班，且隔三差五地出差，他解释说是得到了老板的信赖，并委以重任，只能比别人多几倍的辛勤去工作，多几倍又何妨？对于像他这样无后台无门路的乡下小子，只剩下这条路了！对于他的解释，小雅深信不疑，望着日益冷清的“小家”，即使心里有点不高兴，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叮嘱他要多注意休息，多保重身体。 直到有一天周末，她又买了些他喜欢的菜品和水果去他们的“小家”准备为他做一顿营养午餐，推门一看感觉有点异样，本来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房间有点狼狈，她为他织的毛线围巾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床前凌乱地横七竖八着单鞋拖鞋，小书桌上的书本不安静地东倒西歪……这是怎么了？她赶紧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早已被洗劫一空，他的衣服全不见了。一阵心慌，她无力地坐到饭桌前，盯着刚买的这一堆东西茫然出神，忽然，发现菜盖下半压着一张白纸，他的笔迹俊雅地跃然纸上：“对不起！小雅，我走了，不会再回来，请不要来找我。谢谢你曾对我的好！我会记你一辈子，在心里。”她哆嗦着给他拨打电话，那边传来“你拨打的用户已停机”，天哪，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她终于抑制不住悲伤的泪水，捧着脸大声地痛哭，一幕幕画面不停地浮现眼前——他们一起在课堂学习，她望向他时，他正对他笑，全然不觉老师讲解的习题；他们一起在暑假去快餐店洗盘子，她温柔地为他揩去汗水，他在她额头快速地一吻，环顾四周相视偷笑；他们在寒冬里共啃一个烤红薯，望着对方嘴边焦黑的薯皮哈哈大笑……“人生真的是一场剧啊！一段段，一节节，什么时候蓦然一个转折，你根本无法预料它的轨迹。”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怎么走出的那个小屋，只记得后来阿妍来了，只记得昏睡了两天，不思茶饭不觉饿，是阿妍怕她出事，叫来另个比较要好的朋友，生拉死拽地把她送到医院输了三天液。想到阿妍，她无限感激，其实她早已提醒她别太用心别太死心眼，是自己当时执迷不悟，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哎——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他找了个富二代，有车有房举手之劳的事，何苦在我这棵小树上吊死呢？也许大多人都会这么做的吧！”其实她并不恨他，爱的归宿，不一定就是拥有啊，她对他的好，对他的付出，不就是希望他能快乐一点幸福一点吗？既然他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又何苦紧紧抓住不放呢？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偶尔会恶作剧地飘进我眼里，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耳边又响起黄莺莺如泣如诉的《哭砂》，“风吹来的砂，冥冥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缓缓推开窗户，任心灵在寂静中自由奔放，乘着夜风的翅膀，小雅又和高空的星星近距离地说上了话：俊明，他不就是那颗飘忽不定地浮尘吗？若隐若现，却始终在眼前引导着我的目光，我想抓住他时，却无声无息地溜走了。而我，也只是一颗小小的沙粒，总是向往幻觉中的甜蜜，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越沉越深，越走越远，摔向地面的一刹那，有点惨痛有点晕眩，最后躺在地上的踏实，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想着那对被自己叠得整整齐齐安放箱底的鸳鸯枕套，小雅不禁露出微笑，就让这未绣完的图案成为永恒的美丽吧！ （2016年3月5日完稿） 赞 (散文编辑：可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