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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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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6-07-14 16:42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毅静点击:
        
  如果硬要每个人说出自己的初恋,马明便想起了好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想起了那个夏天座落在豫东平原的一所乡下中学,想起了中学四周那生长茂密的庄稼地。夏日的熏风裹着浓郁的庄稼气息,很轻易地从四面八方涌入校园,将校园的每个角落侵染。坐在教室里听课的马明稍稍一翕动鼻翼就能强烈的感觉到这种来自大自然纯天然的庄稼气息。现居大都市的马明今天回想起来,那就像饮了琼浆玉液,让人有几分陶醉几分痴迷,一切都是那么无与伦比的充满着诗意。
  
  马明的初恋情人叫张云霞。他不知道那算不算初恋,算起来在那次只有十余天的草莓栽培技术培训班上,两个人仅有过一次接触。也许当时说出来别人都会笑。那时候连马明自己都不相信。
  
  那时候临近的太康县出了一位有名的姑娘,靠一亩三分地草莓种植脱贫致富,成了典型。报纸电台天天宣传她的事迹,光头衔就有一大溜,什么全国三八红旗手、新长征突击手、县人大代表啦……等等。一个人富不算富,共同致富才算富。她利用暑假学生放假的机会,借用学校教室举办草莓栽培技术培训班。广告天天在省电台播出,影响极大。刚下学的马明正苦于致富无门,在这个当口上看到了这个消息,那就等于三伏天喝冰水——正中下怀,马明就毫不犹豫的参加了这个培训班。
  
  马明至今还记得为了交学费,父亲还卖掉了家里的半亩蒜。马明是头一天来学校报到的,因为学员还在陆陆续续的到来,第二天学校还没有开课。那天马明正坐在教室里同一位小伙子聊天,忽然教室外面有人找。马明觉得挺奇怪,因为它乡异地马明没有熟人。他疑疑惑惑走出教室,见是一高一低两位姑娘。她们自我介绍,一位叫姚春叶一位叫姚红花,是距马明的村子八九里路姚寨的。马明一听是老乡,很兴奋,立刻也作了自我介绍,问她们报过名没有,住处安置好没有。两位姑娘说都安置好了。马明说,那好吧,今后如果有啥事需要帮忙请言一声。两位姑娘便告辞了。
  
  开课的时候马明发现两位姑娘坐在后排靠近门口的地方,每次上课来的都很晚,下课的时候因为靠近门口,一转身就没了影。培训班没有排座位,报名早的就抢先坐在了前面。马明因为报名早就坐在了前排。因为这个原因,两位姑娘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马明都很少看到。虽然那天说了话,但之后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再说一句话,所以依然十分陌生。
  
  有一天晚饭后,大家都站在校外的操场上放风,碰巧两位老乡也在那里,大家就不远不近的站着打了声招呼,没说几句话。大家脸上都带着青春萌动的那种笑容,想多说几句似乎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脚步踟蹰却又不肯离开,于是就尴尬的站着,最后就都仰脸看天,看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的风景夕阳的余晖里,大地都披上了一层绚丽的金色,聒噪了一天的蝉鸣随着暑热的消退也一阵低似一阵渐渐弱下去,但又绵延不尽,把个夏日黄昏弄得韵味隽永而又悠长……大地变得一片静美,充满着无限的诗情画意。
  
  也就是在这天散场的结尾,两位姑娘提出来哪天有空了去看看草莓,来学一场,不能连草莓长啥样都没有见过。马明就答应了。
  
  两天以后的一个下午,两位姑娘来找马明,实现了看草莓的愿望。也就是在这个下午,马明认识了张云霞。他们一行四人,借了两辆自行车,两位姚姑娘一辆,顺理成章马明就和张云霞拼到一辆车上。两位姚姑娘骑着车子前面走,马明骑车带着张云霞后面跟。草莓地离学校十多里路,又是土路,弯弯曲曲。马明和张云霞又不是情侣,所以张云霞就不能像情侣一样把马明的腰搂起来,不能将身子贴在马明的后背上,就同马明的身子保存着一定的距离。由于距离的拉开,重心的偏移,车子行走起来很不稳当,张云霞怕掉下来,两只手就死死抓住屁股下边的车架子,坐的很难受。不光张云霞难受,马明骑起来也非常难受,车子把不听话地老是往旁边扭。不大一会儿,马明就拿捏出了一身汗。出汗不要紧,但接下来车链子掉了。车链子一掉,走不成了,两个人只好下来。马明弯腰蹲下来挂链子,张云霞就站在一旁看。马明满头大汗,脸热得红通通的。一个刚走出校门的娃娃,挂链子又不得要领,双手弄得黑乎乎的沾满了油污。抠弄了好久才终于把链子挂好。马明终于松了一口气,到路边水沟里洗洗手。张云霞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绣着梅花的手帕,让马明擦手,一股香味迎面扑来,马明有点不好意思,非常夸张地甩着两只大手,大大咧咧说,不擦不擦。这不擦不擦还没有落音,猝不及防,张云霞就把手帕戳到了他怀里。他不接也没办法只好接住了。手帕白亮亮的,擦吧于心不忍,不擦吧又觉得驳了姑娘的面子。马明只好硬着头皮轻轻在手上擦几下,尽管如此,手帕也还是脏了。马明满心惋惜。马明将手帕给张云霞递过去。张云霞说不要了,给你了。马明顿感脸热。心想,她一定是嫌脏了,就只好装在兜里。就讷讷说,回去我陪你一个。张云霞倒不客气,说,一言为定。马明顿感愕然,抬眼望一眼张云霞,发现张云霞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直直地望着自己。这让他有点心乱。
  
  两位姚姑娘在前面已经走远了,连影子也寻不见。马明说,咱们赶快撵她们去。于是又跳上车子带着张云霞继续往前走。可是没走多远车链子卡的一下又掉了。两个人又跳下来。马明又蹲下来挂链子。心里倒有几分窝火,恨不能把自行车砸了、扔了。张云霞站在旁边一点也不急,倒是慢悠悠地说,大哥,你看车链子老是掉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故意在跟咱们……拖延时间呀。马明吓了一跳,转眼看看,四周庄稼地里不见一个坟头,这不是坟院呀。张云霞扑哧笑了,大哥你真逗,我说的是老天爷。接着张云霞换了话题,说,大哥,咱们一路同行你连俺叫什么名字就不问。马明就说你叫什么名字。张云霞说我叫张云霞。马明就又不吭声了。张云霞又说你不问俺是哪里人。马明说你是哪里人。张云霞说,俺是许昌襄县的。这时马明哦了一声,说那么远,不一个地区,隔着好几百地呢。张云霞说,所以嘛,我们今天就是个缘分。张云霞又说,我来学种草莓,我爹不让来,我哥支持我。马明没有想到的是,张云霞来学习还有故事哩。就不由赞叹一句,你哥真开明!马明说,我叫马明,喜欢文学,想当作家,最近在县报上刚发表了一篇小说《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张云霞眼睛亮了一下,说没有看出来,大哥你还会写小说,真不简单!这时候车子收拾好了,马明骑上去,张云霞坐在后面,虽然胳膊没有搂着马明的腰,但身子却靠在马明的后背上,由于重心集中了,车子一下子骑着就顺当起来,车把也不扭了,链子也不掉了,他们很快地赶到了草莓地。
  
  看草莓回来的第二天中午,学校里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大家都围着看,吵吵嚷嚷的。马明也挤过去,看到一位庄稼汉满脸怒气,一手拉着张云霞,大声说,你这就得给我回去!伤风败俗的东西,一个姑娘家独自出门,你知道村里怎么说。知道的你是来学习,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有脸树有皮,你爹我活了大半辈子宁愿饿死也不愿让唾沫星子淹死!张云霞满脸涨得通红,胸脯气得一起一伏,干张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情绪稍稍平复,说,爹,闺女听你的。我这就跟你回去。你先去大门外等着,让我收拾一下好吗。老汉气呼呼地走出了大门。张云霞回到住处收拾了行李,之后就匆匆过来找马明,说,哥,留个地址吧。于是张云霞掏出笔便把马明的地址记了下来。随后又写下自己的地址,撕给了马明,就背着行李走出了大门。
  
  草莓培训班很快结束了,来自各地的学员们在短时间的集中之后,都又鱼苗放大海——各散四方。马明又回到了家里。这期间马明忙着筹集资金订购草莓苗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订了两千株,种了一亩地。等第二年春天草莓开花结果的时候,两位姚姑娘结伴来到了他的草莓园里,进行参观。她们说她们家都种了二三分地。谈话中间就提到了张云霞。姚春叶说,那次去看草莓回来张云霞就喜欢上了你。马明听后感到有点吃惊,说不可能!姚红花说,她说她还送给你一个手帕,你说有没有这事?马明就更有点愕然了,扯,那还叫送?!那只不过是让马明擦手,马明擦完手脏了,她不要了。当时马明说要赔她一个,她毫不迟疑,说一言为定。想到这,马明心里一震,这话啥意思?
  
  本来培训班结束都这么久了,那么一段短暂的记忆很快便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生活的忙碌被冲淡且渐行渐远,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有想到两位姚姑娘又旧事重提,重新把往事记忆的长河里打捞起来,这让马明心头沉甸甸的,重新添了一重愁。让马明感到欣慰的是毕竟曾经有一个姑娘喜欢过自己!
  
  十年后,人到中年的马明早已不再种草莓,骑着摩托外出四处收旧手机。这一天,他有意来到许昌襄县的张屯村,他希望能与张云霞意外相遇,想问问她这些年生活到底好不好。也许她现在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每次在大街上遇到抱孩子的妇女,马明就想,也许张云霞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多少个梦里马明都在想着她。那毕竟是自己的初恋人生谁能会忘记自己的初恋呢?马明一进村,就开始放喇叭,吆喝着收旧手机。正是半晌午,街里没有人,马明看到前面的十字街处有一个老太太哄孙子。马明就关掉喇叭,骑着摩托过去,下来向老太太打听。马明问,大娘这是张屯吧?大娘说是呀。马明说,我给你打听个人,咱这村有一个叫张云霞的姑娘吧?大概有三十多岁。老太太想了半天,一脸茫然,摇摇头说没有。马明又提醒,有一年她去外地学种草莓,被他爹追了回来。老太太想了想,噢,是有这么一个事。你说的是小妞吧。十多年前,前街麦囤家闺女小妞跑出去几天说是学种草莓,被他爹追了回来,逼着跟他哥转亲。她说她有对象了。他爹问她对象在哪里,是谁?她说学种草莓时认识的,那小伙子收了她的花手帕。他爹猛朝地上呸了一口痰,一巴掌打在闺女的耳门上,把闺女打晕了。几天后姑娘才过来。从此闺女就迷迷瞪瞪,后来给他哥转了亲,几年不生育,就到处跑着看病,药没少吃,罪没少受,好容易怀上了,结果难产死了。老太太说完叹一口气,闺女命苦呀!
  
  马明木呆呆的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2016.5.杭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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