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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衫的爱情故事

散文
时间:2016-07-21 09:47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乙磊点击:
        
  一
  
  二零一五年六月十一日下午两点十分,通往石佛子的大巴车按时启动了。一个身背挎包学生模样的年轻小伙子,手里拉着一只草绿色的拉杆箱,最后一个矫健地上了车。他叫大衫,刚刚参加过高考,和同学们疯玩一天后,今天踏上了回家的大巴车。
  
  远远望去,一副宽宽的肩膀,昭示着男子汉骨骼成熟的样板,他才十八岁,身高已经一米八五了。微微的红脸膛,浓眉,宽边眼镜下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鼻直口方。仰头看上去,还让人想到宽厚刚正不阿。贴得近点儿,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心脏在强劲地跳动,周身的血液在滚滚地流淌,让人觉得朝气蓬勃是专门为他所产生的词汇。一身的阳刚之气无不激荡着青春的情愫。
  
  大衫在县城里读重点高中,每次回家途中要经过上营子乡,达营子乡,才能到达长营子乡车站,再被父亲用摩托车接到石佛子。石佛子是生他养他的小山沟沟。每次回家,大巴车像一条猛虎呼啸着穿过绵延山脉,又像一条河马,爬在那一弯又一弯的九曲盘山路上。他的心也在跟着山脉的旋转而旋转,有焦急有渴念……他的家就蜗居在那群山山脉的深处,在大巴车的追寻下,才肯露出乡里的高高的蓝色站牌,才能让他看见他夜里梦里一直惦念的老爸,站在站牌右侧靠扶着他终年骑着风里去雨里来的摩托,等他出现。
  
  这次,大衫并不显得焦急焦虑,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乘坐这个大巴车了。他贪婪地望着窗外,沿途飞速而过的行人、房屋,树木、河流、山川,还有山川上密如牛毛的绿色的荆棘,这都让他都感到格外的亲切悦目。是啊,从重点高中通向石佛子的大巴车上,有过他的梦想,有过他的企盼,有过他太多太多的等待。十年的“寒窗苦读”,周遭夜以继日的“摸爬滚打”,一根紧绷的弦,一个雷打不动的坐标,在他郑重地交上答题板的那一刻划上了圆满的句号。用他生命中最最珍贵的年少和懵懂渐渐擦亮的青春,奠基了生命的里程碑。他坚信他离他的理想更近了,目标更明确了,他在心里呼喊,北京大学我来也!
  
  夏天大巴车内的乘客都很悠闲。因为宽敞的车厢内有空调的帮助,乘客并无闷热和烦躁,即使有不安的情绪也被如今最最抢眼的“手机先生”所瓦解。大多数乘客都把玩着手机。或低声对着手机说话,或目不转睛地刷着屏,有一部分年岁稍长的老人则倚在座位上睡觉。环顾四周,大衫突然发现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靓丽女孩,怀里抱着一个兔娃娃书包,温婉地依偎在和自己斜对角的左侧稍后的位置。她和整个车厢内津津有味地沉浸在手机里的乘客不同,相同的是和他一样手里没有手机
  
  她文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略显得有些忧郁。白皙的脸蛋虽然有些清瘦,但是一对可人的酒窝仍能在她嘴角上扬的那一刻清晰可见,一张稍显厚实的嘴唇儿粉白粉白的,大衫的心不禁为之一动。有一只小鹿在咚咚地撞着他的胸口,像书本里说的那样。不过这是真的,就发生在他身上了,就在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文静的女孩,他的心脏前所未有过地不同感觉地咚咚地跳了起来。
  
  三年的高中生活,紧张而且忙碌,也使他从一个青涩少年成长成一个富有阳刚气质的小伙子。修长的身子骨,在让人爱也人让恨的早中晚餐中,得到了足够的营养供给,他健壮,富有青春活力。能战胜天文一样玄妙文字数字堆积起来的知识,使他一步一步成长,长高长壮。一步一步取得让老师欢喜让自己震惊的好成绩,最终以良好的状态参加了高考
  
  三年的高中生活,处于青春期的他们有很多同学恋爱了,拉手亲吻,甚至超越了那条让人向往又畏惧的底线。当然有许多同学因此失去了学习的宝贵契机。曾经有些懵懂的大衫,同样对异性有着莫名的亲和,面对异性他感到清新愉悦还有隐隐的不安,这是青春期荷尔蒙在他身上的正常体现,是正常的生理期。在传统意识和家庭主观教导的束缚下,在老师单刀直入的分析瓦解中,他明白此时恋爱对于自己的位置,并且铭记老师的教诲,“情感要建立在人格成熟学业有成的基础上,方能体现其现实性理性以及责任的标杆上来。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文化知识,考上理想大学……”
  
  “恋爱,是一个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情感历程,是苞蕾。她需要阳光和雨露,才能热烈绽放。昙花一现的爱情尽管凄美如诗,但是终归是不予提倡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珍惜年少时,学好文化知识,朔造自己的性情,锻炼自己的意志,培养自己的人格,让“爱”之花更理性更高调更完美。让其像诗歌一样在自己的精神境界里撒欢,唯美成一束照亮学习的火把,该有的我们将来都会更好地拥有……”这是大衫在高二时,曾写给一个向他示爱女生的回执情书。当时他极力抵制来自于自己或对方的关于恋爱的信号,他要把它理智地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他不能像少数同学那样,因为恋爱,因为青涩的恋情,迷失了高中生活……
  
  今天,大衫觉得他的爱情来了,就在这个女孩撞进他视野的那一刻,他认定她就是他的恋人,她为他而生,他为她而优秀,他抵御不了了!他知道,他已经读到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最顶层了,他十八岁了啊,他能恋爱了啊!他形体健硕,品学兼优,青春的情愫就像音乐的节拍在他身上拍打着,燃烧着的青春激情在撞着他的胸脯,他该恋爱了!爱情像沾满雨露的花蕾,像烟雨中摇曳的竹林,像汩汩的溪流顺着石阶奔腾,像翩翩飞瀑无雕无琢,真切幻化浪漫成诗,他要恋爱了,他的恋爱来了!
  
  之前的三年高中生活,“爱情”默默无闻,在望不见的地方给他承诺、鼓励、祈福,使他别无杂念,一心努力向前再向前。使他的各科成绩节节攀升,尤其数学,已经从最初的不及格到最后的每次测试连连满分,使得考取北京大学梦想越来越近,近到在他交卷的那一刻似乎就可以摸到了……
  
  她就是他梦中的欲言又止的恋人……梳着柔顺闪亮的蘑菇头到耳畔,脸蛋像极了家乡杏花打团开的模样,粉白,散发着淡淡的香;嘴唇像极了家乡南山坡刚刚要熟的红樱桃,粉白厚实,咬一口脆脆的,含在口中闭上眼睛酸甜酸甜的……
  
  大衫下意识地向那女孩望了一下,又深深地将目光埋了下去,他的目光太热烈了,女孩会难为情的。同时他也为自己的感觉感到震惊:她只是他在车上遇见女孩啊!?
  
  大衫在极力地控制自己内心的感受,大巴车在奔往长营子乡石佛子的途中,不断有人下车,又不断有人上车。相继又向前行驶了几刻钟,女孩似有倦意,站起来伸展一下胳膊,接着又向后仰了仰头,挪了一下背后的挎包,然后又将小兔娃娃书包按在双膝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司机前面的大玻璃。
  
  大衫在不断有人下车的同时,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在右首离车门只隔一个座位的位置,正好和女孩在车左首偏后的第六个位置成一条对角线,使得彼此在抬眼间有那么多次可能对视的机会。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大衫这个帅气的男孩,只是她的目光没有大衫的热烈,有几分羞涩还有几分本能地躲闪。
  
  列车员高一声低一声地喊:达营子,达营子到了,有在达营子下车的乘客请向前来,拿好自己的物品……这时只见女孩有条不紊地收拾起座位上携带的物件,又起身在座位的头顶上拿下了拉杆箱,看样子她也是一个学生。在这个时间返家的一身清瘦模样的,怎可能不是刚刚参加过高考学生呢?
  
  “我怎么没见过她?”
  
  “她在哪个学校读的高中?”
  
  “她是达营子的?”
  
  ……
  
  一股脑的疑问,让大衫不由得站了起来,他直视着她,并向她点头示意,像是给她让路,又像是站起来专门引起她注意似的。反正他很帅,很绅士,目光里闪烁着在她看来不太一样的情愫。
  
  女孩下车了,在达营子站,离那个远近闻名的达营子图书馆不到十五米的地方,有一个看上去不到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来接她,她冲大巴车莞尔一笑,便和中年妇女走了。大衫感到她在向他告别,好像在说:我们会见面的。
  
  大衫在女孩下车后,丢了魂一般不知所措。他在心里计算石佛子到达营子的距离。如果用步行,爷爷说过要十个小时;用自行车,他的大伯说要骑三个小时;骑摩托,爸爸说大约要一个小时;坐班车……他必须马上掌握他家到达营子所用交通工具需要的时间。达营子是这一带的秀美山区,和他的家乡一样,是个山清水秀人善地灵的山沟沟。城里人曾经厌恶这个走路石子硌脚底,出门迎面撞大山的地方;雨天两脚泥,晴天露水打脚面,沟壑倔强地撕裂着……如今不一样了,这里成了旅游风景区。是有多少城里人嗅到了山沟沟里的原生态的花香草涩?使得到处流光溢彩的景象成了他们快门捕捉的对象,大山里的人文气息成了他们想探寻的童话。一句话两句话说不尽,夏夜来自广褒原野的蛙叫,冬晨来自白雪皑皑群山的松吼,反正城里人都爱死了妒忌死了这个山沟沟里的一切,包括这里成长起来的念书的孩子。
  
  大衫曾和同班同学去过一个居住在城市里的同学的家。当时这个同学的妈妈就格外地看重他,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她儿子的同桌,学习好,更主要的是他可以告诉她,山里都有什么花,野兔狍子野鸡都什么样,和书里的是不是一回事。问他蛇身上的花纹有多少种,摸上去是不是冰凉。问山沟里的大河套是不是有很多光溜的鹅卵石,有没有可以坐下来洗脚的大石头儿;是不是伸手在河里就可以抓到白色摆着尾巴的鳔鱼;问松涛吼起来是不是像老虎下山一般具有震慑力;最后问他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山沟沟。
  
  答案是肯定的。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他年近五十的爸爸,独自把他养大让他读书是为了让他走出这个山沟沟。从那贫瘠的土地上解脱出来,以他自己的成绩考上一所大学。如果可以,也还指望他有朝一日将自家的临山四间平房翻盖成二节楼房。他的父亲说给他带孩子,像他小时候一样,喝山沟沟里的水,熟识山沟沟里的一切。
  
  他想到这儿,大巴车已经到了长营子乡石佛子,迎接他的是他的爸爸老衫。老衫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是仍当壮年,精神矍铄,宽宽的肩膀擎着摩托,青丝夹杂着白发刚韧有余。黑红色的脸膛,喉结随着谈吐上下滑动,脊背上湿透的明显的汗渍,似乎这一切都在散发着庄稼汉身上特有的味道。庄稼人的粗犷憨厚像磁石一样烙在他的身上。
  
  大衫几乎是拥着老衫的后背,回到的家。途中像过电影一样,想像老爸这十年来独自拉扯他的过程,让他从一个不谐世音的淘小子,蜕变成一个洒脱的男子汉,多少次父亲承载着他驰骋在浩瀚无垠的天幕下,让他感到飘逸幸福还有无限希望
  
  晚饭隔壁的莲婶也在,她是头五年才嫁到这个村子里的,是憨子叔的遗孀,四十多岁。人善良,虽然没念多少书,但是通情达理。可是世上的事情往往没有人所希望的那样美好,她命不济。她嫁过来没多久,隔壁的憨子叔就在一次上山放炮崩石头时被砸死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大字不识一筐的山沟里的农家妇女,她便守着他留给她的十多亩山坡地和一辆破旧的把式三轮车,刚强地过活。她针线活好,又善良通情达理,十里八村的光棍汉都想续她过门,可她不肯。她说石佛子是他的家,老衫邻居是她的娘家哥,她要等……
  
  莲婶会打毛衣会缝纫,左邻右舍没有人没找过她签个裤脚缝个绽线的,改个领子袖头子的啥的,所以整个村子的人都不想让她嫁到外村。有几个村里的胆大的婆姨,半真半假地跟她开玩笑,让她跟老衫过。理由是老衫不老利手利脚,五十来岁长她不多少,强壮“能干”,人长得帅,一个孩子赶明个准有出息,将来保准把他俩接到大城市浪去……
  
  大衫礼貌地谢过莲婶,接过莲婶盛的米饭,夹起香喷喷的蕨菜炒蘑菇,望着老衫和莲婶热切地目光,心里莫名地有些窘迫。
  
  “儿子考得咋样啊?!”
  
  “孩子学校的伙食吃得惯吗?”
  
  “大衫啊,多吃点你莲婶给你做的蕨菜炒蘑菇,知道你最爱吃的就是这个菜!”
  
  “孩子你打算报哪儿的学校啊?”
  
  “和老师参考答案了吗?估分没?”
  
  “到大学后,你能给莲婶领回个念大学的媳妇吗?”
  
  他们的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想知道大衫考得咋样的迫切心情,已经显露无疑。
  
  对这一连串的询问,大衫并不躲闪,仿佛早就胸有成竹似的。此时他显现出无比地镇静和深远,他十分肯定地告诉他们,他的志愿是北大,北京大学是他的第一志愿……
  
  二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老衫放他的长假。他也想趁机好好休整一下。睡大觉,尽情地睡大觉,休息。
  
  三年的高中生活,从黎明到深夜,从日出到掌灯,在那不足二十平的教室内,七百多天,他经历了怎样的一场蜕变?他舍弃了青春年华蓄养的诗情浪漫,舍弃了懵懂的爱恋,把这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交付给了枯燥的学习。没有诗歌描写中的花前月下,没有用随性点燃爱情的焰火,没有把心底的夙愿倾斜给恋情,多少个柔情似水的女生都被他一一拒绝了……然而,就在今天,就在途中归来的时候,撞进他视线闯进他眼眸、那个抱着兔娃娃书包的女生,却莫名地占据了他的心扉,成为一块挪不动的磐石,让他着迷想入非非。他想,梦见她会是什么样子?为此他竟偷偷地痴笑一次又一次。
  
  夜晚,父亲老衫为他铺好床铺。在莲婶为他洗过的洁净并且散发出淡淡清香的褥子上,他香甜地入睡了。他梦见他拉着她的手……
  
  他梦见自己去了达营子,自己是骑着那辆上初中时当宝贝似的大赛去的达营子,全程只用了两个小时零二十分钟。在那个图书馆前他遇见了前来借书的她。她的名字叫艾晴,和他一届在长镐念的高中。他还知道她左耳失聪,只有正常人的百分之三十六的听力。他还知道她是文科的学霸,不可思议的是她的目标却是考取本省师范学校,想在本地特殊学校当一名人民教师。她有一个爱她三十几岁就死了丈夫至今没再嫁的妈妈,平时靠给乡政府食堂做饭挣得的两千三百元供她读书。她还有一个目标就是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她说妈妈不容易,她要让妈妈幸福起来。
  
  让她在达营子旅游区散步、打网球;领她的外孙逛博物馆,能坐达营子远近闻名的过山车;能到达营子每七天一次的派对上品一品西洋的干红,能和城里的模特学上几步走梯台的步子;能坐上她开的私家小轿车串串亲亲,讲讲达营子一路发展带来的变化……她微笑着……说话间,他觉得她的眸子里有液体在闪烁,亮晶晶的。
  
  大衫被她的善良贤淑孝顺单纯所打动,被她的自信所折服。她没有一点遮掩的在大衫看来有些幼稚的心里话让大衫心疼。艾晴的脸蛋像二月的杏花白里透红在柳荫下越发好看,使人着迷不自觉地想亲近。母亲在她的生命中,就像一早达营子山腰的闪闪发光的枫树,苍劲而热烈,让人鼓舞阳光向上。
  
  大衫深深地爱上了她。之后的日子里,她出门他为她遮上遮阳伞,渴了他为她买来甜甜的老中街冰棍,饿了他为她买来烤番薯。同时大衫也深情地爱上了这个夏天,爱上了石佛子通往达营子的每一块路牌,路边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花草,他想他的暑假是她的,属于他们的,属于他们的恋情。
  
  他醒了,只是一个梦。然而他没有按照梦的旨意去找她。他在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村上。他听父亲说村里有一个中介,专门为打工人员找工作。他的父亲说活不少,他就在农闲的时候经常从这里获得工作,在长达一个月或短则十初八天就能挣得不菲的零花钱。他要找工作,他要挣钱,要给父亲换一台崭新的摩托。因为父亲骑的摩托,还是他八岁那年山杏丰收,杏核卖了好价钱,母亲拿出了两千四百八十元,一台QJ100——M蓝色钱江摩托便成了父亲的坐骑。时光辗转,日月如梭,它已经老了。它曾为家里立下了汗马功劳。它在这里的砂石路上爬坡,盘山路上嘶鸣,飞龙一样的身影,一次一次将山里的山货驮着卖到县城里。将他送上中学高中。它是老衫忠实的战友,它该休息了。它太老了,跑起路来哒哒的,有些残喘甚至声嘶力竭,它该休息了。它累了,让它依在父亲的屋前,为父亲看着月亮,数着三星,探测泥泞,它该退休了。大衫要为老衫买一台新的125摩托,要它倾听父亲在板油路上(骑着新摩托)时速120公里的长鸣,父亲的雄魂仍不减当年……
  
  淳朴是受老天眷顾的,尤其是单纯的孩子。大衫顺利地进了达营子的一个工程队。
  
  他很快地适应了工地上的劳动。尽管他没干过活,但农民的孩子有几个是娇生惯养的?!手掌上大水泡一个比一个大,崭亮崭亮的,破了很快就结了痂。渐渐地工地上的老板看上他了,见他干活有门道,对大小施工方案有见解。一日将他叫到工棚办公室,对他说:“衫子,你的工资从每天的一百三涨到二百,外加二十元的操心费,帮我督促指点一下工人……”瞧把大衫乐的,大热天的整个一个晚上没睡安稳。他想每天二百二十元,一个月就是陆仟陆佰元,也就是说他一个月就可以给父亲买一台像样的新摩托,还能剩下千八百的。他想给莲婶买一只半导体收音机,莲婶除了像妈妈一样疼他疼父亲,她再没有一个可以牵挂亲人了,她太孤独寂寞了。他心里疼莲婶,像疼妈妈一样。他还想用剩下来的钱给艾晴买一台山地自行车,他想象用他买的自行车驮着她逛马路,她打着遮阳伞,他唱着歌,欢快得像一对草丛中撒欢的小白兔,文静得像山脊石缝中绽放的野百合
  
  天有不测风云。一天,大衫工地的老板在一次出差中意外的身亡了。这个老板有个独生女儿叫高卓,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省某学院建筑系,是个高材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她推上了实际工作岗位。她在其舅舅的协助下,接管了其父亲的全部事物。当然大衫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工人。但是大衫是不是可以依然享受她父亲承诺的待遇,这一点并不明确。
  
  大衫天生聪慧,自小又对建筑痴迷,有无师自通的天分,很快他得到了高卓的赏识,提拔他当助手。在一起共事。自古英雄所见略同,两个年轻人很快有了更多的共识。之后在一起吃个饭,聊个天是在所难免的事。
  
  夏季的雨多,一连放了三天雨休。高卓邀大衫吃饭,也许是为了工程上的事,也许不是。饭局在达营子图书馆附近的一家‘文文餐厅’。大衫一进大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看见了他魂牵梦绕的大巴车上遇见的梦里出现的“艾晴”。她今天一袭樱桃粉的连衣裙,顺滑的蘑菇头要比之前在车上遇见时长上两指,她冲他莞尔一笑。高卓也因一袭葱绿色的长裙,少了平时的几分英姿,多了几分柔媚。这突如其来的相逢,让大山感到万分惊喜。喜不自禁。
  
  多少次梦中的她,今天真的再次出现在他的跟前,是命运安排还是上天注定?他显得有些举手无措。
  
  “她叫艾晴,我的表妹”高卓扬手把女孩介绍给大衫。“她叫艾晴,她真的叫艾晴!”他的心越发跳动得不同寻常,快到嗓子眼了,差点喊了出来。
  
  艾晴今年也十八岁。她的妈妈是高卓的姑妈,在乡政府食堂工作,她们既是表姐妹也是闺蜜。
  
  大衫伸出了左手,艾晴伸出了右手,这样大衫和艾晴的手握在了一起。他们就这样戏剧似地认识了,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四目相对,心意相许。
  
  之后的几个连雨天,他们真的如同大衫梦中的情形一样,他们出入图书馆,谈小时候,谈未来人生,谈冒失的童年,谈懵懂的叛逆期……达营子图书馆附近的一座小山成了他们约会的天然氧吧。
  
  山上有郁郁葱葱的高大的白杨,有婀娜多姿的柳树榆树,还有缀满杏子的大小杏树;有两人高的灌木开着杏黄色红色的花朵,桔梗花山茶花,卷卷花,素素的数也数不尽。羊肠小道平仄地伸展着蜿蜒着,他们踩着滑滑的羊胡子草厚厚的玛莲垛上山,拽着丁香树野葡萄藤蹦跳着下山。夏风撩着青草灌木送来淡淡的清香,灯笼花高贵地向他们示意,风过野花起哄似地给他们鼓掌。他们谈论他们的高中生活,谈大学,谈到将来的工作就业。他们不知不觉地深深地爱上了对方。和他梦中的情形一样,她就是他的艾晴,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艾晴是双耳失聪,戴着人工耳蜗。她的母亲告诉她,将来一定要嫁给一个疼她爱她有责任心有爱心的男生。
  
  她的爸爸生前是个十足的好酒之徒。不喝酒的时候倒还可以,能帮妈妈承担些体力活。他是无比爱酒的,爱到无酒不吃饭吃饭不能下咽咽的程度。喝到一杯的时候还可以,说话唠嗑还算正常,但他停不住,还是要喝的。没人能阻挡他,也阻挡不了。哪怕天上下刀子,只要刀子没下到他的身上,他的天下就是太平的,逍遥的,他的酒是可以照常喝的。可以说喝酒的境界是他的极乐世界
  
  一杯酒下肚,再斟上一杯,他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开始胡骂乱说。此时谁跑到他的思维意识里了,他感到不悦了,他就会大骂、指责。敏感艾晴母亲的每一句话,她不再是他刚娶过来的爱人,他的媳妇。反正他喝酒了,他就要生事要骂人要撒野。这个对象或许是艾晴的母亲或者是跟艾晴母亲有瓜葛的抑或无瓜葛一个亲戚、朋友之类的。反正他就是要骂他(她),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斥责诅咒他(她)。起初艾晴的母亲和他对恃,理论的结果时常是两个人大打出手,吓得幼小的艾晴哇哇大哭。
  
  一次夜里艾晴发高烧,电话催促回来的父亲,竟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为了照顾他,没有医学常识的艾晴妈给艾晴服用了两片正痛片,就盼着天亮,结果父亲没事,她的耳朵彻底聋了。母亲四处求医,结果无济于事,她才六岁啊!她怎么能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度过她的一生啊?
  
  他的父亲自称后悔,悔得痛心疾首。可悲的是,喝酒却喝得更甚了,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找不到家。找不到家,他就卧街,害得艾晴妈妈整日忧心忡忡,在亲友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
  
  再后来他酒喝多了就喜欢在大街上晃荡,骂人,唾沫星子乱蹦,没人愿意搭理他,也懒得搭理他。一日飞来一辆疾驰的黑轿车,轿车径直撞飞了半醉半醒的游荡的他,把他彻底地撞到了另一个世界。她的母亲得到了一笔赔偿。艾晴安上了人工耳蜗。艾晴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和人交流,这样看来,她的父亲还算为他的罪责挽回了一点上帝给与他的谴责。
  
  相依为命的母女,在高卓的父亲其舅舅的扶助下,她的母亲除了在土地上的收入外,还有了每年两万多元在乡食堂打工的收入,她也成功地念完了高中,并立志到特殊学校当一名教师
  
  残忍的成长经历让大衫为这个柔韧的女孩心生爱怜,他更加爱这个女生了。并向她说:“晴,空了带你见我爸,他是一个善良刚强的那子汉,他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月末,大衫顺利地拿到了他的第一笔打工款,整整陆仟玖佰元,他问高卓如何多出许多。就算他一个工作日没耽误过,还有雨休呢?雨休也是没工资的啊!?即使雨休也没扣,那多出的三百元又是什么啊?他感到费解。
  
  高卓一反常态,带着几分捉弄的口吻,还有点讽刺的意味说:“给你开的是爱情助燃费……”她的脸上有他琢磨不透的表情。他的脸上也立刻浮现出带有羞涩的红晕……一切都圆了他的想象,他的梦。他实现了他高考以后,对于父亲对于感情在心底的承诺,一种来自于金钱却源于亲情源于爱的欣喜,在此时已经完完全全地得到了满足。
  
  离开学还有一个半月以上的时间,他要好好地利用这段时间
  
  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向高卓请了假,他要接她到石佛子到家中,让她和父亲见见。
  
  在他送走她后,长达六个小时中,父亲一直在抽烟,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父亲板着脸,没有任何谈及这个女孩和他有关的一切话题,他感觉这里有事,而且绝非就他俩的关系。莲婶一个劲地叹气,欲言又止。
  
  父亲终于走了,去大棒头叔家吃晚饭去了。精明的大衫给莲婶泡了一壶茶。莲婶喝了几口茶,便下意识地和他聊起这个叫艾晴女孩的身世。
  
  原来艾晴的娘和她都是达营子南二堡子的姑娘,艾晴的娘经人说媒欲嫁给长她几岁的石佛子的老衫。当时娘家非朝一贫如洗的老衫要彩礼八千元,就是两千八百元,当时三十岁的老衫也拿不出来啊。于是无视情感人品和婚姻的娘家人,把艾晴娘嫁给了达营子镇上有些家业的艾晴的父亲。搁娘家人的话说:“他有家业,年龄相当,离得近,还能帮衬老丈人家。”你爹不舍长相漂亮性格娴静,一说话有羞涩的有些柔弱的人家,苦于没有彩礼娶她过门。随即就大病了一场,等病好了却听说她成了别人的媳妇……后来,你爹遇见了你娘,她善良贤惠能干,山上地下一把手。可是老天不作美啊,她心脏不好,年纪轻轻就得了心肌梗死,那年你才八岁,你爹没再续弦。怕你受委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心里还有艾晴的妈放不下……莲婶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浅浅的忧伤
  
  大衫知道,他把艾晴带到家里来,不仅勾起了父亲回忆还加剧了一直在父亲身边莲婶的失落。而且他除了爱,却无法弥补他们的伤痛
  
  大衫可以想象当年的父亲是如何地痛苦,怎样地从他的恋情中解脱出来。而且在母亲离世长达十年的光阴中,没再续弦。壮年仍富有阳刚之气的他,即使有莲婶这样贤惠的女人在身边,也没动心过,可以想象艾晴母亲的苦痛同样在他的精神上有着怎样的负荷,只是不便说出来。他毋庸置疑是个顶天里的男子汉,这样年复一年坚挺地生活着。不沾女人,也很少沾酒。即使抽烟他也竟是抽旱烟,偶尔买一两盒烟卷也会自责:爸得忌烟了,一是养身体,二是省钱,是好事,将来哄孙子也不受儿媳妇反对不是?!可以想象,一个独守空房的庄稼汉,没有烟作陪,将是何等地落寞!想到这里,大衫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岁月就是如此匆忙,甚至可以让人漠然;生活就是如此残酷,让人可以忽略感情。无论人怎样对生活充满希望,对未来怎样保持不懈的热情,岁月仍让人饱经风霜,华发过早地霸占了青丝。奇妙的是,情感的那根弦一经触碰,便柔弱得使人心疼。让人相信爱情,相信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浪漫
  
  接下来,大衫想遇见艾晴是他的幸运,艾晴是一个值得他去爱的好女孩。他觉得他懂得爱,懂得珍惜
  
  大衫来到达营子一个自行车行,他想为艾晴买一台山地自行车。文文静静的女孩就应该有一台漂亮的自行车。他在一台火红色的女式山地车前停了下来。红色小山地车壹仟捌佰元,但是他手里除了给父亲买摩托花掉的伍仟陆佰元,剩下的一千三百元,还了在同村小刚那里借的贰佰元零用钱,只剩下一千一百元,还要给莲婶买一只半导体收音机,看来眼下只有一千元可以支配了。他在那台红色山地车前转了一圈又一圈,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他怀着试探的心理和店主说:“我兜里只有一千元,剩下的捌佰元能分期付吗?”大山补充着,“顶多是下个月这个时候……”大衫由起初的胆怯到后来的斩钉截铁单刀直入。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孩:只见他鼻直口方,浓眉大眼,说话诚恳,微微的红脸膛因为羞涩显得越发红润了,便一口答应了他。他知道他在这附近工地干活。用他的话说,这年月不用父母的钱就是立世的好孩子。当他知道他没有手机,却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老爸卖了摩托,又买自行车送给女朋友,就更加佩服信赖大衫了。说只要他下个月开支将这钱补上就行,是不收利息的。
  
  大衫骑着刚买来的自行车,飞一样地向他和艾晴经常约会的地方飞去。他想马上见到她。想象她见到自行车时那一刻的模样……
  
  他想象,他将单车交给她的那一刻,她的惊喜:白皙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甜蜜,挂满了柔情挂满了幸福,还有一丝嗔怪。是的,他要她幸福,要她忘掉儿时的阴霾,忘掉生活的困苦。他和她都将在九一之前奔赴自己理想学校,接下来他们鸿雁传书;接下来他们还可以在学习的空隙合理安排时间,做钟点工;接下来他们就有了通讯设备别人手里早已经在用的手机,互相鼓励沟通,可以在课余缠绵地唠唠情话;接下来他们一次一次结业考试……毕业的那一天,他们学业有成,披挂上任。她教学,他设计!哦,他要用自己的第一桶金将家乡的平房翻盖成楼房,一排排……他和她生一对双胞胎,莲婶和艾晴的妈妈一人带一个……他们全家人坐在宽敞明亮的二节楼上看石佛子山上花开树绿,听西河套奔流的溪水汩汩流淌;坐上他开的小轿车,奔在去往达营子的板油路上,孩子们唱着歌,老衫笑呵呵地瞅着窗外,原野生机盎然,大地绿色蒸蒸日上,阳光洒满幸福的路上……
  
  201679/晚秋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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