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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海的女人

散文
时间:2016-12-02 17:34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滋潺潺点击: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小岛花香的季节。数不清多少个不眠之夜,令我想起那小岛、那海滩,那美丽的倩影,忘不了在小岛上与她结下的情谊之缘,为了消磨这悠悠长夜,我开始写她的故事
  
  
  静坐窗前,窗帘微启,雨像帘子,风一吹,忽左忽右地微荡。桌上的台灯,发出橙色的灯光,将我轻轻包裹。翻开尘封的往事岁月沉淀了许多美好记忆,清茶未凉,浸泡沉静的心情。拉开回忆的帷幔,多年之前的往事簇拥而来,在脑中绽放,在眼前闪烁,在心底波动。
  
  《一》
  二十多年前的海口。我所在的公司进行了一次结构性的大调整,因为各部门需要要重新整合,公司决定让所有员工放半个月的年休假。这是一个很难得的假期,高兴之余有人提议趁这机会我们一起去远游,好好游玩,放松一下筋骨。大家都觉得这主意不错,非常赞成。身旁的阿发却告诉我们他不参加这次旅行,想要回到家乡去看望独居的母亲
  
  阿发与我共事多年,我们友谊深厚。与我同年的他,高个儿,额骨棱角分明,古铜色的皮肤,白衬衣总是干干净净的,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大小伙,在我们科室里负责海关各类报表工作。他常在我面前提及他的家乡,一个风景如画的美丽小岛,小岛离海口大楷几个小时的水路。
  
  是与大家一起去旅行游玩,还是在家静静看书,要么回老家休假?正当我在犹豫之际,“班岚,干脆去我家乡的岛上玩吧”!一旁的阿发说到。
  
  阿发的邀请,不免心动,这是一个令我感到兴奋而又难以抗拒的诱惑。
  
  是的。该去看看他的家乡了,免得他时不时地说他的家乡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免得让我常向往他家乡的绚丽美景.....
  
  那渔村,那小岛,民风淳朴,和睦相处。民风凝成善良人性善良生活,就在那蕉风椰林的美丽小岛上,我认识了本文的主人公;美丽善良的阿雪。
  
  次日一早来到码头,我们从秀英港启程。阿发说三个小时后,就可以到达渔村小岛了。上船不一会,一声铿锵有力的汽笛声便在耳边鸣响,船随即缓缓离开了码头。在初离海岸的时候,海水是浑浊的,等到距离海岸远了,海水渐渐变成蔚蓝。站在甲板上,沐着金色的阳光和海风,看着滚滚不息的波涛,看着偶然而起的鱼跃,看着蓝天上飘来的片片白云,轻悠悠又急匆匆的飘过,真有无穷的情趣。
  
  船在颠簸中匍匐,是不回摆的秋千,是无弹簧的摇篮,给我舒适的晕眩,音乐般的陶醉,大海这慈祥的母亲,正哼着世上最美的眠歌.....
  
  午餐后,小岛终于出现在视线里。小岛,隔远望去就像一只巨猫,弯着腰,在那儿歇息。船缓缓向码头靠近,一群孩子在海水淹漫的码头尽端戏水,码头上人来人往,搬运着货物,一片繁忙的景象。
  
  登岸后,阿发带我四处巡视。亲临小岛,一览街道上,没有红绿指示灯,没有的士车,也没有公交车,主要交通工具,就是发出“噗噗噗”的发动机声响、来回奔跑的三轮摩托,还有人力黄包车。街道两旁,是小贩的大本营所在。除了许多干货海产品,熟食和冷饮摊外,其余的多数是果子摊,几乎都是本地的热带水果。但是种类多得出奇,如成串成串的香蕉、一束一束的红毛丹、去了外壳的椰子、熟透的木瓜、赤黑色的干榄,肥嘟嘟的菠萝蜜、还有黄梨和香飘四溢的榴莲等等,真是应有尽有不胜枚举。
  
  岛的那边,有一处坡度弛缓的小山,午后的阳光很明媚,柔和地照在山坡上。顺着坡路而上,两则是茂盛的绿叶,山坡上是那样的安静,只有鸟儿在欢叫,野鹿在飞奔,带来大自然温暖和甜蜜;无声无息的野花在静静地开放,周围的景色,如此美丽。方臻山顶,触目的是一片旷地,视野豁然开朗。登高瞻远,水天一色。
  
  从山坡上俯瞰,整个小岛不大,在我看来方圆尚不够二平方公里,就像是一个美丽而生动的花园。惹我喜爱的是在于它的整洁,在于它的富有乡野风味,在于它的清新的空气。虽说是一个小岛,但并不使我感觉杂乱,而绿树成荫清净优美的地方,几乎随处皆是。
  
  岛上的季节四季气候宜人,没有多大差别。虽说现在已是深秋,这里却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寒冷,看不见叶黄飘落飞舞的情境。正如阿发所说那样,他的家乡的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地方,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这里是度假休闲游玩的好地方,吸引了许多外来客人,来这里竟波逐浪,垂钓,享受新鲜的空气,欣赏海岛的花市。
  下山之后,沿着椰子树和槟榔树掩映的小路走向靠海的另一则,有一片美丽幽静、千姿百态的植被园,处处都是奇异的花卉果木。我站立在一处草地上,站立在五彩之中。那是树,那是满树的花。绿,有深,有浅。黄,是鹅黄,青木的黄。红,是血红,火凤凰的红。白,是雪白,鸡蛋花的白。遥指天庭的树,是结实的赤褐。
  
  当然,植被园里少不了斑斓的鸟儿,少不了果木花卉的清香。悦耳动听的鸟语和阵阵清香味,如今仿佛还觉得仍回绕在耳际与鼻子间。
  
  
  穿过植被园,前方是一排依山而建的吊脚楼,干栏式的建筑,黑灰色瓦木的吊脚楼凌空而立。阿发说吊脚楼高悬地面通风干燥,既好乘凉,又能防水,防毒蛇、防野兽。
  
  他家的房子是临近海边的一栋老式的吊脚楼,面朝大海,可以阅览一处小小的美丽海湾。可爱在于沙的白,水的清,阳光的温煦。房后的山上是一片竹林,房前下是个小山坡,小山坡底下便是一览无遗的海了。正是傍晚时,夕阳照在水面上,竟有些晃眼,让人感觉像在做梦一般。
  
  
  一次满足的游览,好像一顿饱餐。我曾欣赏了不少的名山大川的风景,但都美不过那小岛幽美的景色。虽说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岛,它所给于我的不单是视角和味觉上的感受,更是心灵上的启示。
  
  《二》
  夜幕低垂,当吊脚楼里一盏盏灯掌亮的一瞬,就像一串串星子悬挂在树梢上。走进阿发家里,客厅的餐桌上,早已摆放好了一桌丰盛的海鲜菜肴,热气腾腾的飘着浓浓的香味。阿发妈妈听见我们的脚步声赶紧从厨房出来。
  
  阿妈身材矮小,头发自额头处齐齐朝后梳,经过耳畔,被细细的发夹别住,梳理得十分工整。穿在身上的蓝色黎族传统织锦服饰,散发着一股肥皂清新的香味儿。面对我这个陌生的客人,她非常亲切,热情地为我倒茶递水,一看就是一位贤惠明朗的老人。席间和蔼可亲的阿妈,不停地给我夹菜,一个劲的叫我多吃一点。盛情难却,饱餐之后,肚子涨涨的让我难受好一会。
  
  收拾好碗筷之后,阿妈走到屋外,坐在走廊里的竹凳上吸着水烟。这种烟不同于普通的香烟,它是由一根近三尺的竹筒和排烟管组成,里面装上水。阿妈告诉我,这是她自己做的水烟袋,当地人都吸它。只见阿妈将竹筒内装些水,之后从纸袋里掏出细细的烟丝放进烟管里,用火点燃后,对着竹筒深深地吸了一大口,随之,一股清香的烟草味飘了出来。
  
  阿发说他以前也喜欢抽这种水烟,自出岛工作后,嫌抽水烟太麻烦,太土。阿发.....阿妈抽完烟,叫了阿发一声,今晚的月光很好,你和班岚来走廊里坐吧。
  月光是很好,月光如银,皎洁,明亮,拥进屋子。阿发点点头,我随他来到走廊里,廊外设有半人高的栏杆,内有一排竹凳。凭栏眺望远山近水,渔火,星光,映着海波,波光粼粼。月色如镜,特别宁静,听不见任何喧嚣声。
  
  “你的家乡的确很美,让我大饱眼福”我对阿发说。
  “其实小岛最美的是它的清晨黄昏。这里的早晨诞生于天海连接处的第一道金线,太阳初升,一片宁静和淡然,没有人声的噪杂,唯有鸟语,宛如一幅美丽的图画。而日落下的小岛在夕阳映辉射下的绯紫,或露出云层掩映下的幽蓝,皆各有韵致。”他说。
  
  这是一个安详的夜晚、在这里我听不到那可厌的噪杂的市声,除了那唧唧的蟋蟀的低鸣声,时而海浪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当子夜来临,虫鸣将最后的一片音响掷入了沉寂。于是,风声和海浪声皆被拒于窗外。吊脚楼逐款步走人梦乡。周遭是浩瀚一片的恬静和鼾声,证明这小岛是如许的安泰民安。
  
  一觉醒来,昨日的颠簸疲劳,一夜之间已消失无踪。黎明的寂静笼罩着小岛,人来之初,处于好奇,清晨我特意早起。在微明的晨曦里,我推开木格子窗,海风飘进屋里,海风,沁心肌肤,精神奕奕。
  
  一声钟响击碎了宁静,惊醒古旧的楼房。于是,竹林里群鸟凑鸣不绝,人们被悦耳的晨曲呼醒。吊脚楼的窗口,陆陆续续的亮起微弱的灯光,好像是雾中的萤火虫,若隐若现。
  
  沉睡中的橡胶树,带着受伤的疤痕,在痛苦记忆里,疲惫的醒来。穿过雾网深重的橡胶林,来到街头,虽然,天还未大亮,窄小的街道上却一片灿胜繁星的灯光,那是街道两旁的黄橙橙的街灯,那是拖着海产品来回奔跑的三轮摩托车发出的黄白光。闪闪烁烁,在灰朦的苍穹下,伴着每一个谋生的人们。
  这时,太阳的第一道金光渐渐从水平线跃起。天边,璀璨的朝霞化成了一只开屏的孔雀,含笑俯视岛上的人们。
  
  我把目光投向海边,蓦然,一位曲线阿娜的白衣女人闯入视线里,吸引住了我的眼光。她乌黑的长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发丝左右漂浮,身披七彩缤纷的朝霞,站在一块硕大的礁石上,静静地看着海面,宛如罗丹沉思,四周空无一人。
  
  正当我为她的美色在心里赞叹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了阿发的声音,“你起来的真早,我找你好一会了,走,带你到海边去呼吸一下带有鱼腥味的空气,感受一下海的魅力”
  “想看这里的日出,我五点就起床悄悄出门了,怕打扰你和阿妈的休息,就没有对你打招呼”
  阿发说:“在这海滩行走最好是把鞋子脱了!这里的海沙在朝霞的照耀下,非常晶莹光亮,光着脚踩在上面别有多么柔软光滑舒服呢!”
  我立即脱下皮鞋,赤脚踩着柔软的细沙,细滑的沙子里有一丝丝的温凉,穿透我的脚板心,舒服极了!
  
  我们向浪花翻卷的海边走去,阿发见我的目光一直聚集在那个美丽女人身上,然后轻说,“她叫阿雪,是我们岛上最美的女人,除了下雨或刮台风,几乎每天早晨或黄昏,都能在这岸边见到她”。
  “为什么在这二个时辰里她会来到这海边,难道她是研究海洋气象学的?”我好奇的问道。
  “不是”。阿发摇摇头,仍然轻轻回答着我。
  是否她对这儿的大海独有情种?我心里想着。
  
  阿雪看见我们朝她走去,有些激动的向阿发挥手,“阿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很久没有看见你了。”
  “阿雪姐;我昨天到家的。”阿发说。
  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阿雪,修长的身材,又高又俏,清秀的面孔,一如白瓷,在阳光下闪烁着细腻透明的光,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柔美中略带伤感。身穿白色的长裙,脚穿一双平底黑色的丝绒布鞋,长长的乌发、垂在肩下。静立着不动的她,一个微笑浮现在她的唇边,朝我点点头,很快转过眼光去看着阿发。
  阿发立即告诉她;“额,这是我朋友,叫班岚,我的同事。”
  我随即向阿雪打招呼;“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她没有直接回我的话,仍然只是微笑着向我点了一下头。
  
  哗啦的浪声中,远处有一艘巨轮驶过,一阵大浪突然袭向堤岸,把我们的裤脚都喷湿了,同时也截断了他俩的话题,三个人不约而同朝身后的堤岸退了几步。
  
  阿发提议去喝早茶,(沿海一带的人,把吃早餐习惯称为喝早茶)我们三人向岸边走去。没走几步,我却发现阿雪的左足不是很灵活,走路时身体稍许有点摇晃,但不是很糟糕。虽说只是小缺陷,不影响她的整体美感,但我还是替她感到有些惋惜。
  
  茶屋离海边很近,服务员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店里。走进茶屋,一股自然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茶屋不大,很雅致。竹桌,竹椅,竹凳,连墙壁都是一片片的竹片镶嵌而成的,这种装修给人一种归真的感受,有种深山情调。
  
  大厅客人不算很多,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这是一个极好的位置。窗外是一片小芭蕉园,硕大的叶片,绿油油的,阳光洒落在叶片上,浮绿泛金,向远处望去,便是蔚蓝的海水。
  我们点了三笼叉烧包和几盘小点心,还要了一壶龙眼茶。阿雪微笑着对阿发亲切的聊着生活中的琐事,她似乎有一海的话,间中也回答阿发的一些提问。我在一旁谛听她快乐的谈话,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看着她每一个优雅的姿态、凝听她谈话中的每一个轻柔的音符。她的笑容,轻易地就能让他人受到感染,她那柔和的音调,就算在冷冻的空气间也能注入温暖
  
  我的目光就像审视什么世间珍品似的凝视阿雪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深邃而清澈,犹如澄澈的湖水,怎么有着如此美丽动人晶莹的眸子。我在心里呢喃着。
  
  这时,服务把食物和茶水送来,叉烧包和点心不但精致而且非常好吃,我比他们吃得多,一连吃了好几个。后来阿发说忘了带香烟,便起身朝外面的烟店走去。
  
  我和阿雪默默对坐着,她微笑地注视了我好一会,没有说话,然后垂下眼帘,低着头,轻轻喝着茶,看见她时不时用手指理理头发。每一低头喝茶,长长的头发便落下遮住她那张美丽的脸,从发丝中、隐隐约约发现她那娇容里藏着一丝淡淡忧伤
  
  “阿雪姐,你的长发像瀑布似的!很多年没有修剪了吧?”
  阿雪点点头,算是对我的回答。仍然沉下头,继续喝着茶水,非常的安静。不一会她抬起头来,两手交叉,静静地坐着,目光飘向窗外。
  
  我感觉我的问话,使她很不愉快。她不语,一阵沉默。这种沉默,令我不安,而又感到纳闷,是因为不熟悉,不便与我交流?后来我才知道原委,这确实一个令她不高兴的话题。
  阿发买烟回到座位上,笑呵呵的递给阿雪一支香烟,她接过香烟,熟练地夹在二指中间。阿发从上衣兜里掏出打火机,小心地帮她当然香烟。阿雪轻轻地吸了一口,目光仍然投向窗外,慢吐慢吸静静抽着,香烟紧紧地黏住她的玉指,烟雾在周围慢慢扩散。端庄大方的她,抽烟的样子非常优雅,透着一股成熟的魅力。
  阿发问我:“要不,你也来一支吧!”
  我赶忙说:“我不会抽,你知道的啦,只是感觉你们抽烟好像很爽哦”
  阿雪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轻轻说了一句.“试试,来一支吧!”
  阿发赶紧把香烟点燃递给我,“我们单位那么多女性抽烟,你也抽一根吧,没有关系啦,这样我们才是真正的哥们。”阿发哈哈笑着说。
  我接过香烟试着抽了几口,感觉真的还不错,“这尼古丁的味道好刺激啊,嗯,蛮舒服的”我说。
  “看来我们女性抽烟的队伍又加长了!”阿雪微笑着说到。
  
  从店里出来,阿发提议送送阿雪姐,顺便去她的花店里看看。阿雪姐的鲜花店开在集市一处拐角的地方,小小的花店里,摆放了许多花卉。一盆盆,一簇簇的鲜花,有各种不同的美丽颜色,散发出各种不同的清香或浓郁的香味,而在这许多的鲜花中、有不少的鲜花使我没有见过的,也就报不出花名。临走时,阿雪热情的邀请我明天再到她花店去玩....
  
  
  二十五岁的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学会了抽烟。而且,一直抽到今天。每当别人问我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就会让我想到小岛,想到阿雪和阿发,想到那些曾经时光
  
  尽管如此,记忆到底还是一步一步离开远去,模糊了。我忘却的东西委实太多了,有些往事应该记住的,却怎么也想不起了.....
  
  《三》
  晚上阿发被朋友叫出去喝酒了。“他长期不在岛上,回到家乡总要和儿时的朋友聚聚”阿妈在厨房说道。无所事事的我站在窗前,听着潮水轻拍着暗礁,感受轻柔的海风,带来的舒畅。不一会,阿妈从厨房出来,递给我一杯海南的苦咖啡
  需要加糖吗?阿妈问我。
  谢谢!不要加糖,还是原味的好。我说。
  我很爱喝自己本土的苦咖啡,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阿妈说。
  我轻轻喝了一口,这种原味、炭烧苦咖啡我喝过许多次,口感有些苦涩,却很香浓。
  是的。阿妈说着突然象是想到了什么,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其实慢慢的品着咖啡的滋味、也就是品人生,耐人寻味的生活只能慢慢地体会,我一直是这样理解的。
  
  那时的我,还年轻,没有坎坷的人生经历,过着一帆风顺的生活,不懂得咖啡人生还有同样的滋味,也就不会把咖啡人生联到一块。那时,我不是特别喜欢咖啡,而是享受一下那种优雅的过程。
  
  此刻,仔细回想那时阿妈说的那一席话,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生活在小岛上渔民出身的她,一个快六十岁没有什么文化老人,会说出这么精辟的人生哲理。的确,人生就像一杯咖啡,即有难忘的苦味,也有让人回味的甘甜,其中的苦其中的甜,其中的酸其中的香,竟然也如同人生一样,五味具全。只有经过人生风雨的人、才能悟懂这人生哲理
  
  我仍然清楚的记得那晚和阿妈在一起谈话的情境,阿妈耿直,言语风趣,笑声爽朗,健谈。和她老人家聊天,亲切而轻松,没有时代年纪的代沟。她还开玩笑的对我说;当阿发在电话里告诉她回家时,说要带一位女同事回来,开始,阿妈还以为我是阿发的女朋友呢....
  
  谈话中,我便提起了阿雪。阿妈:您们岛上那个阿雪真是一个美女,可惜左腿有些缺陷。
  阿妈轻轻咳了一声,注视着我说:阿雪是我的干女儿,她外表美丽,心底善良,却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阿妈继续的往下说去:阿雪的日子过得很简朴,花店的收入大部分都捐给孤儿院了。阿发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阿雪大阿发八岁,经常帮我照看他。阿发一直把阿雪当亲姐姐,我们鱼岛上的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很喜欢她。
  
  她的人生坎坷多难,她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岛上。在她幼年的时候,一个人贩子把她从北方带到我们岛上,在人贩子四处打听买家时,被派出所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民警赶到小旅馆时,结果人贩子早就逃跑了。人贩子肯定不敢带着阿雪跑路,就把阿雪仍在旅馆里。当时阿雪很小,民警问她住在哪里,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晓得自己几岁,阿雪说着一口的北方话,民警说她肯定是北方人,北方那么大怎么帮她寻找亲人。(如果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交通信息发达的今天,很有可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后来阿雪被岛上的渔民收养,善良的养父母没有孩子,他们非常疼爱阿雪。阿雪这个名字,还是养父取的。也许她是北方人,小岛一年四季没有雪,养父给她取了这个名;雪,我们都叫她阿雪。
  他们的家不大,是一栋小木屋,坐落在海边。可是好景不长,阿雪上小学四级的时候,发生了一场灾难。台风来临时房子被吹垮了,惊吓的养母牵着阿雪匆忙从屋里往外跑到门口,门头上的一根木头落下来时真好砸在养母的头上,养母当场就死了,阿雪的左脚后根部也被木头砸伤,左脚从此留下了残疾。
  
  当时,阿雪的养父不在家,去了岛外的朋友家帮忙盖房子,一个星期后,养父回到岛上。在码头遇见了村长,养父从村长口里知道了这个噩耗后,悲痛的养父一下子心脏病发作,唉,还没有来得及送到医院就死了.....
  
  就这样,阿雪在十三岁那年失去了养父母。后来,被一位五保户老人收养。收养她的老人却不到三年又去世了。从此,她又成了孤儿,中学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幸好她有一双巧手,会绣鞋垫,会编制花篮,拿到集市上贩卖给外地的游客,维持生计。毕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啊!虽说左邻右舍的人们偶尔也会送她一些粮食、蔬菜和鱼,村委会还发放一些补剂给她,但她的日子过得仍然很辛苦。
  
  从阿妈口里我才知道了阿雪一些人生成长经历。打从孩说起,在她生命的白纸上,就涂上了不幸的色彩。无情的命运把她抛入无底的深渊,经历如此诸多的遭遇,对一个小女孩,该会是多么不幸的成长过程呀,在她小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怎样的影响?让我感到非常难过,心生怜悯感。
  
  《四》
  另一个早晨,晨光熹微的时候,我被清脆悦耳的海鸟声唤醒了,这是一个美丽的早晨,阳光灿烂。来到走廊,抱着双臂依着围栏,欣赏室外优美自然景光。小岛在碧波万顷的围绕下,明媚依人。晨曦下的海滩,七彩缤纷的朝霞泼洒在阿雪的身上。海水卷起白色的泡沫,缓缓地向她在的礁石飞去。在她的周围依然不见其他的人影,一望无际地海水坦然自若地在她眼前潺潺流淌。
  
  她对曙光和晚霞的迷恋,以及对海滩的热忱,在我思想中播下了许多疑问?.......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平静而专注,仿佛是在寻找多年前遗落在海里的什么宝贝似的,又像又是在等什么人,或许是.......
  长发依然不停的漂浮,风吹散了她的头发,然而,却吹拂不掉她心中的孤寂和忧伤
  
  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那天上午九点,我独自去集市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那个拐弯处,站在离阿雪花店十几米远的地方,看见她正在花店门口弓着腰给花盆里的一株花浇水。阳光正如同浓酒一般洒在她婀娜身躯上,纯白的连衣裙下露出一双妩媚的美腿....
  
  我刚迈开脚步向花店走去,忽听她亲切地喊着我的名字,“班岚,班岚....”。来到店里,阿雪递我一罐椰子汁,然后走进里屋搬来二个小木椅,我们刚坐下,听见门口有人在叫喊,一看是送货的花农。她赶紧起身走出去打招呼,花农拿出一张送货单给她看,她签完字,花农和她从木板车里搬下一个沉重的大花坛,我赶紧去帮忙,一起抬放在店门口,然后把木车里一扎扎五颜六色的鲜花拿进屋里。
  “班岚,别让花枝上的刺把手扎破了。”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你会插花吗?”
  “插花是一种艺术,色彩搭配是需要技巧的,我可不会。”
  “很简单,你看看就会了”
  花农走后,她从柜台上拿起一把剪刀,剪开包扎纸,挑选出不同的花,一枝一枝的修剪。她静静地,熟练地把不同颜色的花朵和点缀的叶片轻轻插入花瓶中。她的手很美,非常光滑柔软,一张不带任何修饰的面孔中——透着高雅清秀之气。像一位宫廷的贵妇,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般。
  “班岚,我们这里很荒僻,不习惯吧?”
  “还好啦,再说这里的景色很美,而且,还可以吃到非常新鲜的海鲜,最高兴的是认识了你!”
  “呵呵,我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岛外面的朋友,那你干脆叫我姐吧,做我妹妹可好?”她自然的态度,给我的感觉非常非常的友好。一瞬间我竟对身边的阿雪涌起一股无限的亲切之情。阿雪大六岁。
  “当然好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班岚;你结婚了吗?”
  “我结婚了,丈夫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二地分居着。”
  “阿雪姐,你结婚了吗?”我试着问。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我也结婚了,丈夫是广州人,可是,自多年前他回广州后,就再也没有音信了。”她说完,马上底下头,悲叹一声。一声忧伤的哀叹。
  “后来他一直都没有联系你吗?你也没有去找他?”
  阿雪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几口,然后仰起头吐出一团烟圈,慢慢说道,“他回到广州没有多长时间,就出国了。”
  沉默片刻后,她把香烟和打火机递给我“你也抽一根吧!”
  我接过香烟时,她冲我笑了笑。半响,她开口说道:
  “我丈夫叫陈冰,他大学毕业后被下方到我们岛上种植橡胶树,比我大五岁,我二十二岁与他结婚,那时结婚的事情他的父母不知道。说是右派分子被关在河北一个偏远的小地方,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二年后,他父母平反回到广州没有多久,他接到通知,让他返城回去照顾父母,从此就失去了联系。在那年的年底,我收到一封从广州的来信,接到信件时我高兴极了,打开信一看,寄信人不是他,而是他的一位朋友。阿冰托朋友转告我:他已经出国不回来了,叫我不要再等他......”她说完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寄件人是曾经与他一起来我们岛上下方的知识青年,阿雪从信中才得知他的父母已经带阿冰出国了,阿冰父母原来都是高知,后来说是右派分子进了监狱……
  
  阿雪继续说着;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走出岛上这片土地,也不知道岛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次和阿雪交谈,我们显得非常愉快和轻松,彼此已不再陌生,从此我们成了好朋友,好姐妹。至于那段时间我们还说了哪些什么话,我已记不完整了……
  
  在这宁静的夜晚,为自己泡一杯清茶,心中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思想却延伸得很远很远,故人故事如烟如雾渐渐飘远,只有这手中的茶水幽香如故。
  《五》
  午饭后,阿发和阿妈都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看了一会书,感觉好困不知不觉躺在沙发睡着了。睡醒之后已是黄昏,端起茶杯,走到楼廊眺望,一览无遗地物景仿佛近在咫尺,四下里正弥漫着黄昏的气氛。夕阳,正顷尽所有的余晖,无阻地照在墙上,照在树梢上.....
  
  海滩上阿雪的影子,再次飘进我的眸里。橘红色的霞光、照亮她整个身躯,海风不断的轻轻飞旋,扬起了她那轻飘的纱裙,身材在夕阳下显得格外修长。灿烂的夕阳,是美丽的;但我发现,这礁石上的阿雪,比蔚蓝的天空大海和波浪、更加美丽!宛如仙女一般。
  
  年轻时候的我,做什么事都无拘无束,对心中疑惑不解的疑问,无论人和事物总是充满好奇,若不探个究竟,不然会一直困扰着我。
  
  记得一天晚上,我就走进阿妈的睡房,阿妈正低着头整理衣服,“阿妈;阿雪姐她为什么总是在早晨与黄昏要去海边看海?”我冷不丁的问道。
  阿妈抬起头来,“哦,班岚,关于阿雪的事,上次没有对你说完。你等我一下,我们到客厅里去谈吧”。她老人家马上放下手里的衣服,随我来到客厅。
  “我是阿雪的介绍人,阿斌当时来到我们岛上时,由于是右派的孩子,做事非常勤劳。看见他们二个都是苦命的孩子而且心底都善良,我就把他们撮合成了一对夫妻。婚后他们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可好景不长。第二年,阿斌回广州之后就出国了。
  其实,那封信不是阿斌的本意,后来从朋友口中才知道,那信是他父母逼着他写的,阿冰是个孝子,加上父母都有病不得已才写了绝情的信,陪父母出国了。那时,阿雪正身怀七个月的身孕,当她看见信里内容时一下子昏阙过去,导致后来流产了。
  
  说到这里,阿妈语言哽咽,双眼嵌满泪水,停了半响,才接着说;阿雪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流过一滴泪水,她的泪水,只有大海黑夜知道。她以前是一头短发,自从阿海斌消失后,她就开始留下了这长发。而且,每天早晨和黄昏都会到海边去遥望大海。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谁也不敢去问她。我猜着,她好像活在幻想中,阿冰一定会回到岛上吧!她只有这样想,才有力量活下去.......
  
  我默默地凝听完阿妈哭述阿雪姐不幸身世,心里早已透过一股难以明喻的难过,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阿妈的详叙,解开了我心中的所有疑惑。阿雪姐,这个心儿和无云的蓝天一样纯净的美丽女人,为什么要受这许多不幸的苦楚,哎,我的心在皱缩......
  
  直到二十年后,我已完全步入生命之秋的时候,才想把她的故事写下来。她的不幸,我原已淡然,再次回忆她的伤心旧事;令我心痛再次复发......
  
  在岛上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上午都会到阿雪姐的花店里去,陪她说说话,给她一些安慰。可又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她。她把时光分给劳动,或在某种希望中舒展。她的命运是坎坷不幸的,她的人生像暮色般凄清,她的心境,似黄莲。充满了泪的挣扎。让我不胜悲哀。
  
  我向来话多,喜欢问这问那的,可从那次与阿妈谈到阿雪姐之后,我收敛了好奇言多的习惯,以防语言失误,勾起阿雪姐的伤感.....
  
  
  《六》
  有那么一个黄昏印象特别深刻。我沿着椰树掩映的小径上走着,远远看见阿雪弓着身在椰子树下系鞋带,悄悄来到她身后,轻轻叫了一声;“阿雪姐”,她惊觉地回过头来,一看是我,连忙挺着身子说;“班岚,你这是要去哪里?”
  “闲着没事,随便走走。”
  “那你陪我一起去海边吧!”
  “好勒”
  我们缓缓地踩着金色柔和的夕阳,步过留痕,沙滩上跟着两对浅浅的鞋印。黄昏的海,没有溅起的浪花,只见一阵一阵无数的小水泡,似一串串珍珠,随着轻拍的海浪进退。隐约有空籁之音,和着海风习习。
  
  在那儿,在那礁石上,我站在阿雪姐身旁一言不发,阿雪姐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双手合十默默地对着海水祈祷,.....黄昏的海,四周依旧一片寂静,在这寂静中,恍若世界的角落只剩下我们二个人。
  
  暮色自四面八方向我们围拢过来,阿雪姐仍然站在礁石上看着海,朦胧的海水漆黑一片,天困了,海已睡着了。只听见潮水轻拍着岸边的缓慢而又柔和的声响,很是撩人心绪。而她说这是海的脉搏,海的呼吸。
  
  在岛上的那些时日,我与阿雪姐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在我的心中,她永远是一个朴实而又高度坚强女性,她好像活在一个铁打钢铸的世界里,而这个世界,是我所进不去的。
  
  没有想到,阿雪姐竟然在我面前落泪了。她哭过的长夜,只有我知道流下了多少的泪水
  
  在离开海岛的前一天,阿发从外面回来说;阿雪姐请我们今晚去她家吃饭,为我们饯行。听到这个消息,我赶忙跑到商店里给阿雪姐买了很多礼物,有营养品,内衣和护肤用品之内的。
  
  傍晚时,来到阿雪姐的家。客厅不大,很简朴,茶几上为我们准备的有水果,茶水,啤酒,香烟。屋子里收拾的干净整齐,靠墙的木柜上,摆放着一盆开得正艳的黄菊花
  
  那一会,阿雪姐是无比的高兴和美丽。她的眼睛里,有笑花飞舞,脸上泛出红晕而美丽的亮光。
  
  我们的到来,使她忙的不亦乐乎,她有一手好厨艺,饭菜做得很可口。席间,欢宴的气氛里掺杂着惜别的凄怆。
  
  饭后,我们抽烟闲聊,忽然不知为何停电了。阿雪姐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粗大的白蜡烛,阿发给它点燃后,说时间已不早、该回去了。当我起身时,阿雪姐说道;班岚;今晚你就住我家吧,想不想留下?
  当然想啊!只要你不嫌我话多,我高兴地说道。
  我把阿发送出门外,回到屋里,看见阿雪姐坐在摇椅上、闭着眼睛
  睡着了吗?问她,我的声音非常低微。
  没有。只是想点事情。她身子轻轻动了一下,微微笑着说。那微笑恍若淡淡的远景。
  
  我不再打扰她的沉思,安静的喝茶。悄无声息的月影,飘忽不定的烛光,在洁白的墙上重叠交映,影影綽綽。
  
  如果说阿雪是不寂寞的,那就因为她有两个良伴,一个是猫,每当摇椅停下来时,她惯于伸手去触摸在旁边打盹的猫。柔柔的毛温温的身体,尖细而满足的几声幸福的,咪咪,咪咪。
  
  第二个该是香烟了。那是阿冰离开后、她就开始有了抽烟的习惯。从此香烟几乎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倘若没有香烟,她是何等的空虚和寂寞。我想,香烟或许是她惨淡的命运中可怜的慰藉吧。
  
  摇椅停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眶里红红的,有些湿润。我把你留下来,想与你说说话,难得有你这个好妹妹。
  阿雪姐,明天我回海口,你也去吧,我带你逛街,看看灯火辉煌的夜景。
  谢谢!我不想离开这个岛,这里有温暖阳光温暖的人们,岛外面的世界太陌生,太遥远了。
  阿冰已经离开小岛这么多年了,你不要这么辛苦天天去海边等他
  她点燃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托着腮,沉吟片刻于是她把烟熄灭掉,欠起身从木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是她与阿冰的结婚照。我端详的看了一会,照片中,阿冰很健壮,小平头,浓眉大眼,两个人微笑着头挨着头。
  
  阿雪姐,你还年轻,而且又这么漂亮,把他忘了吧,不要太委屈自己了,我希望你活得幸福
  班岚,忘记一个人太难了,如果能够忘记,我早已忘记了!记忆中如果没有了他,那我大脑里简直就是一片空荡荡的了......忽然,阿雪姐像一个孩子似的,抱着我盈盈哭起来。眼泪一串一串地流,她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衣服,哭泣不止。
  
  令人心碎地凄厉声,淹没了窗外喧响地海浪,想对她说些安慰话,内心却萦绕着无限哀伤,无语慰藉!或许泪水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吧。
  
  她的泪水像开了闸门的水坝,她心中的痛苦、失望、辛酸、委屈,伴着泪水全流泻出来了。阿雪的命运是悲凉的,是极其孤寂的,我的心跟着她的故事下沉。
  痛哭之后,她的心情慢慢平定下来,说到:我为什么在晨曦里和黄昏时去那海边,因在那儿,那儿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点燃幸福火焰的地方,在那儿的夕阳下,我和阿冰站在那礁石上,许下了天长地久的心愿....后来我们结婚后,阿冰经常在早晨和黄昏、牵着我的手,带我去海边散步。阿冰说清晨黄昏时的大海,海水无比的蔚蓝和美丽
  
  听她到这里,我心里才真正明白了。那海边曾经是她最幸福的地方,有着美好回忆……
  
  阿雪说着说着,眼泪又重新从她眼中滋生。然后她竟然说道:我是一颗灾星,克死了养父养母....没想到她把那些天灾都归咎于自己的命太硬,她那荒唐而迷信的想法,就像一道魔咒时刻折磨着她的精神灵魂
  
  阿冰是她心中的希望,她悲切孤独的活着,用自己的方式思念着阿冰。她痛苦而又幸福的回味着那些过往的甜蜜时光。她的快乐和她的悲哀是交织在一起的,她的爱恋和她的忧郁是结伴而行的。她热爱幸福,可孤独的影子却遮盖着她,她热爱朝旭和夕阳,可明媚的金色辉光、荡不出她七彩的人生,她热爱每一个夜晚,可梦呓不能缝补她心中的痛苦。谁为她弹一支欢乐的曲子?划破黑夜的浓雾和幽暗,把音符编制成狂奔的浪花,踏碎她忧伤的泪珠.....
  
  她把最质朴的语言灌注到我的心房。“小岛是我的整个世界,在这片土地上,我曾经得到了许多人的关爱,才度过了那些困苦的岁月,日今,我要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去回报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我感到自己是幸福的,岛上的人们就是我的亲人,是这些亲人给了我生活的勇气,温暖。”这时,她的声调、她的表情,好像都沉浸在一种全然无憾的、无比满足的欣慰里。
  
  她热爱岛上的一切……
  
  【七】
  时间总是匆忙,更何况短短的半个月假期。动身离开小岛那天早晨,阿雪姐非要把我和阿发送到码头。我们的脸上都流露出真诚的忧伤,在码头上依依话别时,阿雪姐还牵起嘴角装个微笑向我道别。看见她哭肿未消的眼,想到她外表无事背后哭泣的日子,哽在我心胸一个多钟头的悲意,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流....
  
  告别美丽的阿雪,告别美丽的小岛,怀着黯然若失的心情,回到噪杂的都市。对于此行,对于那样的一个优美所在,对于那样一位善良纯洁的阿雪,叫我如何不想念牵挂呢!
  
  岁月之河流淌了许多年之后的今天,我仍然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对阿冰那份痛彻心扉思念的悲切哭泣声,经常在我内心深处回响,时常在我耳畔萦绕,勾起我的伤感
  
  回到城里后,我和小岛上的阿雪开始了鱼雁往还。我常常在信中安慰她,希望自己能够常去看望她,用自己竟有的那点精神之力去减轻她的痛苦,但我发现我完全失败了,因为她内心世界孤独,我却进不去,一种无力感从我心中升起。因此我自己也感到痛苦
  
  反而,阿雪姐在给我的信中经常给我鼓励,嘘寒问暖的关心我。她的性格就像她的字,笔划纤细而不纤柔,一粒粒的字,有棱有角,内在的性格,不自觉地通过了她的字体表现出来。信里,全都是关爱的话。
  
  阿雪就像来自另一半球的鸡蛋花,把根深深地插在小岛的心脏里,让高贵的血液,注射在小岛的脉搏中,奔流在人们的精神里。
  
  她的娇媚有着成熟女性的风韵,有着一种给人以亲切之感的独特的娴静。一想到她所失去的那些亲人,我无不遗憾
  
  自小岛归来,日出和日落都会勾起我的思念之情,想到在蔚蓝的天空下——扬起泡沫的地方,阿雪姐她孤独地又站在那海边,望着大海翻腾,浪花飞卷,回想曾经,等待心中之人的出现……
  
  《八》
  阿雪姐在世的时候,我抽空去过几次岛上看望过她。当初是每年去一次,陪她小住几天。后来,我自己的生活变得复杂起来。由于我的工作和家庭的种种原因,最后一次是间隔了三年后才去。分别越久,越加想念她,我清晰的记得,那是在她去世前的一个月,我去小岛、在码头上的情境。
  
  我看见久违的阿雪站在码头的围栏下,一头厚厚黑黑的长发,像绸般的一直披到腰间。她脸上的笑靥像魔般的牵系着我,双眼永远孕育着笑意,人前总是表现出开心乐观。只有我见过她的眼泪,一种惊心动魄的,一种痛不欲生的,一种悲伤绝望的,也唯有我方能了解她的委屈。
  
  甜甜的笑靥挂在她纯纯的面颊,延颈举踵,频频向我招手,隔着一大堆人头,呼唤着我的名字。我飞快的跑到她的面前,嘴巴一合一拢的,却说不出话来。我把头埋于她怀中,像久别的亲人一样,紧紧拥抱着阿雪姐.......
  三年不见,发现她风采依然,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动人,生活似乎不曾在她的脸上雕下深刻的痕迹,我觉得她仍然是温和乐观的!朋友相聚,是生活中的一大快事!人生有许多事,许多事是不会褪色的,它们为记忆的篇页增添姿彩,是生活激情,也是向前的动力。
  
  我和阿雪虽说只有六年的友情,但我们深厚的情感是不能用年限来衡量的。它已逾越了时间的界限。不见时,我们以心相牵,默默祝福。见面时,我们以手相牵,分享欢喜,同担忧患。
  
  在噪杂不安的都市里住久了,心里十分思念宁静的小岛,思念美丽的阿雪姐,在繁杂的人海里,我讨厌那些满面春风心怀叵测的伪善者,讨厌那些朝三暮四的不忠者....
  飘忽的风,哗啦啦的雨,从窗口吹进来。一股无名的凄凉直透肺腑。看看书桌上的日历,今天星期六。每次遇到这个日期,好好的天气,常常哗啦哗啦下起雨,总会使我想到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暮秋之际的一个礼拜六,11月30日。
  《九》
  大清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我赶忙披上衣服,跑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是阿发,他全身像打摆子一样,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看见他这副样子,把我吓坏了,惊恐中我赶忙递给他一杯水,他咕噜咕噜的吞下几口,才说出了原委。
  
  阿发结结巴巴的说得,昨天晚上,阿雪姐从海边回家的途中,在小山坡上不慎摔到,滚下几米远的石沟里,心脏被一块坚硬的石头砸穿了,血流不止,医生说恐怕没有活命的希望了。当我听到这个凶多吉少的消息时,差点晕了过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阿发把我扶起来,说车子就在楼下等着,我们赶快去码头上船,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中午时分,赶到了阿雪的家,阿妈站在门外焦灼的正等着我们,她以沉重的语气对我们说:“阿雪已经过世了。”刹那间,我感到天倾地裂,整个身体,像半空中剧烈飘荡的风筝。我一面撕扯心肺的哭喊着阿雪姐,一面跌跌撞撞的跑进充满哭声的小房间。
  
  阿雪冰冷的身躯躺在棺材里,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还是微微地张开着。也许,她还有什么不舍,也许,她还有某种的心愿,没有达成,也许......
  
  我走上前,用颤动的手轻轻把她的眼睛盖上,她才像睡觉一样,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阿雪一路走好,这个世界不值得你留念,老天爷不公啊!在你短暂的人生里,却让你历尽了那么多不幸和磨难,现在你终于摆脱了无休止的痛苦……”不知道谁在哭泣中说的这些话。
  
  我哀哀恸哭,在过去的生命历程里,从来不曾,不曾有过如此刻骨的悲痛、更不曾有过此等全然绝望的感觉。
  
  阿雪姐最后的遗言,就是让我和阿发帮她办理后事,让我们把她葬在海边的山坡上。她临终前的那一刻,还把我的名字轻吟.....
  
  她的美貌,她的苦楚,都随着那一缕青烟轻轻飘离......她下世葬礼的那一天,很隆重,岛上的渔民和商人,还有从岛外赶回来的学生,以及部分居委会的干部都曾前来吊唁,以示哀悼,因为阿雪姐素来便以美好心灵,以及对爱的坚贞闻名。按照阿雪姐的遗言,我们把她最后的躯体——安葬在她所爱的地方,居高临下的坟墓——面朝大海.....
  
  阿雪姐在温暖阳光的覆盖之下、永远沉睡在这里了,我跪拜在墓前,喃喃说道;我可怜的阿雪姐,一路走好,你去的世界、是美丽天堂,那儿是你养父养母们永远居住的地方。那儿没有贪婪的人。阿雪姐;待我百年之后,我们约定在天上再聚头重逢。
  
  地球上的人们有一个共同的故乡,我们要回去的故乡,只有那个地方,就是终归要回去的宇宙天堂
  
  阿雪姐走了,在她生命中最后的一刻也没有等来她心中的阿冰。她把美丽和那颗金子般善良的心、永远留在岛上人们的心中,也深深地留在我心底。
  
  烛泪点点,炉灰轻杨。望着阿雪姐的遗照,想起她在悲哀中度过的那坎坷不幸的一生眼泪不禁又涌出我的眼眶......
  
  海边,再也看不见她的倩影,只有凄苦的波浪,永无止境地空拍着寂寞的礁石......
  【十】
  人生那些一箩的旧事,尤其是阿雪姐每每在海边看海的情境,永远在我脑海里不会模糊。虽然,阿雪已经远离开了我们,走进了她的“极乐世界”里。
  
  阿雪去世后的第五个周年,我又重新探望过那小岛的土地。从她离开过去好几个年头里,我的生活也发生了许多许多变迁,我已离婚离开了海口,来到了另外一个遥远的城市生活……
  但在这岛上,那一往的一切景物又重现在我眼前,走过一片低矮的茶树从中间,有间凋败的小屋,曾经住过我可怜的阿雪姐。随着时代的车轮,小岛发生了许多变化。我那和蔼可亲的阿妈、三年前随着阿发去了香港。房子依旧树立在老地方,这间曾经留下我数不清足迹的地方,而今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了。我曾在这窗前一动不动,凝视过海边的阿雪姐,而她的身影永远从我眼眶中消失了,关于她的一切也只有在我梦中闪现了。而今在那海边,我却看见的是几只白鸟栖息在那嶙峋礁石上,蔚蓝的海水泛着朝霞灿烂的辉光、在潺潺流淌。我的目光四处巡视,再也寻找不到她那可爱的倩影,再也找不到她的一丝一毫的痕迹。
  
  在那海边山坡上的灌木间,那里有一位善良人的荒冢,那个让人心碎的人儿,在这里和平地安息。她的一生活在在冰冷的梦里,多么凄凉,多么暗淡。站在墓碑前,我无限的惆怅。环顾四周——裸露着死亡的神圣的山丘,笼罩着无限的荒凉。一只老鹰在空中曳着无声的音乐,凋败的坟墓上覆盖着悲哀的落叶,风中传来大海沉郁的喧响,哑默的墓碑,千遍一律,惨淡无光。我徘徊在墓碑前,忽然看见杂草从中有个花环,一只酒杯,还有一包潮湿腐烂的香烟。
  
  这花环,这酒杯,这香烟,谁来缅怀阿雪来过此地?我不得而知。
  
  集市上一片繁忙的景象,阿雪曾经的鲜花店现已换了招牌,变成了一间面包房,昔日的痕迹已荡然无存。我茫然的站在店门前,鲜花般美丽的阿雪,早已凋零,深埋于土中了!她的气息我上哪儿去寻找……
  
  经过曾经熟悉的那条小路,我又看见了那几棵椰树,它们依然如从前那样,在我耳畔发出熟悉的簌簌声响,我在树下徘徊,寻觅美丽绝伦的阿雪,但只有枝叶摇曳着阴影.....
  
  黄昏,我独自茫然若失地踯躅海边,轻喊着她的名字,可只有海浪和我凄凉的声音回应。孤独月亮,从天边的云层走出,并把那明亮的银光投在朦胧的礁石上,可月光下再也闪现不出阿雪姐那美丽的风采,潮水不断地向海滩蔓延开来,我踩着不可知的细浪,沉湎于无穷无尽的回忆中.....
  
  时间真像拂家所说的一刹那,转眼之间已经过多年了。现在回想起来,像是昨天一般,但一凝思,又好像十分遥远,依稀恍惚......
  
  在蔚蓝的天空下,阿雪永远地香消玉殒了,她的倩影已深深地烙印在我心上。从最后一次去小岛祭拜她归来,已是星移十多年了。而今在她的忌日里,我却只能祭献一瓣心香。
  
  当这秋风落叶的深夜,雨夜潇潇,总是会勾起我无限的思念之情,怀念故人,实令我倍增暗伤。在如此追踪记忆的轨迹里、写她的故事时间中,无时无刻,不让我感到阵阵惆怅,独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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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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