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年的中教高级职称的评定工作开始了，上级负责此项工作的王科长到学校了解情况。

这天，王科长赶了十几公里的路，来到郊区的某中学，一进校，便直奔校人事室，去找学校负责干部人事工作的小李。推开门，小李见王科长来了，便客气地迎了上去。

“王科长您辛苦了，这么远的路，您亲自下来了解今年教师职称评定的情况，我们这里地处远郊，来一趟，挺不容易的。”

王科长说：

“今年上面催的急，时间紧，不抓紧不行呀，那么多学校都要跑。这次到你们学校了解了解情况。这样吧，你把你们学校的教师人员资料找出来，看看有哪些符合条件的？我好心中有数。”。

小李给王科长倒了杯茶说：

“王科长，您先坐下喝口茶，我这就给您找资料去。”

小李出门去到存放人员资料的另一间办公室，把全校教师人员的资料簿拿了过来，递给王科长，两人仔细地研究起了符合晋级条件的教师。

当看到副校长刘冬梅的情况时王科长说：

“她是六八年的中专毕业生，如果是六六年以前毕业的可以晋升。时间杠杠靠不上，有点儿可惜。”

当看到刘副校长与另一位孙红萍老师的情况时，两人又陷入了思索。她们两人的情况基本相同，中专毕业的年限一样，只是孙红萍后来参加了自学高等教育考试，拿到了一个大专毕业的文凭，学历发生了变化。这样以来，孙红萍就划在了今年晋升人员的范围里了。如果考虑到学校实际工作的需要，刘副校长要参加今年的晋升的话，只有在破格条件里考虑。破格的话，条件要求比较高，要有突出贡献，要有两篇以上的论文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

这下，小李犯了难。要说突出贡献，刘副校长在学校负责学校的教育教学工作，还算说的过去。毕竟“突出贡献”这种软指标，就像一根橡皮筋可伸可缩，拉长了你就贡献大，一放手你的贡献就小了。甚至是没有了。但国家级论文这个硬指标，这几年没听她说有过。这也是没有人能一时帮的上忙的。

面对这种情况，王科长又对人事干事小李说：

“你与你们校长老赵汇报一下这个情况，反正到时评审时各校的校长都是评委人员，你让你们校长在评审会上做做工作，估计有希望。”

王科长走后，学校人事干事小李把王科长调查了解到的情况一一向校长做了汇报。当提到刘副校长情况时，校长老赵也犯了难，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说了句：

“把资料报上去，到时在评审会上再说吧，能争取的就争取一下，如果政策卡得死的话也没有办法。”

小李听校长老赵这么一说，犹豫了起来，心里直打鼓。刘副校长和孙红萍两人本来就有很大的过节，两人原先都是数学教师，在一个年级都教数学课，同行是冤家，在教学中两人产生了较多的不愉快，相互之间意见很大，一碰就着火。刘冬梅提拔为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后，两人的关系更加紧张。记得有一次在全校大会上还因为一件事公开在大会上吵的不可开交。如果这次职称评定，刘副校长没有评上，孙红萍评上了，在学校内可有好戏看了。小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二

评审会开始了，主持会议的上级领导首先宣读了今年评审职称的政策文件，一再强调一定要按政策办事，客观公正，不搞特殊，不询私情。

坐在会议室里的赵校长心里盘算着本校的几个报上来的教师情况。其他人好办，都符合条件，就是副校长刘冬梅的情况不好办。按破格办吧，其他学校也没有这种特殊例子。你在会上替她争取吧，她的条件还不是那么硬，也没有国家级等级的论文，学历也不达标。而且，弄的不好，在其他领导的心里还会落下个官官相互，干部搞特殊的印象。

但校长老赵考虑的远不止这些。他更担心的是回去工作怎么做。会不会因此影响到副校长刘冬梅的工作情绪。还有，在学校，恰恰是副校长刘冬梅和教师孙红萍这一对冤家，若孙红萍评上了，刘冬梅没有评上，那还不在学校炸了锅。理解的人还好说，不理解的人还不认为是校长老赵与副校长尿不到一个壶里，故意所为，校长老赵利用这次评审会，一屁股坐到刘副校长的死对头孙红萍那边去一同来对付副校长刘冬梅了。校长老赵越想越觉得问题棘手，陷入了两难。按照刘冬梅历来争强好胜不服输的性格。恐怕从此学校领导班子不会太平无事了，就如同平整整的墙面瞬间裂出了一道缝隙。再也无法抹平。想到此，顿时，校长老赵的心里隐隐的不安了起来。

怕什么反而来什么，这次职称评审结果，刘副校长落选，孙红萍和几位老师晋升为中学高级教师。接下来的事情竟按照校长老赵担心的方向发展着。

自打这次职称评审结果公布后，副校长刘冬梅的心里就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里不舒坦，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平日里喜欢打扮的她，像雨后的一阵凉风吹去了她一身的艳姿。自己又不好意思在校长老赵面前发泄情绪，表面上还得表现的大度，在名利面前高姿态。见了面面和心不和。领导之间没有了更多的心里话可聊。但在刘冬梅的内心深处，有说不出的苦衷。一肚子的苦水只有她自己知道它的滋味，委屈里夹杂着愤怒。尤其见到教师孙红萍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一副“胜利者”的面容，更让她火冒三丈，咬牙切齿。暗自在心里埋怨校长老赵在评审会上不去给她争取，真不够朋友。这么多年来，在你手下鞍前马后，处理学校教学上的一切事务，到头来落得个被人耻笑的下场，真想调走了之。道不同，不谋为相。越想越窝火。但反过来又一想，道不如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与老赵一决高下。老娘也不是好欺的！我不好受，你也别想好受！

三

一九九四年，学校危房改造，拆下了大量废旧门窗，当废旧物品处理，校长老赵和总务主任打了个招呼，买了几堂废旧门窗用在了自己正在搭建的小厨房上。平时，老赵喜爱音乐，学校有一架钢琴暂时放在校长办公室，闲瑕之余，老赵在琴键上弹上一曲，权当换换脑筋。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事，刘副校长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在刘冬梅心里，怨气十足，无法平静。老娘在下面操劳费心，你在这里弹琴消遣。学校的几道废旧门窗，你都要拿回家盖自家的小房。

刘冬梅在学校到处收集校长老赵的“不雅行为”。学校里的一些因管理中违反学校规章制度受过批评，扣过奖金的不满人员，也纷纷倒向于刘冬梅。添油加醋地为刘冬梅提供各种信息。刘冬梅隔三差五找下属职能部门的主任收集校长老赵的违纪行为。尤其是总务主任，在学校多年，是学校的元老，处理问题圆滑老道，谁也不得罪，几届领导都被领导器重，人称“不倒翁”，知道学校的很多“秘密”，有很多事是他本人亲手经办的。尤其是他管理的学校食堂，就是一个难以理清的糊涂账。其中肯定有很多漏洞。如果把他“策反”过来，把这笔账全记在校长老赵头上，对校长老赵可谓是一枚重磅“炮弹”。

当刘冬梅找到总务主任时，总务主任警觉起来，因为老赵毕竟现在还是学校的一把手，他也得罪不起。但后来由于自身利益，他仔细权衡了一下，倒向了刘冬梅的足下。如果站在总务主任的角度。刘冬梅当时还是学校的分房小组的组长，城里的唯一一套学校三居室的福利房，正是总务主任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如果他不屈从与刘冬梅的话，恐怕这套房子就会泡汤了。这样总务主任被刘冬梅“俘虏坦白”了。向刘冬梅提供了许多在他看来的一些所谓的“钢鞭”材料。甚至把有一年学校食堂的一头大肥猪，半夜三更被人在食堂杀了，明目张胆的在食堂的大锅里烧了一锅开水，褪褪毛，砍成几大块，从学校的院墙上翻墙盗走了的那件事，也全记在了校长老赵管理不善所造成的账上。等等。

四

刘冬梅获取了这些材料，如获至宝，要把这些材料尽快送到上级领导的手里才是当务之急。她没有别的渠道可以利用。但她的老公当时是学校上级最高领导部门的总会计师，可以通过老公的路子把材料递到主要领导的手里。更何况老婆的职称遭遇他也替老婆愤愤不平。自从老婆没有评上高级教师的职称后，整天在家里闷闷不乐。近五十岁的她，脸上也没有了光泽，憔悴的脸庞愁眉苦脸。平日里在学校喜欢穿的紧身牛仔裤，大花朵后背开叉极低的艳丽花衬衣也挂在衣柜里寂寞了多日。往日那种风姿绰约的容颜也一下子卸了妆。整天饭也不想煮，经常在家里发些无名火，心烦意乱，冷锅冷灶，弄的他家里一下子没有了温馨，倒是多了不少的愤怒和烦恼。他必须帮这个忙，必须让老婆恢复往日的风采，得给校长老赵点颜色看看。

一纸状子告到了最高领导局长的手里，引起了高层的关注。批文通过纪检下发到有关部门。纪检部门的领导直奔学校，把校长老赵找来谈话，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番。

“一个校长，不务正业，不抓教学，成天在学校谈钢琴。成什么体统；把学校的物品私自拿回家，占学校的小便宜，这也是你校长干的；学校管理混乱，猪在圈里被人杀了褪褪毛被人偷走。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人发现。真是没听说过，奇葩的很那！我真怀疑是你们“内鬼”和“外贼”商量好了干的……”

不由校长老赵的辩解，训斥校长老赵一阵后，纪检人员黑着脸对老赵说：

“限期写出检查，听候处理。”

校长办公室里的训斥声传到隔壁刘冬梅的办公室，刘冬梅的心情自然的畅快，一直压抑了许久的心得到了一时的缓解。

半月后，上级领导分析学校领导班子主要的问题是闹不团结，影响不好，为了稳定学校大局，各打五十大板。对学校班子做了组织调整。老赵被免去校长职务，只兼任学校党支部书记。刘冬梅免去副校长职务，调往他校任一般教师。

一场因职称引发的闹剧看似落下了帷幕。以两败俱伤结束。但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场“内斗”消耗战继续发酵。以它特有的方式延续着。

五

新任校长从外地调往本校，接任原校长老赵的职位。刘冬梅经过这一场闹剧，调往他校，在她认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从领导岗位上跌落下来。自然不甘心，愤愤不平。老赵现在还在学校书记的领导岗位上，刘冬梅自然不服气。她还要继续着她的闹剧。刘冬梅人虽然不在这个学校了。但她寻找到了另一条途径，可以“遥控”指挥新来的校长，用这个新校长的“替身”当“打手”，继续着她的“驱赵”活动。

     无巧不成书。茫茫人海，真是巧的很，老赵可谓是冤家路窄。新来的校长的老婆，可偏偏就是刘冬梅老公手下的一名财务人员，刘冬梅得到了这条线索，就像一个“放风筝”之人，紧紧拽住这个新来的校长，利用自己的老公权力，走起了“夫人”路线。授意老公把新来校长的夫人从一般的财务人员提拔为一个科室的财务股长。官升一级，新来校长自然心领神会，感恩报德，充当起继续打击老赵的“新手”。

先是学校行政会议，排挤老赵，不让老赵参加，学校里的大小一切事情老赵全然不知，完全成了一个聋子，学校里党务和行政根本不通气，还大会小会上大谈老赵主政时的“弊端”，全盘否定老赵主政时的一切做法。一些在以前被老赵批评过的人，在校内为一点小事与老赵发生争执，就在校内大呼小叫：

“现在已不是你赵某的天下了，你还神气什么？……”

弄的老赵无可奈何。甚至老赵报送上级党委的简报资料，找到打字员给帮忙打一下，打字员也变了脸色，借口工作任务多不给打印。老赵“当政”时的那种殷勤的笑脸在打字员的脸上荡然无存。瞬间变成了奚落和取笑。

二是把老赵弄去外面学习，几个月后，等老赵回来，原老赵主政时的教务主任，政教主任，政工干事等全部更换，纷纷申请调去了别的单位。按照刘冬梅的授意，总务主任反戈一击有功，继续留任。

经过新任校长的这番折腾，老赵心灰意冷，已成了“孤家寡人”，在校内似乎成了一个不受待见的人，无法开展工作。

夜深了，老赵躺在床上，回顾起自己在这所学校起早贪黑所付的一切，就因为一个职称的评定发生的这一系列连锁反应，让他心寒。刘冬梅为了一个职称的私欲，引发了一个学校的一场“地震”，又让他无奈。想着想着，一个突发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出现，走吧。也许这样会好些，也许这是刘冬梅最想看到的一幕。

202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