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俏皮的文字描述着一段浪漫的故事，轻快的节奏令人读来朗朗上口。爱情，千年不变的话题，让一代又一代的人为之痴狂，为之沉醉。
　　
　　我正式注意到方言的时候，他正伸出一根手指让晓峰在上面打外科节。我先注意到的是那根手指，修长、消瘦、苍白，却不露骨。心想怎会有长着如此葱玉般手指的男人。然后，目光游离，才移至到他那双略显神经质的瘦脸上，他的嘴角正夸张地牵扯着。他在笑！世上居然也会有如此落拓的笑。­
　　
　　是因为晓峰？还是做给晓峰看的？­
　　
　　我白无聊赖地扭过向左转的头，再转向右侧。右侧的景点似乎要单纯的多，春天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在我身上。窗外，几株魁梧的光杆梧桐早已吐出新绿，啁啾着不知名的鸟叫声。新宇就在这时跑过来朝我喊：­
　　
　　“李来，你多幸福，拥有这么好的一片阳光。”­
　　
　　我于是又将头扭回来，冲她似笑非笑地——如果这也算是笑的话。谁都知道李来的微笑是天底下最让人肉皮发麻的笑。别人笑时嘴角会上翘，而我李来笑，嘴角会下弯，再加一双线缝一样的眯眼。样子说不出的让人发怵。­
　　
　　可让人气愤的是，就在这时，方言突然抬起眼朝我瞥一眼，然后像是反馈我那弥来佛般笑容似的，哧地一声，笑出来。不至于吧！他居然笑出声来！那个杀千刀的，苍白的早该入疯人院的方言！我心里气愤之极。有意出他糗，长啸一声，嚣张地喊：­
　　
　　“臭小子，笑什么呢！”­
　　
　　果然，惹了他一张大红脸。四周更是轰声四起，男生的哨声此起彼伏。而晓峰啾着一脸窘态的方言，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似乎，两个性格内敛、含蓄的人，稍稍一点出格的举动就能轰动全星球。甚至更胜我“才女”的名声。而两个本来八辈子不相干的人就在这个午后互相笑讥笑，嘲弄一声，碰了一下彼此的软肋。却让我跟颜晓峰这个女生，在后来的关系有了戏剧性的进展。这是后话，暂却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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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我趴在桌上用文字勾勒人物肖像：李来，女，十八岁，自认不漂亮，却未必难看，出身贫贱。思想太多，言语不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颜晓峰，政界高官之女，生相宜人，个性张扬，服饰光鲜；方言，沉默寡言，神情忧郁，苍白瘦削的使他看上去略显神经质。世代经商，传闻中，据说与颜晓峰家世渊源，两家意与他们永结秦晋之好。­
　　
　　写完，我的面孔突然红了，他们与我何干？李来不过一平凡小女子罢了，又与他们何干？­
　　
　　放学时，颜晓峰突然从后面追过来，揽上我的肩，她说你李来你可真有意思，太不象个只会写文章的人——我们做个朋友吧，如何？我望着她上挑的眉，突然地就笑了。­
　　
　　颜晓峰她的确击中我的要害。我李来所向无敌，就是缺少朋友。更况且是戏剧化开端之后的朋友。若要拒绝的话，那才是笨蛋一个。­
　　
　　岂料，当天夜里，小女子我却突生怪梦：梦里，一酷似李来的女子被一酷似方言的男生牵了手，在阳光底下很灿烂地笑着。走着。第二日，我不敢拿正眼瞧颜晓峰跟方言。我内心惶恐不安，生怕被人窥视。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干脆只埋头写我的小说。方言跟晓峰的人物造型频频出现在我的小说里。­
　　
　　一个周末，在我的一个悲情小说故事的结束后，我神伤不已。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瞎逛了半天，回来时，我搬了两盆再普通不过的植物——一株西红柿，一棵柿子椒。然后，打着口哨给它们浇水，施肥。颜晓峰豪迈地哈哈大笑，说李来你这人可真让人叹为观止，比之鄙人的追赶潮流实在更有甚之。­
　　
　　我嘻嘻地笑了一番不做声。心想，我李来可是天下无敌、所向披靡的造物主。我要让西红柿长在辣椒树上，辣椒长在西红柿树上。我想，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转眼暑假到了。我早已成功地为两盆植物完成了嫁接。都开了白的、黄的花，长势茂盛，一个灰绿，一个翠绿。可我要回乡下老家，这两盆植物让我伤透了老筋。我找到颜晓峰，她连连摆手：­
　　
　　“别，别，我这儿可是一棵寸草不生的火星球，李来你可别用你的怪植物折腾我。”­
　　
　　没办法，我只得三顾茅庐百折不扰。谁叫大到全校，就只她一个女孩子敢跑来跟我李来说，咱们做朋友吧!是朋友就得肝胆相照，甘苦同共嘛。于是，当我第三次登门造访时，我干脆抱了我的两盆植物，不料却见到方言。他的目光接触到我那两盆相互嫁接的植物，也跟颜晓峰一样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
　　
　　我鼓着鳃，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他却双手接了我的两盆植物过去：­
　　
　　“你要颜晓峰做这样的事，还不如杀了她的好，李来你还是交给我算了吧”语音刚落，又扑哧地笑起来，“西红柿嫁接在辣椒树上，辣椒嫁接在西红柿树上，想的出这种事的，天底下也大概只你李来一个吧。”­
　　
　　我不相信他。却别无他法。颜晓峰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只得絮絮叨叨地叮嘱他要一天一洒水，在它们结果之前还要上一次肥，杀一次虫等等。方言但笑不语，我则一步三回头。­
　　
　　结果暑假还没过完，我便追着颜晓峰要她帮我讨回我的那两盆植物，我惦记着它们会结出怎样的果实。晓峰说你早就该找到方言嘛。他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植物学家。他那儿有一个小小的花卉园，全是他自己打理的，种了不少植物，花卉——李来，我常说我这儿是棵寸草不生的火星球，而方言那儿，似乎天生是颗长植物的土星球。这根本就是两棵完全不相干的星球嘛。一路上，颜晓峰说了许多希奇古怪的话。­
　　
　　我问颜晓峰：“你爱他吗？或者，他爱你？­
　　
　　颜晓峰的眉毛虬结在一起。她想了很久，才说：“李来，我们在一起似乎不对劲。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子，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早得，忘记了心跳是什么。”她叹了口气，“我们在一起，越来越别扭，什么都很假。似乎，家人的期望值越高，我们反而越低端吧。”­
　　
　　我莫名奇妙地松了口气。晓峰望着我，若有所思。我却面孔微微地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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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方言这个商家之子的家却坐落在远离闹市的郊外。这是一栋别致，造型讲究的房子。当方言打开铁门出来迎接我们时，我一眼便看到宽宽的水泥路径旁，两块大约二十几个个平方米的花卉园，那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和植物，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
　　
　　方言见到我们略略吃惊了一下，马上就打着哈哈说：­
　　
　　“来，来，先参观一下我的花圃吧！我正在给它们洒水呢——”­
　　
　　晓峰却挣脱我，跑了。大叫：“方言你就饶了我吧，我去玩《传奇》。李来你参观完了，取了你的植物，就过来叫我吧。”­
　　
　　方言摇摇头。说：“从十五岁开始，你就别想她会停下来，安静地听你说上那怕是五分钟那么少的话。”­
　　
　　我却在他的那些盆栽与花卉间跳开了，这是玫瑰，那是蔷薇，扶桑，万年青，菊花，还有许多栽着鸢尾，郁金，各式不开花的绿色植物的盆栽。其中，不乏有我叫不出名的。方言指着一盆矮小、叶子扁而长的植物说：“认识这个吗？它就是印度松香，三四月间会开出香味浓烈的白花。”­
　　
　　……­
　　
　　我的眼神突然被花圃的一角，几盆形状各异的仙人球与厚脸皮所吸引，它们呈叠状生长，顶端都开着一种鲜艳的，红色的小花。­
　　
　　方言说：“我买来的，听说是将一种红色的小花移植到它们身上。也不需要特别照顾就能长的很好。”见我惊叹不已，又笑着说：“这与你李来的西红柿与辣椒相互嫁接相比，还真算不了什么。”­
　　
　　我突然间也大笑起来。说：“对，这天下无不可的事。”­
　　
　　八月的阳光洒下来，空气里带着些芳香的湿气。我看着他，第一次发现他的笑容是如此温暖，脸部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不再显得神经质。­
　　
　　“你跟我来。”方言突然想起什么，不自觉中竟然拉了我的手。就跑。­
　　
　　我跟着他从一间大大的客厅穿过，再经一间放着大书橱的房子，到了一个阳台，那上面摆着我的两盆西红柿跟柿子椒，将近两个月不见，它们已垂满了青红相间的实，红的鲜艳，绿的清翠。阳光很好地照在上面，熠熠生辉。­
　　
　　我们猛然间意识到还拉着的手，蜂子螫了般地甩开了彼此，腾地一下都红了脸。可是很快，方言又固执地拉起我的手，他大声地说：­
　　
　　“李来，我们谈场恋爱吧。”­
　　
　　我眩惑地望着他。面对这个似乎在一刻间变得健谈和笑容温暖的男孩子，我有瞬间的感动。我低着头，轻声地问：“那晓峰怎么办？你的前途呢？你家里的前途呢？”­
　　
　　“他更象是我的妹妹呀。”方言甩甩头，大声地说，“管它呢！生活从来就不会拒绝那些彼此欣赏，又深深爱惜的人！”­
　　
　　我这个乡下来的灰姑娘，并不打算将他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但——生活从来就不会拒绝彼此欣赏，又深深爱惜的人。我们都需要长大，成长的过程中，我不想错过沿途的任何一处绝妙的风景。包括方言。­
　　
　　中午，我们留在方言家用了午膳。餐桌上，有我们自己掌勺炒的一道油淋青椒，一盆西红柿鸡蛋汤。奇怪的是辣椒带有酸味，西红柿汤却有辣味。我们各尝了一口，啜一口，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狂笑起来。颜晓峰神情诡密地说：­
　　
　　“李来，这就是你嫁接出来的爱情之果的味道吧。简直是人间绝有啊。”­
　　
　　我和方言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颜晓峰却大度地拍拍我们的手：“不要紧，不要紧。我这颗火星球跟方言这颗土星球根本是互不相干嘛，再说，追我颜晓峰的男孩子可以排满两个星球的距离哦。”说完，又打着哈哈喝我们的酸辣鸡蛋西红柿汤。­
　　
　　结果，直到走，我也没有带走我的那两棵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古怪植物。方言说：有他照看着，我大可不必挂心。我想想也是，便作罢。更何况这两棵单季的植物，不久将会枯萎，叶落，我便不忍面对这生命之短暂。倒情愿只将他眩烂的实，留在我记忆的深处罢。­
　　
　　后来，我悄悄地跟方言说：“晓峰的比方根本就漏洞百出嘛，火星球跟土星球，根本都是绝无人迹，片草不生。”­
　　
　　“所以啊，”方言说，“我跟她简直就是什么跟什么嘛。”­
　　
　　而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在学校那棵高大的，醉人的桂花树下，方言忘情地吻了我，他的唇温暖而湿润。九月的阳光依旧班驳生辉。透过密密的桂花树枝的缝隙，在地上形成形状各异的光斑。我跟方言，就这样完成了我们从牵手到亲吻的零点接触。­
　　
　　未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都想活得自由自在，真实而不造作。反正，有青春做资本，够我们挥洒，斟酌，啜饮。甘苦酸辛，正如那两盆西红柿跟柿子椒，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责任编辑：木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