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岭琐忆(二)
秋季开学的时候,天气还是非常炎热。但我的热情似乎被眼前的事实浇得冰凉透骨。
由于宿舍紧张,我不得已听从学校的安排,搬进了只有几平方的一层小屋。听说,这排墙体斑驳、裂痕累累的宿舍,还是在一九五八年建校的时候兴建的第一幢住房,双排,土墙,瓦顶。如今,三十年过去,它已峥嵘不再,不仅危乎殆矣,还兼办公用房。我住的这间小屋,还是其他老师腾出来的,里面有一张三条腿的桌子,搁一台旧式唱片机,这就是学校的广播室了。墙壁上到处是电线和蜘蛛网,还有火烧的痕迹,屋角便是学校的铃钟。此情此景,实在让踌躇满志的我吃了当头棒喝。
远方的事鞭长莫及,眼前的事却一团乱麻。一来就当初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肩上顿时感到沉甸甸的,就像宿舍后头板栗树的嫩树梢一样。惶恐滩头说惶恐,越是忐忑不安,越是忙中出错。第一次公开课,精心准备,洋洋洒洒,貌似精彩,实则漏洞百出,还混淆了一个知识点。
下了课,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跟教研组长商榷如何纠正。组长说,没关系,讲得挺好。我觉得我的脸在燃烧,心里默默许下诺言,我一定要做一个最优秀的老师。
优秀不是体现在口头上,而是体现在行动上。我一边巩固自身的知识,一边认真听取前辈们的课务经验,摸索适合自己,又切实能提升同学们学习兴趣的新鲜方法。我发现,当同学们自觉自愿地学习时,那种潜力和能量是无法估算的。于是,我想方设法调动他们的兴趣,按组、按排、抽签、结对……只要上课用心,课外几乎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就能将他们的学习成绩迅速提高。我的课堂,充满紧张、活泼而轻松的气氛,这让校长非常担忧,生怕这一来学生走偏、走歪,走上旁门左道。可是每次考试下来,成绩就遥遥领先,连中考语文平均成绩都一跃而进入全县二十四所中学前几名,这在过去都是无法想象的——在那个年代,成绩最有发言权,校长无话可说。于是,在几年的时间里,凡是学校里上公开课,都有我的份,甚至县教研室语言教研组长也称赞我上课很新颖,效果好。
然而有一次,就因为一堂公开课,我和校长公开论辩了一回。起因是这样的:
备课是每个教师的必修课,这在学校里是谁也无法逃避的。由于每年都带毕业班,我抄抄录录了一整本的教案,放在房间的案头上。上课的时候,我几乎不带那个教案,我自信我对于课文滚瓜烂熟。上公开课之前,学校检查了一遍教案,我一位师弟拿着我的教案去应付,结果是优秀教案,我自己拿同样的教案去检查,结果不合格。正当我啼笑皆非的时候,一堂面向全校语文教师的公开课开始了。我记得那天我上的是作文课,内行的人都知道,作文课是很难上公开课的,偏偏我不信邪,硬是将这一节公开课上得有声有色。评课的时候,校长很不高兴,说这节课很失败,不知道讲的是什么……话音刚落,比我长一辈的校语文权威打断了他:“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这节课上得非常好,原因有三……”呛得校长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后来只好自己打圆场:“我认为上得不太好的原因,主要是没有备课。”
“我备了课。”我把教案往他面前一摊,说,“你看,备了两页,按道理,上作文课是不要求备的。”校长脸色更难堪了,翻了翻教案,说,“那就是备得不详细,没有布置作业。”围绕教案的问题,我和他一直争论不休,从校门口一直到我起初住的房间走廊。
缘于对语文教学的热爱与探索,我参加了协作组,到周边附近好几个县市听课,学习。我自己将八九级初一定为“实验班”,开展目标教学,放弃课本的羁绊,遴选精篇短著,着手课前一分钟训练……全力以赴抓语文素质教育。这在县里是破天荒的举动,学校领导为此寝食难安。善意的提醒和委婉的指责接踵而至,到后来,连我自己都感到举棋不定,继续,或者中止,成为两难选择。期末的时候,全县统考,这个班的成绩排在全县第一,我心里一块高悬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连平时一向对我支持和捏一把汗的师弟也松了一口气。
由于在教育教学改革中的勇气和成就,我成为学校骨干的中坚,引得不少学生家长纷纷要求孩子到我班学习,有时班级扩容到六十多人。当然,自己的压力也陡增,有三个年度是跨年级上课,还兼班主任,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我甚至上了两个初三,一个初一兼班主任。一九九零和一九九一年,我连续两年获得县优秀班主任荣誉(每年学校只有一个名额),可谓风光无限。在那段时间,在校的大部分学生都听过我讲课,有一些直接受到我的影响,目前在教育事业上小有所成,这是后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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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