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正处花季。 碧螺湖就在我们脚下,镶嵌在群山之凹,就像《天方夜谭》里的一面魔镜。湖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山青草绿花红;湖面,银波粼粼,仿佛无数诱人的媚眼。 阳光野蛮着,放肆着。 我们脱得精光,白条条的,扑通扑通跳进湖水,像鱼儿般尽情地游玩,嬉戏。 一只银白色的水鸟唧的一声掠过湖岸,张开柔柔的双翅,滑出一弯漂亮的无色弧;突然折身,箭似的射进湖水中央,旋即叼出一尾活蹦乱跳的小青鱼,扑摔着水花,优雅地飞回密林,飞进花丛。 兄弟,你赞叹着。 兄弟,你神往着。 然后,我们就看见你似乎想起什么,精神一振,朝我们扮个鬼脸,突然一跃一插,梭鱼似的没入湖水。我们向来折服你的水性,脸上都流露着钦佩和望尘莫及的羡慕。顷刻,你的双手果然伸出水面,手上扣着两条摇头摆尾的红鲤,在阳光下反射着两抹血色。你露出上半个脑壳,浓密的乌发披散在湖面,左右轻舞。我们都笑,说你比刚才那只水鸟还俊。看,还跟我们玩新把戏呢。 但,你终于没能飞出湖面,没能飞到我们身边,没能飞回山村,没能飞回家里,永远。 谁知道你竟会那么意外?!谁知道,谁知道?! 湖岸,就在湖边。 我们,就在岸边。 而你,就在我们眼前。 呎尺,却是那么遥远! 远处,隐隐约约升起炊烟;家里,母亲等着你,舅妈刚来我们家作客,你多么渴望用你手中的鲜鱼招待远方的亲人。 夕阳跌落在山头,映山红全都揉碎在碧螺湖里,漫山漫水都是殷红,都是你那破碎的梦。 碧螺湖死一般沉寂,碧螺山死一沉寂。 有同伴抹着汗水和眼泪,说向你敬礼。 说电影里都这样的。 可我冷得弯不下腰,冷得说不出一个字。枯涩的眸子里没有眼泪,我只有呆呆地望着湖面,脑海一片空白,茫然无措。 我不知道时值初夏,也不知道天那么闷热。 我不甘心你就这样消失在碧螺湖! 我在湖边守望着,守望着。 湖水恢复平静,湖平面上什么也没有。群山一片死寂,四周一片死寂,令人压抑。 《天方夜谭》里的魔镜拐走了的你,我的兄弟,我的手足。七个小矮人知道吗?白雪公主知道吗?阿里巴巴知道吗?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我在心里千遍万遍地祈祷着,可始终没看见湖门打开,始终没看见你走出碧螺湖水,走出那面魔镜。 夕阳陡坠,群峦失色。 山风乍起,松涛呜咽。 忽然,一声清脆而响亮的鸟鸣从碧螺湖中央传来,我分明看你披着银白的羽毛,扑摔着水花,慢慢地,慢慢地飞出湖面,舒展开柔柔的双翅,蓦然一合,击水而起,直直地射出,半空中忽又折身而翔,优雅地滑着漂亮的银弧,盘旋在碧螺湖上空…… 永远。 永远。 唧—— 唧—— 湖岸,近在呎尺。 你我,分属阴阳。 花季,永远搁浅在你生命的眼前。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