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十月一

天，渐渐暗下来了。

远处的玉山，也渐渐暗下来。我得回了。

有隐隐的冷风。我不觉得冷，只要在你身旁，我心里总有暖意。

那些纸钱，已经变成了一小堆灰烬，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它还有没有余温，有没有把那一点点温暖送给长眠的你。

我宁愿就这样坐在你的身旁，即使天黑了，即使冷了。天黑了，晚上一定有寒冷的露水，没有我陪伴你，该有多冷，你怎么受得了。

我今天来晚了，我知道，你一定盼我早早来的，你一定已经擦干了眼泪，微笑着等我来的。我知道，你一定很着急，甚至很生气，也很担心。虽然，前天姐姐们来过，嚎啕大哭。虽然，昨天，儿子他们也来过，悲伤哭泣。

我没有随他们来，我不愿意看到他们难过的样子，我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我难过的样子。我只想静静地坐在你的身旁，静静地和你说话，只有我们俩。

下午，因为儿子保研的事情，给我们帮过忙的朋友，让我和他去了白鹿原。我们坐在茶秀那里，喝着茶，聊着天。那个地方我们俩带着孩子也去过，我一边说着话，一边翘望着故乡。我想找到一丝你的影子，你的气味。我知道我的心不在焉，但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今天是十月一，是阴阳两隔的亲人说话的日子。

我匆匆地赶来的时候，有些晚了。我留着泪，开着车，我想，你看得见，感觉得到。

昨天，母亲三周年。我带了孩子们去了，哥哥姐姐们给老人家的三周纪念做得挺好的，挺顺利的。我在她老人家的灵前哭得好伤心，我没有照顾好她最爱的小女儿。她是那么的爱你，那么地放心我们的生活，为我们的幸福祝福和祈祷，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现在你们团聚了，你可以好好地照顾他们两个老人家了，但是，两个老人家会是多么的悲伤。当初，你义无反顾地嫁给我，嫁给我这个贫穷的山里孩子，他们心里有多么的不放心不痛快。我以为，经过我们的努力，会让他们高兴，会让他们放心。我们曾经做到了这一切，而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我看着他们的墓碑上你的名字，多么亲切的名字，跪在坟头痛哭的却没有你。那么多的亲人和乡党，没有你的影子，没有你的声音，没有你干练的出出进进和从从容容。

从坟上回来的路上，我走得很慢，两条腿沉重的似乎迈不开来。我甚至一个人在路边坐下来，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火红的柿子，已经干瘪的酸枣和眼前的一切。我仿佛看到了你小时候在那里奔跑，那个带着欢笑的，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多么的快乐，多么的幸福！

这么大的好消息。儿子保研了，直博，我告诉过你，就在上个月我都给你说了。好消息我却不知道和谁分享，你知道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了大姐和三姐，我知道你们姐妹是心灵相通的，她们的高兴你分享得到。

前几天，我陪着你的闺蜜来看你。她把水果和鲜花郑重地摆放在你的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你们的过去，说着你给她的帮助和支持，说着孩子们的成绩。我蹲在旁边，不停地抽烟，任泪水在脸上横流。她这几天一直打电话，嘱咐我一定要管好宝贝，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我一定会的。只是，为什么你托梦给她，却不来梦里看我呢？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你，哪怕在梦中看见，也会给我温暖，给我无穷的勇气。

我得回了。

十月一之后，天气就冷了，多给你买一些衣服，照顾好自己。

不用担心我。

                    2019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