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回声

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我仿佛听到了回声，很清晰。

我又咳嗽了一声，也是轻轻的。

是我的回声，明显的无力和嘶哑，从上下远近传来。

我知道这些回音来自陵园里各处的墓碑。

我不害怕。你在这里，我不害怕！

有的高大的墓碑上，有昏暗的灯光。有的墓碑前，还有烛光闪烁着，一团团的温暖，更多的，黑魆魆的柏林，墓碑上的字白色的一片。

你还没有墓碑，一根蜡烛还闪烁着，暗红的光。

我到你身边的时候，孩子们中午点的蜡烛一根被风吹灭了，还插在哪里，另一根已经燃尽，地上是一小片，像极了殷虹的鲜血。

你的坟前，亲人们烧过的纸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片散乱的乌云，又像是一片风干的泪水。

想你的亲人们都来过了，我知道。

我不和他们一起来，我不愿意。

儿子上学走后我才来，他现在还在赶车，他非要等替我从特长班接了小宝贝之后才走。我劝他早早走，他不愿意。

瞒不住你了，我受了一点伤，有点疼。

前天晚上，我绊倒在地上，屁股磕了道沿石，没事，只有一点点疼。真的没事，不然我怎么能自己开车来呢？

我给大姐打电话，说要把宝贝放在她那儿一会儿，想去办个事。

她没有问我干什么去，只是问我疼不疼。

她知道我要干什么，我从她的声音听得出来。

我肯定要来的，虽然确实有点疼。

今天是农历十月一，儿子专门从学校赶回来。我没能回去看父亲，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老家远，还要走不少的山路，我可能撑不下来。但儿子没有和我商量，自己和哥哥们去了。

我肯定会来的，今天陵园里人很多，亲人们也都来看你了，我不来，你怎么放心得下，我真的没事。

我还是这样，一张一张地把纸钱烧给你，一只接一支的抽烟，泪水滴到火上，很快就不见了，我不是那儿疼，我是心里难受。

我站起来的时候咬着牙，似乎还打了一个趔趄，不是其他原因，很冷，我的腿也坐得有些麻木。

天已经黑了，周围都是黑蒙蒙的，没事，我来的晚了，来的时候，天气都是昏黄的了。

很静，很静，陵园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我能听到烛光摆动的声音，我能听到泪水流出的声音，还有低低的、短促的两声鸟啼，哽咽着，来自谷底的树林。

但烛光是暖和的，我看着你，看着我！在这暗夜里，回声传来。

2020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