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离开我们已经有十八个年头了,她的面容在我的记忆中实在寡淡,但我总能记得她慈眉善目的样子。我们兄妹几人与外婆的感情谈不上深厚,因为从小待在父母身边。只是,相对于拒我们于千里之外的奶奶来说,我们算是喜欢外婆的。 时隔十几年,我依旧清晰地记得我与弟弟第一次去外婆家的情形。一路上,我们翻山越岭,欢呼雀跃,终于在半晌的贪玩之后到达了外婆家。小时候的我羞涩内敛,不敢大声叫喊外婆。只好躲在弟弟身后,低低地喊了句:外婆。这时,外婆脸上的皱纹像湖上的涟漪漾开来,然后用她厚实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小脸。既而,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弟弟,带我们走去她的房间。随后拿出一把锤子,举起锤子便朝桌上的一整个大石头重重地砸去。只见那大石头晶莹剔透,像极了白宝石。“这是石子糖。”外婆抬头看了看我们,随即又砸向那白石头。砰砰砰,一声声铿锵有力。渐渐地,陆续有一些碎小的石子糖滚落到桌上。放下锤子,外婆抓起一把碎石糖,一股脑儿往我和弟弟的口袋里塞,和蔼地说道:“来,放嘴里尝尝”。坚硬的石糖,放到嘴里便觉一阵冰凉,一番吮吸之后,只觉得香甜的味道萦绕于唇齿间,久久都不曾散去。 回家前,外婆还一个劲地往我们的口袋里满塞金桔干。结果,口袋里、手上满是金桔干。一路上,我们连皮带核一起狼吞虎咽,细细嚼后,顿觉津润甘香、回味无穷。即使是有些已经干涩无味的的金桔干我们也吃得满口生津。 从此,我们兄妹几人便爱上了去外婆家。只为那香甜的石子糖和酸涩的金桔干。 按照家里的习俗,外孙上学时,外婆得送书包,书包得装“葱、镜子、菱、梨”,意思是希望自己的外孙聪明伶俐。弟弟上学时,外婆蹒跚而来。没有“葱、镜子、菱和梨”,外婆只送来一个漂亮的书包和一个精致的文具盒。离家前,外婆翻开了我的书包,拿出了语文课本。看着我的书角全部折卷起来,外婆不禁皱了皱眉。然后,用她厚大的双手帮我把每一页皱巴巴的书角折平,和蔼地说着:要会读书,必须让自己的书页平整干净。木讷的我听后害羞地低下了头。 后来,外婆病倒了。上学后的的我再没有去看望她。只记得外婆离去的那天早上,天朗气清,母亲悉心地在为我和姐姐洗头。接到噩耗的瞬间,母亲手上的水勺掉落了,而后便是一阵嚎啕大哭。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去外婆家的路上,母亲从山的这头哭到了那头。那时年少懵懂的我,对于生离死别没有太大的感触。只知道一声不吭地跟在母亲的屁股后头翻山越岭。舅舅说重病在卧的外婆,不忍成为他们的负担,便选择了自杀。出殡的那天,天空灰蒙蒙一片,灰黑色的秃树枝丫杈于阴暗的天空。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村庄。 外婆不在了,在这十八年来,她偶尔出现在我的梦里。梦中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依旧是默默地拿起锤子一锤一锤地砸石子糖,依旧是帮我把书页平整好。那满是香甜味道的砂糖和酸涩的金桔干,饱含了外婆的温柔。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