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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力量让我在博格达面前止步不前，向厚厚的积雪倒下，中年庞大的身躯重重的扣入冰川之上的白雪之中。我昂面朝天，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只感觉自己仰望天空，在叩问自己的内心和身外的世界，身处何处。 我躺在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躺在地球的边缘，在宇宙浩瀚的边际漫游，纯净的白雪包裹着我，暖气从周身丝丝冒出，血液就像冰川深处汩汩的流水一样奔腾不息，从头顶渗出的青烟越过冰川，在冷艳，孤傲的博格达上空升起。 我知道，在我不远的旁边，在白雪覆盖下的冰川之上，砾石之下有一块墓碑，那是一块纪念日本女登山员白水小姐的碑，1981年6月9日，日本京都岳会运动员攀登博格达峰返回途中，年仅30岁的白水满子小姐掉进冰夹缝遇难，1997年，冰川运动将白水小姐的遗体露出，火化后安葬于此。死者长已矣，同体托山阿，白水小姐依偎于博格达怀中，不用再去寻找身在何处，将和博格达一起在宇宙深邃的长河远远流长。 我踏上宽广的冰川，在博格达毛细血管的边壁行走，我不敢正视博格达，惊恐于对博格达发肤的侵犯。博格达那富有张力的血管让我全省沸腾充满力量，以至于我的每一步都坚强有力，分寸有度，在博格达的肤发间隙行走。我也知道，我的每个细节都在博格达的注视之下，他那高大无边的身躯不让我有丝毫闪失。回望消失于茫茫雪海委婉弯曲的脚印，就像在博格达宽松洁白的长袍上为之增添了一缕青纱，博格达顶峰金灿灿的光芒就是对我的恩赐。 是夜，我躺卧在博格达白袍之上，掀开纱帐，仰望星空，漫天的繁星在夜空中流动，那闪烁的北斗七星定是博格达七个山峰的杰作，因为那是无数追寻者在艰难、挫折、困苦、彷徨和黑暗中追寻的方向，他是那么耀眼和夺目。 当六天前踏入阿克苏河谷时，谷溪砾石上一棵孤独的胡杨似乎就在告诉我这是一段艰难之旅，就像一个充满困惑、筋疲力尽、四途迷茫的中年汉子重新开启一段未知、不确定的追寻。 第一天在阿克苏河谷突降的暴雪中扎营，第一次在茫茫大雪中宿营，一夜瑟瑟发抖，冰凝透彻；第二天，在阿克苏牧场看见山谷成群的绵羊和骑着摩托车在山脊飞速而过的牧羊人，连绵不断的峰谷，苍茫宽广而富有张力，大自热是多么的仁慈和厚爱，我像行走在温暖的母体怀中。但过阿克苏冰湖时，漫天狂风夹杂着碎雪，一阵一阵的，就像巨浪一般，让人站立不稳，面如刀割，手脚僵木，脚下嘎吱嘎吱的破冰声响更让人惶恐不安，是博格达的召唤让我们在摇摇晃晃中渡过冰湖；第三天，攀爬在老虎口的砾石之上，如鹤天壁，滚石如雷，心惊胆寒，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同伴的哭声、领队的呵斥更让人恍惚。待在夕阳中扎营于雪天之下，又让人心旷神怡，营地旁边牛奶色的冰湖纯洁如玉，让人凭添食欲；第四天，翻越厚厚积雪的转山大阪让人筋疲力尽，夜深才在雪地扎营，已是瑟瑟发抖；第五天继续踏过一段满是砾石的山头，在山脊上行走，在膝盖深的积雪中涉过，就在简单达坂的雪山上扎营，四周白茫茫一片，狂风怒吼，雪花飞扬，纵有美酒咖啡，也食之无味，只能龟缩于帐篷之内；第六天翻过简单达坂就到了博格达冰川。 在博格达大本营扎营后，第二天一早，一片月光撒入帐篷，天空已蒙蒙发亮，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太阳出来了”，我立即穿戴好，翻出帐篷，朝博格达对面的一个碎石山坡奔跑。一轮明月高挂于博格达上空，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博格达上，博格达就像刚刚沐浴一般，一袭白衫，光洁利索、褶皱分明，等待接收阳光的洗礼。 不久一会儿，博格达峰顶就露出一圈红晕，然后整个山峰就变成了金红色，就像头裹一片红巾，灿若朝霞。 我走向博格达脚下的冰湖旁，一圈红霞在湖底飘动。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是一个巨大的冰舌崩裂的声音，我想肯定是博格达一早在舒展胫骨所致，他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让我诚惶诚恐。我回到山坡上，虔诚的面对博格达，广漠的冰川是他的座垫，他的肌肉菱角分明，舒张有力，特别是胸肌肌理错落，层次有序，两边的山峰是他巨大的耳朵，高矮主峰上灿然的光芒是他锐利的眼睛，而山坡两侧的湖水，是他洗涤双手的圣水。 此时，一位老者也来到山坡，站立在我声旁，我着实惊吓了一翻，他注视着博格达主峰，双手合一，一动不动。我确信，这个人不是我们这次探险队的成员，老者精神矍铄，约有时刻，老者放下手，继续眺望山顶。我走向老者，问道，“你是？，我好像不认识您”，他笑了笑，“你肯定不认识我，我是登山大本营的，你看下面帐篷”。顺着手指的方向，几顶大帐篷就在我们帐篷不远处，由于昨天扎营较晚，还没有发现旁边有其他队伍的帐篷。我问道：“您是来登山的？”，老者笑笑，“我这么大年纪，哪里能登山，是我们队有五个人已经登上博格达主峰，已经三天了，预计明天下山”。我很是诧异，山上明明是看不见人呀，老者说，“是从北面登山的，这里看不到”。我问道，“是哪个登山队呀？”。 在我想来，能登山博格达的一定是较为有名气的登山队，因为博格达是技术性山峰，博格达峰海拔高度虽然并不惊人，但登山难度绝非寻常，在主峰的东西，分别排列着七座5000米以上的高峰，峰顶部基岩裸露，岩石壁立；中部为冰雪覆盖，常年不化；峰顶以下为冰川陡谷，地势险要，西坡与南坡的坡度达70-80度，只有东北坡稍缓。直到1981年6月8日，才由日本京都队11人开创登顶纪录。乌鲁木齐登山探险协会王铁男老师等人于1998年登顶，是中国人首次登顶博格达峰。 老者说，“我是在这里做服务的，基本上来这里的登上队都找我做服务和联系，这次是某个品牌公司组织的登山队，四男一女”。 我久久注视着博格达，妄图在博格的肤隙中发现登山的人，但一切都是徒劳。我肃然对登山者敬慕起来，我来到博格达山脚下尚如此艰难，何况登上博格达顶峰。我想问老者，他们为什么要登山，想想，我又将话吞了回去，这就像有人问我，为什么要来博格达一样简单。 我想，来到博格达不一定就是要征服这座雪山，更多的是接受一座雪山的洗礼，就像拜访一位活佛或者上师一样，接受他的醍醐和灌顶，进行一次修炼；抑或就是一次高度的体验，体验那种博大宽广，体验那种不断上升的力量，就像博格达本身一样，充满生命和力量；抑或就是接受一次挑战，战胜自己，接受自然的恩赐，融入于大山的怀抱，享受生命的过程。 我仰望博格达，是因为不甘水平面的行走；俯视脚下，是因为不能像山顶飞翔之大雁； 我仰望博格达，相信生命的路上，那些孜孜以求的人，就像博格达峰顶的光芒，人生的大道终将灿烂美丽。 我仰望博格达，我依然在问：我应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也许，阈限不是天边，就在眼前。 山坡的石头上长满了许多红色地衣，紧紧的扣入岩石之上，像菊花一般，红艳艳的，就像博格达一样充满生命，给人力量。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