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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站台

时间:2014-05-30 18:35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桑干河点击:
        

  “长长的站台,哦,漫长的等待。长长的列车,载走我短暂的爱。
  
  小小的站台,哦,寂寞的等待。
  
  只有出发的爱,没有我归来的爱。
  
  呜••••••,孤独的站台。
  
  呜••••••,寂寞的等待。
  
  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
  
  ••••••”
  
  那些年,一首《站台》,不知被我们传唱了多少遍。
  
  在风中,在雨中,在花开的季节,在飘雪的日子。大大小小的站台上,影影绰绰的人流中,不知是否有你匆匆忙忙的身影。
  
  这些年,踏足过多少站台,却始终是个匆匆过客,如过眼云烟。唯独家乡小镇那一溜长长的站台,深深地刻印在记忆中挥抹不去。
  
  小镇依山傍水,在黄土高原上,也可谓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小时候写作文,每遇到关于家乡的作文,我都以“我美丽的家乡坐落在洪涛山下,桑干河畔,这里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景色迷人••••••”为主题来写。
  
  这里以盛产青石而闻名,后山脚下前后开了三座水泥厂。靠近镇边的前山已开采多年,如今除了三大王庙一小片外,其余大大小小的山头都已开采殆尽,没有了昔日的风姿。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真正的把山“吃了”。
  
  山场开下来的石头,炸药炸,大锤打,破碎机破,原来的形状顷刻间面目全非。小的分成05,13,24,35,稍大一点的叫做“糖石”,起初,我没弄明白这个词里的“糖”是哪一个“糖”,后来,得知是糖厂做糖用的,才恍然大悟。再大点的石块,人们用作宅基,垒水渠,筑坝,或者公路边的护坡,用处也是挺多。
  
  前山脚下那一溜长长的站台,是专门装运“糖石”的。大同糖厂的车皮每隔四天来一趟,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是后半夜一点半左右来,清晨七点准时走。
  
  那一年,我十七岁,建军十五岁,还有华子和我同岁。华子已在山场和石头打了好几年交道了,他读完五年级就辍学了,他父亲把生性顽劣的他逼上山场,日日与石头为伴。我当初真不敢想象他稚嫩的臂膀,是如何把那一铁车一铁车的清山土推出来的。建军初一没读完就死活不去学校了,他岁数虽小,但个子高,手大脚大,颇有些力气。我们同小镇其他少年一样,在这里挥洒着血汗,几百个喧嚣的夜晚,被我们一一熬过。
  
  凌晨一俩点的夜色分外浓重,清幽幽的夜空中,星星眨着瞌睡的眼,我们打着呵欠,努力地睁大眼睛走在黑暗中。站台上空的钨灯,散发着青白的光,照射着堆积如山的石头,黑森森的车皮一眼望不到头,嬉笑声,怒骂声,咳嗽声,在夜里分外响亮。
  
  车皮基本上以六十吨为主,每节车皮六个人,每个人在五个小时内得装十吨石头。装一节车皮六十六块钱,每人能分十一块,这在当时,人们却乐于接受,因为这点钱在镇上很多人眼里,等于是挣外快,无非是多拼点力气而已。
  
  车皮高出站台一米五左右,与鼻尖儿齐了,且距离站台半米远,小点的石头比较容易扔进去,大一点的话就费劲了,得举过头顶才能扔进去。“哐啷”,“哐啷”,石头撞击着车底板,半小时以后,当你气喘吁吁地趴在车皮沿儿上往里望时,石块才刚铺了个底,连续不停的装一小时后,你听到“嗵”,“嗵”的石块碰撞石块的声音时,这才略见一点成效。
  
  俩小时后,胳膊由最初的酸胀逐渐变得麻木起来,喘气儿也比较顺了。这时候没人跟你说话了,全部埋头苦干,只见惨白的灯光下,片片翻飞的石块,从每个人的手里飞进幽暗的车厢。
  
  当我弯着腰,头也不回地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甩向车皮时,四川人老李突然往过跑,“啊呀!”一声,老李身子一歪,差点儿栽到站台下,那块石头不偏不倚地撞到了老李的头上。老李捂着左脸,疼得呲牙咧嘴,海叔拿开他的手,我吓怔了,老李的半拉耳朵耷拉着,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海叔用破手套给他摁着。“你跑啥呢?”老李痛苦地说:“我想撒尿嘛!”“那你喊一声再过不行啊?”海叔埋怨他。我特愧疚地把背心脱下来,让海叔给老李包一下。
  
  老李挺着个大白脑袋,活像个印度阿三,人们都乐得哈哈大笑,老李恶声恶气地说:“笑啥子嘛,老子差点儿死在这龟儿子手里,还笑?”说着,用手扶了扶大白脑袋,继续装车,没事儿似的。
  
  一段小插曲,丝毫不影响装车的进度。
  
  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衣服潮潮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眼前的石块愈来愈少了,大家伙儿的干劲儿又上来了,这时,没有一个人去歇息,都铆着劲儿,一鼓作气干。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车终于装满了。每个人的脸都黄黄的,一刹那的松懈,使许多人软软的靠在一起,此刻,抽一支烟是特别惬意的事情。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往下走,我眼见谷老三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他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六十多岁的人,还和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拼体力。
  
  日子像风,飘忽而过。
  
  在深秋的一天,突然听到华子的死讯。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夜里装车的时候他还跟我说,可以缓一天了,晚上去西村看电影。可是,怎么就死了呢?建军说,华子满以为能休息一整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父亲非要他下午去把山场里的土清理出来,他说下午不想去了,他父亲便暴跳起来,直接把饭碗向他飞了过去,。华子气极,脑袋一晕,就把开山用的雷管和炸药绑在身上,去镇南田野一个土洞里点燃了炸药。
  
  我和建军久久地坐在站台上,默默的望着小镇错落的屋顶,曲折的街道,我们不想去镇南,我们更不想看到他父亲的那张嘴脸。我们在站台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落日的余晖斜斜地照射着小镇,绛黄色的房屋掩映在绛绿色的树丛中,飘飘渺渺的炊烟萦绕在小镇上空。
  
  我们的路在哪里?建军说,走任意一条路也要比呆在这里强。是啊!我慨叹着命运,心底升起一个声音:年轻人,去吧!走出去,外面的路有千万条,自己去选择吧!选择了就不要再回头,因为那样你将一事无成。
  
  于是,我毅然地背起行囊,走出小镇,开始我的另类人生之旅。而建军在俩年后,应征入伍,成为驻港部队的第一批解放军战士。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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