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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大汉阿奶，是从她的眼泪开始。 门外有木棍撞击地面的轻微声，从远而近，门板上时而发出摩挲声，我想可能有小孩在门外玩耍，过了一会听见有老人的叹气声，我觉得有些奇怪，打开了门。有位老奶奶坐在我的门台上，她浑身是土，两手有泥痕，显然她是用两手走来的，虽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她显得十分的热情，就好像是我的一个熟人一样。 让进屋子里，她不肯坐床，怕弄脏我的床单，我拿过一条矮凳让她坐下来。她开始讲述她的经历：儿子活泼可爱，没有读完小学就去放羊，后来跟亲戚走金场当沙娃，有一次人们把他的尸骨拉回来，不知道是人为的伤害，还是意外的事故所致，只有他（流泪不止）自己知道，可他的尸体已经腐烂了，他不能说话呀！……她已泣不成声。后来她日思夜想，每见到别人家的同龄孩子时，她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儿子，就流泪，二十年了，她的眼泪流干了。后来她的脚踝出了毛病，由于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慢慢转成了骨髓炎，脓液不住地流，疼痛难忍，再后来她不能直起身，只好四肢爬行。 她擦干了眼泪，开始露出喜笑，她说：你是一个好人，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教学真不容易，天道不负人，你会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如果我的儿子遇上你这样的老师那该多好啊。我怕她又哭出声来，只好劝勉道：不要伤心，我可以做你的儿子，以后经常来看你。她一阵高兴，又露出满脸的笑容。 我身上一摸，只有二十元钱，双手递过去，说：你甭嫌少，买几片药吃。阿奶不肯收，我强塞在她的衣兜里。 阿奶慢慢的远去，两手中木头圈着地的哐啷哐啷声还在巷道里响着，我为她的接连遭遇和不凡的身世所难过。阿奶走了，但是她留下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旋：你是一个好人，你有美好的前程。好多时候一想起阿奶说过的这句话，我感到欣慰，不由得产生一种力量。 第二次见到大韩阿奶是7月头，她见面的第一句就说：你为什么要离开，村子里这么多的家长们留不住你吗？给我们这些老人你不给面子吗？ 哪里的话，调动这是上面的安排，非我个人想哪里就到那里去，再说我也没有调离的意思阿! 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问：她怎么知道我有离开的打算呢？说实话，我真想调离，当时组织上要求我在这里干一年就离开，现在我已经二年了，十八公里路真不容易走，推着自行车爬山涉水，冬天在冰面上很危险。八十年代修建的校舍，现在已经破烂不堪，宿舍里四面透风，边困山区条件艰苦的地方，应该大家都来轮流教，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死绑在这里哪，我早打好了离开的主意。 大韩阿奶流着眼泪又说起逝去的儿子，当时的老师多严厉，每天留下来背阿写啊，每晚回家时都是深夜，孩子的负担太重了。有一次，儿子来不及洗脸就去上学，老师就让他用雪块去洗，寒冷的冬天怎么受得了，孩子的两手背常常冻得红肿，好几处龟裂了，背不会指定的课文就让他站在雪地里，脚也冻裂了，流着血。 孩子开始厌学，逃学，后来他情愿放羊也不愿意上学。 她哽咽着说：如果当时的老师不用强制的手段教学，如果我的儿子甭辍学，如果他不要小小年纪去金场，也许他不会有夭折的惨剧。老奶奶哭得更厉害了，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句来安慰她。 你是一个热爱学生的老师，从来没有打骂学生，冬天教室里的火炉是你亲手生着的，天下雨，学生不能回家吃中午饭，你就给他们做中午吃，真像自己的妈妈一样，这样的老师能遇上吗？能遇上你也是我们的造化，是我们孩子的福气，我们能让你走吗？我又看到大韩阿奶流泪了，她的泪使我感动，使我流泪。 她抓着我的手，就像自己的孩子那样说：你听阿奶的话，在这里多教几年，我们和阿爷天天在为你祈祷，祝你一生平安。 这一次我流泪了，我的眼皮很硬，随便流不出泪水，可这时我怎么也止不住。我的心软了，我说：我听你的话，我不会走的。阿奶高兴的离去了。 为我祝福，为我祈祷。阿奶说过的话深深地留在我的脑子里，阿奶的话是真实的，我在想，残疾老人的祈祷是灵的。 大韩阿奶和阿爷都是过了80岁的人，家里没有孩子读书，可他为什么苦苦地留我哪？教学的好于坏与他俩有什么关系呢？ 曾这样想：在这偏远的山沟里教学，吃得苦中苦，经受难中难，家长们能知道吗？我化的心血能有哪个家长领情。 大韩阿奶的话改变了我的看法：有人赞赏我，还有人为我祝福，我有什么恩德？我不是做义务教学的，我是拿上人民的工资，有什么理由要离开。吃这一点苦有什么了不起。 我没有实践自己的诺言，经常去看阿奶，倒是阿奶过一段时间就来看我，她带给我洋芋，有时有打发小孩子们带过来一些小吃。她说：某某家的小女孩子上学以后，很懂礼貌，知情知义，经常来给她扫地做好事；某某家的男孩如何爱读书，走到哪里都带着一本书，就是星期天到山坡上放羊，也带着书。你是怎么教学生的，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喜欢上学，没有一个厌学、逃学，他们多么喜欢老师啊！她还说了家长们的好评。 我开始喜欢我的学校，不再因为破旧而伤心，我感到我的学生是那么的可爱，是那么的勤奋好学，他们从家里带给我好吃的东西，经常的请我到他们家做客。我认识到山里人是淳朴的，善良的，山里的孩子是聪明、勤奋、上进的，我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孩子们，倒是越来越觉得我不能离开他们，我为他们付出的同时，我从他们身上得到快乐。使他们给了我青春活力。 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被送到山外，一次又一次的记者来深山采访，我的小学校终于活跃起来了，沉寂的小山沟了热闹起来，救助物品也发放到贫困的山民家中。 大韩阿奶能够拄着拐杖直立行走了，奇迹在她的身上发生了，她高兴得不得了，隔三见五地到学校里来给小孩子们舍散糖果。她笑嘻嘻的说：“你给我们带来了福气，这么多的救济品送来了，教学器材也送来了，你真了不起呀！”我说：“是你老人家诚心祈祷的结果呀！” 十多次被古城乡党委评为优秀教师，多次评为平安县优秀教师，04年被评为地区劳动模范，全国优秀教师，06年被选为青海省优秀共产党员，在先进性教育活动开展以来，平安县委作为先进典型邀请我到各乡镇各单位作演讲报告，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能在那么艰苦的地方十多年坚持下来？我说：是一位残疾老人的眼泪感动了我。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