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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史话（二） 虽然火车从它诞生到退出历史舞台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漫长历程。但是有幸的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这些人还曾目睹过它那即将消失的身影。 那时候的火车司机劳动强度特别大，他们的工作环境也相当艰苦。夏季里，工人师傅们都是赤裸着上身，满身烟灰汗流浃背。他们挥动着特大号的铁锨，吃力地向炉膛中不间断地添加着煤。火红的炉膛中不时有闪亮灼人的炉火喷出，映红了师傅们满是汗水紫红色的胸膛和涂抹着烟灰的脸庞。围在他们脖子上的毛巾也早已被汗水浸染成了灰褐色。工人师傅们一边干活一边在不停地擦着脸上与胸膛上的汗水。 笨重的机车上方粗壮的烟筒中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象一条滚动着的巨龙在空中不断地翻滚着升腾着，远远看去就像一位弯腰弓背的清朝邮差，拖着一条黑黑长长的辫子在奔跑。虽然火车已经过了几个世纪不断的改进和更新，但这个庞然大物它却仍然摆脱不了“火”的阴影和束缚。 年轻时我们夫妻两地分居，火车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每年我都要多次往返于烟台济南两地之间。最初火车票仅是八元多钱一张，后又涨到十二元多。从烟台到济南需用时十三个多小时，若再晚点那就不知要坐多长时间了。那时坐车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情。若与现在的行进速度相比那有着天壤之别。现在从烟台到济南的特快列车仅需要三个多小时。舒适度过去与现在也是无法比拟的。生活在现代的年轻人太幸福了！ 我的一位同事曾讲述过他探亲回家的一段经历。他曾在建设兵团待过，建设兵团是生活在渺无人烟的茫茫荒草甸中，他们负责开垦荒地使其变成良田。那里远离城镇，交通闭塞物资短缺，生活是相当艰苦的。每次回家知情们都要从老家中带回去好多，吃的用的等各种生活必备的物品。当然主要还是以吃的为主，大家都期盼着能回趟家。只要有人回家，尚未回家的老乡们就会托他们帮忙捎带些必需品回去，碍于情面回去的知青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需要带回的有鱼干海米海带等海产品，糖油米面布匹鞋袜等五花八门那是应有尽有。 为此，我这个同事，他专门为旅行还做了个桑木扁担。为了便于携带他每次都是减了又减少了又少尽量做到轻装上阵。可即是这样，每次他至少也要捎带一百多斤的东西。看到这堆积如小山似的物品他是头痛不已。怎么带呢？乘车那可真是一大难题啊！那时，烟台交通比较闭塞仅靠一条单行轨，开进开出，车次也少。车站上总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每趟车上都是人挤得满满的。特别是春节回家那可更是难啊！真有令人谈车色变，惊恐万分之感。那时要想挤上车，按常理出牌那是根本行不通的。 他总是提前预约与几个人搭伙。其中有一个人先拨开人群挤上车，然后再打开窗把东西从车窗中递入。有时人也需要从窗中爬入。下面的人托着腿，上面的人往里拽，自己也需手脚并用地往里爬。上去车更不松快，车上的人那可比现在的春运要拥挤多了，连厕所也早已被先来的人们所占据了。 车上到处是人，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连个插脚的地方也没有，就像早晨上班的公交车一样。拿上来的东西，没处放没处搁的。人们也顾不上别人有没有意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件件地货物都摞起来。为争地盘人们还常常争吵不休。这可不是挤公交车，最多坚持一两个小时就到站了。那可是一站就是十七八个钟头，腿都站肿了。那时，上车后人们不敢喝水吃东西，因为你根本无法上厕所。有个别内急的，把厕所门敲得山响，里面的人也装作没听见的。也有的人有先见之明，提前钻到座位底下能躺着美美睡上一觉，然后几个人相互轮换就地躺一躺。甚至有的人也不顾礼仪的约束还爬到行李架上休息。 冬天乘车还强一些，到了夏季车厢内太闷热，人们就需要经常打开车窗透透气。呛人的黑烟夹杂着细细的碳粒被风吹了进来，整个车厢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煤烟味，呛得大家都喘不过气来，煤渣也直往口鼻中灌。身上头发里全是煤灰。人们上牙都不敢碰下牙，一咬牙咯吱咯吱直响。 冬季虽然人们可以躲避煤烟之苦，但车厢里烟鬼们的喷云吐雾也让大伙受不了。浓浓的烟臭味呛得人们咳嗽声不断。呼吸这些毒烟能使你肺部连续痛疼好几天，才能缓解过来。那时乘火车旅行就像是在受刑。我最头痛的事情就是乘车回家了！ 为了省钱，好多人改乘夜车赶路。冬季里乘夜车也是一种煎熬。那时车厢里没有暖气，人人身上都是裹着厚厚臃肿的棉衣裤，我为了御寒还穿上了一件棉大衣。棉大衣还带有帽子，那时人们称它为“棉猴”。确实远远看起来像只胖胖的猴子。坐在座位上除了小腿和脚以外，整个身体都裹在厚厚的棉花里。三人座靠外面坐的那个人可惨了，两个人几乎把三人座全占满了，靠外面的那个人仅能挤出半个屁股的座位来。 到了深夜温度急剧地下降，人们是又冷又困哈欠连连。那真是感到时间很漫长很漫长，有度日如年的感觉。漫漫长夜难熬啊！靠窗户的那一位旅客还可以趴在桌子上迷糊一会儿。虽然我穿着棉猴，但小腿部及脚底却是寒气直往上钻，时间长了腿脚是又僵又硬。为了活动一下血脉，你要挤开旁边旅客的腿，不停地小幅度转换一下坐姿。 时间象蜗牛一样在慢慢地爬行。我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不时地低下头来看看手表，十分钟，二十分钟······，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车窗上早已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冰霜。在站台微弱的灯光下，你会看到车窗外面挂着串串粗壮的冰凌象一把把冰锥指向地面。 为了能够看清外面的世界我不断地向玻璃上哈着气，冰霜慢慢地熔化消退了，并在不断地向四周扩展着。我用手抹去了水汽。一幅北国冬天的风貌展现在我的眼前。那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整个大地漫天飞雪寒风呼啸，搅得天地迷迷茫茫混混沌沌。白茫茫的莽原正像一个巨大的转盘一样在不停地旋转着，旋转着。真是一片银色的世界，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旅客们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伸伸胳膊，扭转一下僵硬酸痛的身体。有的旅客还再次把身体向后依靠想迷瞪一会儿，或是把头用衣服一蒙又睡过去了。直到天光大亮所有的人们方才陆续苏醒来。相互询问着火车到哪儿了？饥肠辘辘的人们拿出自家烙的饼，糖火烧鸡蛋花生米等食物开始吃了起来。风卷残云般的食物下肚过后，地面上是一片狼藉。花生皮鸡蛋壳包装纸随处可见，再拌上茶水根果皮在人们的脚底下拌来拌去。那时一般快到总点站时，列车员们才过来清扫。此后，空气开始浑浊起来。饭后一袋烟的烟神仙们开始了吞云吐雾，呛得大家是无路可逃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记得有一年，我也出于无奈避开了春节高峰期，乘了大年三十的夜车回家。大年三十整个绿皮车一节车厢内仅有七八个旅客，大家各据一偶，我舒服的平躺在三人座上享受着卧铺的待遇。车咣当咣当有节奏地行驶在胶州铁路线上，黑沉沉的天空象喷洒了一层墨汁，黑暗中依稀可辨一棵棵的树木黑影魁魁地飞快地从眼前一闪而过。火车每经过一个村庄你就会听到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和见到爆竹燃烧的闪光。 大年三十在中国那是一年当中最隆重的节日。一家人团团圆圆聚集在一起，围着桌子喝酒吃菜，吃年夜饺子，热热闹闹其乐融融。传统习俗是在这一夜里全家都不能睡觉，称之为“守岁”。若你无法吃上大年三十的团圆饺子，那在人们的眼中是一年当中最大的遗憾。 我焦急地期盼着，期盼着早日回家。可大年三十的火车，在两条铁轨上奔驰行进了一年了，好像也疲倦了，劳累了，行进的格外地缓慢。百无聊赖的我羡慕地看着难得休闲的乘务员们磕着瓜子悠闲地谈笑着，心中升起了无限地感慨与无奈。肚子还真有点饿了，我拿出烙饼和苹果一口烙饼一口苹果吃了起来了。为了打发这百无聊赖的时光，我自得其乐地哼起了小曲，万泉河水清又纯，我编斗笠送红军······。 此时，我想起了对象想起了孩子和孩子他姥爷。她们可能正在用期盼的眼神望眼欲穿地等待我回家，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忧伤和惆怅。两地生活的烦恼使我厌倦了乘车旅行。但又很无奈，这可能就是宿命。 臧琪滢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