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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齐鲁

散文
时间:2014-04-18 20:51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张桑麻点击:
        

  (一)
  
  这屋子太过荒芜。从门口往里,堆了一屋子的破东烂西,旧纸箱,塑料袋子,熏得乌黑的炉子和焖锅,两架婴儿车,几个拳大的煤块与碎渣-----这些东西全都在地上撂着,蒙了一层的灰尘。
  一扇靠墙戳着的烂木门,丢了门板,一架简易的塑料膜衣柜糟朽了,破了好几个大口子,一张很旧,很脏的花布面双人床,里倒外斜着。屋子的半空,横着一根木棍,棍头用方便袋吊着一条尺来长的死鱼。我只在这屋子里环顾了一下,来回走了两趟,我的脚面上便糊了一层的灰土和煤末。头上的那条死鱼总是不合时宜地撞我的头。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也不是房东的,而是对门那一家的。
  这是济南的南郊一个叫做分水岭的村子,一村子的酱块子楼。村路很窄很曲折,两旁都是破败的楼,楼间又有窄巷,穿到村子深处去。听说这里本来要扒了,没扒起,但现在每家的楼顶又都驮了两三层裸着青砖,没装窗子的墙框子。墙框子空洞洞的,能够透视。步入村子,一种颓废之感便油然而生。
  我住的地方需沿着村口的这条弯曲的路下到坡底去,进到村子的深处。房东起初在一楼给我安排了屋子,有两间供我选择,但我都嫌那屋子太大了,一个人住不起来。那屋子又两面环窗,窗子很大,我不喜欢窗太多的屋子。所以我们就上了三楼,这屋子说小,其实也蛮大,得有20平的样子,但只一扇窗,是个六尺的斗方。
  对门一家,是来自日照的小两口,已有两个孩子,小娃还在怀里,大的都坐在台灯前的桌上写作业了。见我搬来,那小媳妇就不好意思了,说要把放在屋里的东西都搬回去。我说不用,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的,你该怎么放就还怎么放着。而且,我还要用一下她家的床。
  晚上,我特地到十六里河买了一床绿色的被子,但那被子太薄,我又不动烟火,买着吃,这屋子从而没有一点温度,对门的媳妇就把她家闲置的一个很厚的被子让我抱来,还给我找了一个被单,说都垫底下,太凉,我感激不尽。她又让我上她家倒点开水喝,暖暖,我就从包里掏出榕树下的那个“一直很给力,从来不坑爹”的缸子,去倒了半缸热水,体会着“偎栏自热”,“抱树尤温”的感觉。
  我本来想,都打春了,天会一天比一天暖和,就不买电褥子了,能省就省点吧,我总是想活得简单。可夜里,躺在床上抻不开腰,又不敢伸腿,勾着睡,快赶上那条打着弯儿的鱼了。厕所在一楼的墙外楼间的狭窄夹缝里,那里从头上的墙顶丝丝络络地垂下了许多干枯的什么瓜的秧子。夜里,不可能下去上厕所,我看中了从苏州带回来的那只腿粗的可乐瓶子,它因而成了我的夜壶。
  睡了两天的凉板子,我马上就又去了一家小店,一口气买了电褥子,塑料脸盆,暖壶,还有一个热得快,在这冷屋子从而有了一点热乎气。
  凌晨,外面的天还黑着,听到楼下远近的鸡鸣,先是叫了头遍,很快,又叫了第二遍和第三遍。叫第三遍的时候,屋外的天就亮了。我就起来,穿衣洗脸。想,一个北方的人,还得出去转转。
  
  (二)
  搬来那天,我对门的媳妇就笑着,用嘴努我隔壁的屋子,告诉我,那个人的脑子有点病。
  晚上,我在这冷屋子里头早早都躺下了,灯还亮着。猛然听到敲门声,那声音很利落,下手丝毫不含糊。我还以为是对门的小两口谁来拿东西,可打开门,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就不请自进来了,灯窝眼,头发还拔了顶,且一进来就打开了话匣子,一口很重的山东口音。
  “你说他是人吗?”他这么不着边际地说着。我就问,是谁啊?他则情绪激动,嘴打莲花烙,反扯了一大通一个人的不是,我闻到了一股酒气。我穿着内衣站在那里,唯唯诺诺着,不禁冷得直打哆嗦,就返身又钻了被窝,拥了被子坐在那里。
  最后,我听明白了,他是在说他对门的一个人,他俩都在楼前的一家画框厂干活,不知因为啥出了矛盾,被那人给训了,他心里憋屈,就来找我了。我想也好,也算是和新邻居见了个面。从他的话中我知道,他们与我对门的两口子都是日照的,我对门的小媳妇的丈夫是开小货,给人送画框。而他们是给人做画框的。
  这个人闯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一本书,是早上在文化市场买的,《书画家挥毫必备》。我此刻本是不希望被打扰的,何况是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陌生男人。因此,我皱了眉头,就说,哥,明天唠吧,我困了,得睡觉了。他就很爽快地说,好,你睡吧。开门回去了。
  可不会儿工夫,门又响了,我打开门一看,还是他,脸上带着笑,说话很快,兄弟,你这电视啥都没有,啥意思。走,上我那看电视去。我就说,哥,改天吧。他就又一阵风似地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每天都来让我去他那屋里看电视,我却总是推脱,说,啊,哪天去。他有些生气,说,你不用防着我,我不能害你。我则一再地表示哪天过去。他就又走了。
  又一天,我的门再次被敲响了,我这回变得精明了,随口问了一句,谁啊?那人说,是我,上我那看电视去。我没有给他开门,而只是说,我睡了,哪天再看。可屋内的灯却亮着。那个人一下就火了,说,我知道,你没睡。并咕咚咕咚狠劲地拥门。我怕门被拥坏了,赶忙下地把门打开了。他一见了我的面就劈头盖脸地说上我了,我让你上我那看看电视,你总防着我干啥,我能害你吗?他的声音很大。可我却一点都不生气,向他打出了绵心掌,以柔克刚。心平气和地一个劲地安抚他,说,别吵,人家都睡觉呢,我哪天去看。他却说,行了!我不用你看了。一甩打,转身回屋去了。
  我也返身钻进被窝,伏在床上忍不住笑。
  不大会儿,他又去敲我对屋的门。这时,和他一起干活的那个小伙子从屋里出来了,怒气冲冲地说,你留点劲明天干活不行啊?他则气着说,不用你管。这一句话说完,捅了马蜂窝,那小伙子大发雷霆,把他好顿数落,那声音洪亮,山东腔又太浓,说得还快,我一句也没听懂,只感觉那话可够劲道的。起初,他还不服,三言两语地辩驳着,后来就被对方彻底给压下去了,悄没声地溜回了屋子,睡觉去了。我听着,在屋里笑得不行。
  有的时候,我从外面回来,发现他在家里,门敞开着。见他坐在床沿上正吃着饭,吃得很猛,左手把钵子举着,右手快速地向口里拨着,头鸡啄米一样地点着,连同他戴在头上的一顶黑呢子的小礼帽。
  还有的时候,他见我回来,手里拎着买来的饭菜,就说,用我的锅热热吧。我说不用,还热着。他又说,我炖了白菜,你吃不吃?有一回,他敲开我的门,嘴里正吃着韭菜馅饼,右手拿着,左手的袋里还有两三个,非要让我吃。
  也有的时候,我在屋子里就听到我屋外的门鼻子一通哗啦,且断断续续,久而不绝,我以为是谁家淘气的孩子。打开门,却是他。他一见了我,就笑了,神经兮兮地小声告诉我,你睡那床不是你对门家的,是我们老板做的。我莫名其妙,只好说,啊,爱谁谁的。
  他回来,不用说,你就知道他回来了,即使在晚上八九点钟,也能从那屋子里飘出悠扬的歌声,他在用影碟机放,而且很大声,那歌还挺动听的,起码合我的口味。
  这一天,他又过来了,手里拿着手机。我纳闷,说今天你怎么没放歌,他就说,心情不好呢。我则说,听听歌心情就好了。他一下乐了,说是啊,听了歌心情可好了。他把手机打开屏,请教我,你说我这用哪个图片比较好?我略看了一下,就说,那个女的。那是一个打着把檀香折扇的女子,面目清秀,展开的扇子遮了小半拉脸。他听了我的,马上把她做了屏保。
  不会儿,他回去了,那屋里重又荡出了歌声。我一笑,想这真是一个怪人。
  
  (三)
  在十六里河东河,跟山东郓城的王玉强兄妹学裱画。
  师个子挺高,但人很瘦,平时走路蛮快,又好歪脖子,略作思态。屋里有二十来块晾画的挣子,每个还没有一袋面沉,大多时候他信不着我,怕把画弄烂了,一个人横擎着比门板还宽的家伙搬进搬出。搬时,他又总好大吼一声,好像那东西沉得不行。
  师极憨诚,其妹亦朴实。哥俩个分工干活,师整天抓着排笔刷糨糊,托画,其妹则玩刀子,裁料。这哥俩个轮着流教我。师今年四十四,其妹和我相仿。我在他们面前,是谦谦君子。
  屋内有一干画室,平时上挣子的画并板儿搬进去,烧一小蜂窝煤炉烘烤。我就想起那年在哈尔滨,我没有生好这煤,用气灶的火烧那煤都没用。因此向师讨教,他则笑说好引。一天早,我去那里,他起得晚了,门窗紧闭。我不明情况,还以为他中了煤气,遂紧张起来,在屋外给他拨了电话,才知他还没起来。
  他把我放进屋,在屋外的水泥槽子胡乱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然后从抽屉里拿了几元零钱,胳肢窝下夹了一个二大碗就走了。一会儿,人回来了,拎了几个包子,端了一碗苞谷面糊粥。坐在裱画的大案子前,一边大口地吃包子,一边端起碗吱吱地喝。我同他说起让他注意煤气,他则用手一指上面。我顺着抬头一瞧,原来,门上面的两扇小窗,他彻夜都开着,他可真够精明。
  吃完,他说,你不想看我咋生炉子的吗?到里屋随手去抓了一把镶画的下脚料,塞在炉里煤块的上面,可居然点了几次也没着,弄了一屋子的烟气。最后,不耐烦了。就一口山东腔笑说,它奶奶的,今天不知怎么的,死活不着了。把炉盖一扣,说它爱着不着,着它就着,不着它就不着吧,我还不和它较这劲了。转身出去干活了。可活干了一会儿,他还不死心,说,我就不信了,我还点不着个炉子了,又进去了。不会儿,笑着出来了。我说师傅,这回咋样?他笑说着了,并开始塌实地干活,哼起了小曲儿。
  师有猴相,没事总爱用一只手叉了腰,另一只手抓挠脸,用手掌揉来抹去的。我总在一旁冷眼看他,看他熟练地干活,也陶醉地赏他摆弄的画。一日,见到一画,是个四尺的斗方,画面淡雅,是一芭蕉美人。芭蕉散两三片大叶子,墨绿墨绿的。美人二十许,民国打扮,脑后挽髻,额前留海,是个坐姿,神情恬淡,倚在蕉旁。在其另一侧有一株牡丹,红艳艳的,开得正满。花,有一大朵,插在了女子的脑后。画没有名字,有题款,写到:美人看花去,忘却身是花;花如有所知,开在美人家。我不禁哑然失笑。
  这一天,来了一位取画的画家,是师这里的常客,又带来了一些画和书法。那书法都是用红色或黄色的宣纸所写,是条幅,幅面不大,一副惜墨如金的样子。其中一幅红纸写的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另幅黄纸抄录的是《心经》,字体皆娟秀,为蝇头小楷。他有四十多岁,容貌平常,留两撇小胡子,说是威海人,山师大毕业,主攻工笔花鸟。
  我赏他的东西,他就让我给他提提意见。意见是提不得的,我如今只有赏识的份。前次,他裱的是套四条屏的山水马,这回拿来的又多是花鸟,那画面极媚,笔法极工,连鸟的羽毛都根根地毫发毕现。我盯上了一幅,是株残荷,挺了三四只大大的莲蓬,那莲房里的莲子,一颗颗地莹润异常,像沾了晨露。一张荷叶,有些枯,窝折了,看到了背和其上的几个虫眼。尚有一大朵荷花摇在枝头,一枚花瓣,掉下来,没落水,却被挂满刺的茎驮住。一只灵动的小鸟,就把持在这样的一株荷上,一种一惊即飞的样子,哪怕是一场风来。
  我问他,你这画现在都卖吗?他就说那肯定的,话语间有沧海桑田的淡定。我又问他,你现在靠这个能养家糊口吗?他就一笑,说那何止啊。一副功得意满的模样。他打开了手机,告诉我,他的画现在走全国22个省市。我看了,那电话里业务的号码,又重庆,又海南的。他说他的画都是卖给大老板,市场价1000元每平尺。我惊愕。
  我们谈得有点深。他感慨地跟我说,他早已过了那个阶段了,画工笔画已有二十年的功底,如今苦尽甘来。其实,我们都该知道这个阶段,就是在靠艺术还不能养家,又要在生活的线上苦苦挣扎的这么一个时期,彷徨和苦闷,折磨着每一个高雅的灵魂,想有多少艺术的生命都最终不能承重最后一根稻草而夭折了。
  这真是我们的人生鬼呲牙的时候,能够咬着牙坚持下来的,必是有着钢铁般意志的人,那是生活中真正的猛士。对于这伙人,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不以成败论英雄。
  
  (四)
  这几天,我一直在读李清照。知道她是济南近郊的章丘人。
  听说,她住在趵突泉边。如今那里,还有她的故居,一间草屋,一口石碑,周遭满是她的词。
  也听说,济南城里的水已大不如前了。历史上曾有七十二名泉,城中的大街小巷水网密布。趵突泉的水喷涌出来,就流成了一条河,这河一路往北,到大明湖去。这河里,又满河地生着莲花和芦苇。南宋的那个李易安就时常在这条河上泛着兰舟,“沉醉不知归路”。但现如今,找不到这河。
  还听说,在趵突泉东北的芙蓉街有芙蓉泉。这趟街有些个历史,青石小巷,两旁店铺林立,巷中的青石板上四季里漫着活水。到新华书店去,我乘兴逛了近旁的芙蓉街。街还是那么古朴,很狭,很幽深。街两旁都是灰瓦灰墙,大红栏檐的建筑,陈旧而有张力。
  我踽踽地沿街走着,向深处去,仿佛千年来,一切都没有变,那亭阁和历史都凝固了。小商小贩的口里吐出,又入了耳的似乎也还是千年来那质朴的齐鲁之声,想与古时不会有什么不同。可脚下,石板上的漫水却没有了,一滴也不见了。据说,这石板也已不是当初的石板。
  我左顾右盼,在找那眼芙蓉泉。在巷的深处,我请教身边卖小吃的妇人,她茫然不知,含笑掉头,代问另一位妇女。那女人就一指我左前的巷旁。我一看,在我的左前,不足三五步的巷旁有一小块儿的空地儿,泉没见,边上却立一石,上有朱红的“芙蓉泉”三个字,别的什么也没有了,只是那石旁的地上有些许的洇湿。
  其实,对于济南城来说,老舍还称不上代表人物,因他只是客居,他是北京人,李清照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土生土长。这几天,没事我就读清照的词,一首接一首,从《如梦令》、《醉花阴》,一直到《菩萨蛮》,静心地揣摩她当年的际遇和心境,远隔了千年的时空与她的灵魂触摸。读罢掩卷,那个见了来客就仓皇溜走,“袜铲金钗溜”,却又“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古时少女娇羞的模样,便一直在我的眼前晃了。想那就是做姑娘时的清照。
  清照的词很浅显,不生涩,又惯用白话,平淡清正得似水,可这水一经心就起了波澜,让人随着她的遭遇而凭添了几许淡淡的忧愁,这忧愁又是那么的凄美。她的词多写生活琐事,饮食起居,“日晚倦梳头”,“夜来沉醉卸妆迟”,但却正因此而亲切异常,这很像南宋的一幅生活画卷,鲜活的生活气息仆仆扑面。
  看到她的一首《点绛唇》,如此写: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杆,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这词基本上都是白话,读来毫不费力。最感慨“倚遍栏杆,只是无情绪!”一句,多么无聊的一种心绪,如果用我们今天的常语来说,那就是没心情了,一种寂寞无主的慵懒情态。至于那个“惜春春去”,是我一见,立马就想到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话,这话是说人的命薄的,可能比纸还薄,想这红颜薄命的清照要表现的也自该是这么一种意绪。那个心上人赵明诚,不知“人何处?”徒有“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人最怕相思,尤其是阴阳永隔,对苟活于世的人真地是一种折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该有多么地悲凉。俗语讲,人想人,想死人。其实不死,也落个魔症。哎!剑不伤人情伤人啊。
  清照饮酒,借酒浇愁。我也沾酒,但不贪醉。这屋子冷透,喝点酒活泛筋血,从门口的小店不断拎了“老村长”来,一瓶,又一瓶。酒这东西有灵魂,虽独饮,却不孤独,饮过之后,没有眼泪,还可以一个人歪在床上没死没活咯咯地笑呢。
  再品她一首《添字采桑子》吧。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这词我喜欢,像是写给我的。想不到一老早以“北人”自居的还有李清照。我是去了一趟江南,就想写个《北人在南地》。后来,人未呆久,那文也就成了泡影。
  我站在济南城里眺望着骨头似的山,俯着碧透的水,想象着李清照,想象着她所处时代当时的情景。那时的济南应该远没有现在的喧嚣,宁静祥和,建筑不多,又多是草屋和灰瓦灰墙红栏的亭阁。水相当旺盛,汩汩的活水,纷纷从七十二泉里冒出来,形成交错的溪流,沿溪的草木茂盛,花团锦簇。城里的山应该跟今天的差不多,想清照也目注过,登临过。
  我望着那山,思绪陷落。想济南的文化底蕴,有了这个人的存在,平白就深了三尺。济南城因为她,而变得温婉。
  
  (五)
  本来断没有想到,在今年,我能有幸亲近祖国的两大水:长江与黄河。
  但长江与我,属于有缘没份,我认为是它太清正,太柔和,沾了南方的气质,土里土气的我,消受不得,所以在它的身边,我就未长久。黄河则不同,和长江比,它显得不修边幅了,一身乡土布衣,憨厚朴实,有着些许我们老祖宗的容颜。
  它像头庄稼院农民手里桀骜不驯的牲口,很难驯服。它连流淌都高了姿态,抬起了身子和腿脚,如条龙,要凌空腾起来,跳进海里面去。要不怎有李太白的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呢?它土气,浑浊,厚得像粥,满河里裹着黄沙土。不过它这正契合了我这农人的心性,因此在黄河边的老城,我最终做成了自己的心愿,小住下来。
  一提到黄河,很自然地便想到壶口瀑布。常在影像里看到,万丈的浊流,奔腾咆哮着,声裂心肺,震颤天地。那气势有如千军万马,太过磅礴和逼人。只身站在黄河边上,作为一个炎黄子孙,看到这个场景,感受到脚下和身子的震动,哪个不热血赍张,心旌摇动,那心里全都是开天辟地的壮志。此时的我,真想掉眼泪,真想朝着奔流的黄河下跪稽首。我想到了我们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凿穴而居,钻燧取火,与天地自然浴血奋斗,又偶在河畔伫足或跪身河畔,高举着双臂,仰天祈祷的遥远祖先。
  我从来喜欢着那首《黄河黄》,把它一遍遍地听了又听。感觉那旋律不温不火,仪态万方,充满大家气象。它流淌着,黄河也流淌着,一泻千里,荡气回肠。它们随着华夏的血脉一起律动,一路向东,到大海去。
  
  (六)
  头两天,下了雨。路旁尚且濡湿和存着水洼。
  天没晴透,有一大朵一大朵的云,那云呈黑白两彩,有水墨气。老大的太阳在那云里云外地穿梭,村庄和大地上有明暗的光影。
  起风了。出去吃饭,明显感到有风扑面,那风大力,却轻柔,忽然就有春天的感觉。
  回来后,一个人披了被,盘腿在床上安坐着。那风偶尔地一阵鼓荡过来,在高空里,拥着那口窗扇,那窗则哗哗地摇震有声。
  从楼梯往上,一个转折,就上了四楼。
  四楼里,无屋,周围都是空的墙框子,中间的空地上还用木杆支着好几个柱脚。泥瓦料和杂物,胡乱地堆着。一棵柱脚上钉了根钉子,不知谁家用口袋吊了有二两的肉。
  窗口那里,拉着几根衣绳,我头两天洗的几件衣服还搭在那,还有谁家粉色的被单。从窗口,见到楼下的林子和远处的山。
  风从西边刮过来,扯着那衣物,看到窗口的树枝在摇晃,天上的云都在向东飘。
  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中,我要离开,今天午夜的火车。行装打了一半,还散在屋里。因为揣了心思,所以心里有些沉甸,遂只身在空旷的四楼长久地站立,思绪翻涌。
  
  后记
  此次只身入关,在济南城里呆了有月余,用身心感知了齐鲁大地的风土人物,遂成一系列的小文。这些文章,伴随着我的离开,也已告一段落了。我很庆幸,我能了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一桩心愿,也可以用一只枯瘦的笔,来记录自己点滴的生活。可这些文字终归是独唱,是独奏,单调苍白,犹如云层里孤雁的悲鸣,草丛里夜半蟋蟀的鼓琴声,有着些许悲怆,它们好似铮铮的琴音,鸣响在我生命的旅程里。我认为它是单弦。这音虽孤吊,呕哑,想尚可听吧,这自是我之幸。由此一来,想这些文章也可叫做《鲁地单弦》了。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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