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所不能承受之轻
　　
　　我...
　　
　　我还没有告别...
　　
　　我竟然没有对他们说拜拜
　　
　　竟然没有来得及告别
　　
　　那些生命所不能承受之轻
　　
　　......
　　
　　说不清我是开朗乐观还是阴暗孤寂.
　　
　　我的女性朋友多的可以演一部大型话剧,
　　
　　而男性朋友少的如我喜欢的作家出的那寥寥几本的长篇.
　　
　　所以女友的话剧中没有男主角,
　　
　　作家的长篇里又埋藏了太多我不知道的故事.
　　
　　但现在回望这些生命中轻若浮尘的人和事,
　　
　　觉得应该和他们好好道别一下...
　　
　　即使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但仅凭这些记忆的残片,
　　
　　他们的音容笑貌我还可以回忆出来,
　　
　　这是不是一种幸福.
　　
　　1>
　　
　　祖滨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写错你的名字,我的记忆在这个字眼上出现了错乱.
　　
　　可能是昆,也可能是滨.
　　
　　山川与海洋的差距...
　　
　　我却无法辨认.
　　
　　他是我小学二年级的同学.他成绩优异,那时的我也算是个天天向上的好孩子.我们的数学老师特别喜欢我们,经常把我俩叫到她家,给我们补课,给我们报名参加各种各样的数学竞赛.
　　
　　而每每粗心的我和他总是与第一失之一步.
　　
　　记得一次竞赛试题特别简单,内容是什么我已无半点印象,只记得参试的十二个小朋友有十个是满分,只有我和他得了九十九.
　　
　　老师把我们狠狠地训了一顿,而我们待在老师家的时间越来越长...
　　
　　有时天黑了好久,老师也不放我们离开.他爸爸会骑着黑色的永久车来接他.我会礼貌地说:叔叔好,叔叔再见.
　　
　　而我则哼着刚刚学会尚未遗忘的儿歌,穿越幽暗的树林小路回家.
　　
　　就这样,我和我的小伙伴,一起用功,一起思索,一起参赛,一起荣耀,一起挨训,一起失落,一起经历新奇的故事,一起领略其他同龄小孩不曾领略的风景.
　　
　　此刻的生命轻的如同初春的树芽鲜绿鲜绿的,新鲜没有忧愁.
　　
　　后来他因成绩优异被另一个小学给挖走了.他来收拾书本那天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去和他道别,他的人缘总是那么好.
　　
　　让躲在角落里的我羡慕.
　　
　　只有我待在数学老师家里.她一不高兴就会煮绿豆粥,可她煮的绿豆粥真的很美味.
　　
　　老师,绿豆粥怎么还没好?
　　
　　自小我就没肝没肺,这次也一样.
　　
　　我并不难过...
　　
　　真的,老师您不用安慰我...不用...
　　
　　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在参加数学竞赛的榜单上可以看到他的名字.以前总是紧挨着的我们的名字现在总算是分开了.他的名字高我的好多,我怎么也追不上.
　　
　　小小的我,站在榜单下平视着我的名字,仰望着他的名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们的距离...
　　
　　小学的暑假放了足足有三个月,绵长又无趣.潮湿又炎热的水汽,凝结又蒸发,反复无常.
　　
　　同班的女生向我接了本<十万个为什么>,很长时间了.我想应该是索要的时候了.我依稀记得她家的位置.骑着我红色的小单车,一路响着铃铛穿街过巷,找到那女生的家.
　　
　　可是她并不在家,听说是去海边旅游了.我站在她家门前羡慕了好一阵,才转身准备离开.
　　
　　她家之后是一个漂亮的四合院,我推着车子停在院门前的小路上.他一点也没有变,怪不得记忆力如此差的我也可以认出他.
　　
　　认真又骄傲的表情,他正坐在院里的石桌上认真的思考.那一定是在思考,那副神情我不会认错.
　　
　　我没有勇气上前和他打声招呼,跟他说声拜.我不知道我那时没有送他,他有没有生气.又或许他已经不记得我.
　　
　　我准备安静的离开,不去打扰他.他的爸爸却突然从房间里出来叫住我。
　　
　　很关心地问了我很多事情，而我却一直站在院门外，不敢踏前一步。
　　
　　他的笑容依旧单纯阳光，丝毫没有厌恶的意思，他熟悉的喊出我的名字。
　　
　　原来他没有遗忘呀...
　　
　　我骑着我的小红车竟没有留恋的离开,依旧没心没肺,一路沉静,一口气骑回家.
　　
　　那副画面至今仍然清晰鲜明地存放在我的记忆里,不曾按过删除键.
　　
　　他和他的爸爸站在鸟语花香草木繁盛的四合院中,阳光撒在他们身上,他们对着十二岁的我温柔的微笑.
　　
　　那样温暖又洋溢.
　　
　　永远不要按删除键.
　　
　　在画面的背面,写上祝:叔叔长命百岁,祖滨健康聪明.
　　
　　那天妈妈从集市上回来,说在街上碰见他的妈妈了,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是怎么保养的?
　　
　　我轻轻的应了一声,是吗?然后继续写我的东西.
　　
　　美好的回忆就应该这样,被轻轻的安放,不被打扰,不被苦恼,轻得如同一阵风铃声,悦耳不伤...
　　
　　2>
　　
　　我最要好的女友中有一位是在初中结识的。一开始我们彼此厌恶，成了同桌之后却变的无话不谈。
　　
　　老班在我们中间插了个男生以为可以控制一下我们说话的频率。我想老班一定在为那时的决定在后悔。
　　
　　纪君一个像风又像火的男孩子。他整天欺负我的好友，我又整天欺负他。我警告他桌与桌的缝隙是界限，不可逾越！
　　
　　那阵子特别流行一部电视剧叫《笑傲江湖》，我也挺着迷。那时就很暴力的我天天用圆珠笔在他的腿上练独孤九剑。
　　
　　他总是抱怨几句，却从不反抗。
　　
　　他稍稍一得罪我，我就会刺几笔。他一脸不认真的表情，让我觉得那一定一点也不痛，真是便宜他了。如果真痛的话，他干麻还天天来招惹我？
　　
　　初一快结束时，他和班长突然谈起了恋爱，两个人出双入对，很是拉风。
　　
　　那时我还比较封建保守，不再和他疯玩打闹。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那样不好。
　　
　　他依旧风风火火，引人注目。他是个不听话不学好的孩子。
　　
　　我们的英语老师是个刚当上妈妈的年轻女教师和我们常常打成一团。她非常喜欢纪君，她让英语成绩最差的他当英语课代表。
　　
　　说来也怪，自从他当了这个小官，他的成绩就越来越好。有一次还挤掉了我冲进了全班前三。看到榜单上他的名字写在班长名字之后，我想这小子现在一定乐坏了。
　　
　　课休时，他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小心的语气，安慰的词语。我故作生气的样子扭过脸不理他，心里却真的为他感到高兴，你要一直这样下去。
　　
　　可变故总是毫无预兆的袭来。
　　
　　初二刚开学时，学校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几个初二的学生和新生厮打了起来，还把一个新生打的内出血，住进了医院。
　　
　　学校的领导被震怒了，决定认真严肃的处理这件事故。
　　
　　我看着身边空空的坐位，心里有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还是盛夏呀，为什么寒意却冒了出来。
　　
　　像是地表被一只巨大而又无形的手撕出了裂缝，原本被表象掩埋的黑色之光，骤然冒了出来，淹没安然的过往。
　　
　　挑起事端的人有纪君一个。
　　
　　他快步冲进教室，重重的扒在桌子上。别人没有注意，但我却看的清楚，他脸上受了伤。
　　
　　他在哭。
　　
　　随后老班也紧跟着进来了，他怒气未消的瞪着纪君。我明了那伤是老班打的。我们老班是个严肃的老教师，但他平时对我们特好，也大都忍受纪君的胆大妄为。这次的事态真的那么严重了吗？
　　
　　老班压着怒火指着前排一个角落说：纪君把你的桌子抬过来，以后就给我坐在这儿。
　　
　　他头埋的很深，手指大力的掐着木制的桌子。他猛然起身抬起桌子，却突然感觉到很大的阻力抬不动。
　　
　　他低下头看到我的手紧抓着桌脚不放。
　　
　　我不知道一向冷静自保的我为什么会那么难过那么冲动，我眼眶湿湿的望着他，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他望了我一会，瞥了老班一眼，咬咬牙用力一拽，走的那么坚决。
　　
　　自那以后，我就永远失去了这个一直迁就我的同桌。
　　
　　一向精明的老班却办错了三件事，一是让我和他成了同桌，一是拆散了我和同桌，再是把同桌的官职撤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老班的力保，才保住他不被开除，可是。。。
　　
　　不久后，他和班长分手了，一副销魂索居的样子，很少和班上的同学说话，成绩更是一退再退。
　　
　　计算着时间我们的初中时光已然过去一半，这年冬天我们仿佛站在生命的分界线上，向左还是右。。。
　　
　　课休时，几乎所有同学都冲了出去，外面繁盛的大雪着实很吸引人。
　　
　　班里只剩我和他，我望了望他再望着窗外说：这才是真正的大雪。。。
　　
　　他轻声说：恩
　　
　　我不再说话，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这半年他很少和我说话，他变的迷茫孤单，仿佛谁也无法走进，也不敢轻易去探寻。
　　
　　他离我越来越远，那桌与桌的距离已变的无法丈量。
　　
　　他突然望着黑板上的国旗说：我想留级，我想离开这个班级，我想重新开始。
　　
　　我震惊的瞪着他，窗外透明的寒气缓缓的渗进来，弄的我呼吸有些艰难。
　　
　　必须离开这里才能重新开始吗？
　　
　　你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他低下头。。。恩
　　
　　那我。。。支持你。。。
　　
　　他不在说话，慢慢的走出教室。教师里的寒气越来越重，我闭上眼睛对着国旗祷告：保佑他坚强起来。
　　
　　外面的雪下的好安静。
　　
　　初中毕业之后，我们就没有在碰面，他的消息我几乎断绝。一次我们初三《三》班聚会，他没有来。那天班长喝多了，一直抓着我不放，在我耳边说了很多事情，只是关于他支字不提。快分开时，她突然说：纪君只把你当朋友，他只对你好。。。那些新生不过说了你几句坏话扎了你的车胎，他就找人去打。。。可是对我。。。
　　
　　已经如冬了，天黑的很快，我看不清前方的路。。。
　　
　　你在哪里？
　　
　　听说他放弃了学业，听说他做起了商人，听说他结婚了，听说他过的很幸福。。。
　　
　　虽然一切都只是听说，但我知道无需我的祷告，他本就很坚强，一直很坚强。。。
　　
　　一天我不小心被圆珠笔笔头粗细的小钢条扎到了腿，好痛。。。
　　
　　我痛的蹲在地上，这才知道原来这么痛，痛的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原来是这么痛。
　　
　　你一直给我独有的优待和牵就，我却不知道珍惜。
　　
　　我蹲身与地，过往的一切在面前的小路上慢慢的平铺开来，扰乱一切安然的情绪，第一次失声痛哭原来是那么难受。
　　
　　同桌，你是那么特别，划过我的生命，留下轻轻的痕迹，难以抹去。
　　
　　轻若生命，浅浅的感动，不必永远铭记。。。
　　
　　可要多久才能忘记？
　　
　　3》人呢,一生能有几次情不自禁与义无返顾?
　　
　　我常想遇到这样一个人:他可以不必了解我的一切但必须欣赏我;他可以不必为我付出太多但允许我的义无返顾;他可以拥有很大的世界但不可以拒绝我的进入;他可以不必太关注我的忙碌但在我疲惫的时候愿陪我一起...
　　
　　一起去看羽翼划破天空,看风云变化莫测,看沙丘诡异迁移,看蝼蚁拼命维持,看老象安然赴死...
　　
　　我想遇到这样一个人,会像火烈鸟一样执着地着迷于他,可以让我放弃一切,义无返顾.
　　
　　如果可以这样,失去生命又有什么好顾惜?
　　
　　这样的人,不是祖滨不是纪君,也包括他--湛树都不是.
　　
　　他们是让我祝福与铭记的好友,是生命中最轻的难以忘记.
　　
　　我一直轻轻浅浅的记着他们的故事,这样让我的生命丰盛起来.
　　
　　湛树,他就是一棵树,不会离开故土,不会飘洋过海.
　　
　　把一棵树连根拔起,让他忍住所有的痛,只为陪我翻山越岭,只为看我生命中的风景,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残忍,太自私了?
　　
　　我既不能在他身边驻留,也不会要求他跟我走.
　　
　　只愿从君借来几许时光,陪我隔过几度秋冬.
　　
　　被寒冬侵泡的记忆,被我零碎的捡起,我嗅着上面深冬的味道,指间流去抓不住的还不回的借来的时光.
　　
　　如果他是一棵树,我想他是一棵吝啬的树,他不原繁花似锦,让众人欣赏;
　　
　　我想他是一棵羞赧的树,他不愿枝繁叶茂,让游人品赏;
　　
　　我想他是一棵神秘的树,他不愿伸展枝叶,让孩童拥抱.
　　
　　他是一棵孤独的树,
　　
　　我很久之后才知道...
　　
　　如果他是一棵树,我就只是从他身旁绕行的一缕光.
　　
　　他并不是枝繁叶茂,却没有一束光可以穿透他,照耀他...
　　
　　他总是用充满光芒和温暖的目光看着我,我却不知道他正栖身于黑暗之中,无法自拔...
　　
　　我时常想用排比句去描述一个人有些庸俗无趣,可是他...面对他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描述他就只有很单纯的一句话,
　　
　　他是一棵树,是一棵年轮异常稀薄却异常复杂的树.
　　
　　他过早的尝到人间凄苦,又背负太多厚重的期许,性格变的坚毅又冷漠.
　　
　　他说他最初最深的记忆是始于一段冬日的旅程，一节拥挤的车厢.
　　
　　那时的火车厢对于他来说,高大、陌生、寒冷、凌乱、肮脏，在他的记忆里只剩模糊的轮廓，周围太多一样的目光让还是孩童的他很不舒服.
　　
　　他的母亲和父亲在争吵,父亲几欲夺步离开,母亲用尽力气死死的拽住.他用生涩而恐慌的眼神望着父亲很久很久,慢慢地他感觉周围冰冷的空气凝结了起来,自己的身体变的僵硬无法移动,眼前的一切变的模糊不清,耳边突然只出现空旷的滴水声,一滴一滴.他仍清楚的记得在第四滴水陨落之前自己重重的载了下去.
　　
　　母亲惊慌地抱起他,父亲趁隙跳出车厢,消失在那扇门外,没有再出现过...
　　
　　我们坐在空旷的操场上,他望着几缕闲云,似乎在与我讲述他人的故事,无关痛痒.
　　
　　我说,听说你们班上的人不太喜欢你.
　　
　　是吗?我不在意.
　　
　　那时我很想问他你在意什么?
　　
　　他说他有一个姐姐在费尽精力地去经营他母亲辛勤创下的企业,几尽荒废青春.他说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早些毕业去帮助他姐姐,好好经营母亲留给他们姐弟宝贵的一切.
　　
　　他说,他应该不会离开.
　　
　　我笑笑说,我应该不会停留.
　　
　　他说,我会祝福你.
　　
　　我不知道在他的年轮上有没有刻下我的名字,我却在校外的小树林里找到当年我傻傻刻下秘密的那棵树.
　　
　　我独步走遍我想走的地方,回望抖落风沙的足迹,才发现我走的太过遥远,已经无法沿路回溯过去,只能去眺望下一个路口.
　　
　　一个人孤独在旅程的路上,我想可不可以跑去问他借些时光,哪怕陪我看看炊烟成云隔江千万里也好...
　　
　　大漠风烟的梦中,他突然出现对我说,我借给你许多时光,你不记的了吗?
　　
　　我借给你一段旅程,
　　
　　你不是驻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