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娃又把计生站的通知看了一遍：“限三日内接受引产手术，否则将按有关规定处理。”“哗”地把通知扔在地上，踹了一脚，说：“孩子我生我养，关他国家什么事呢！”他父亲临终的话又回响起来：“娃呀，为父就要去了。只有一件事我心放不下。你媳妇没生个男娃，女大不养家呀！……”王二娃是非常清楚老人的心愿的：他家已是五代单传，怎么可以在他手里断了香火呢？唉，这该死的通知！——有孩子的声音传过来：“红萝卜，蜜蜜甜……”这是他那两个女孩在快乐地嬉戏。唉，这要是有一个男孩该多好啊！
　　
　　但他不怕，三天前他就把妻子送回娘家藏了起来。
　　
　　他扛起锄头，懒懒地来到地里，土地仿佛跟他作对一样显得非常坚硬，几下都锄不出一个坑点。王二娃以为是自己没有使足力气，便举过头顶狠命地朝地上锄去，锄头却棉花一样无力地飘落到地上。“唉，老了！”他今年四十五岁，岁月的刻刀无情地在他脸上流下了许多苍老的皱纹。“唉，要是有个得力的帮手，要是有个男孩，将来也有人养老呀！”王二娃躺在松软土地上，绝望地看着天空，天上的风云变幻着各种形状，时而像狗，时而像猴，都做着鬼脸仿佛在嘲笑他。忽然，一个奇怪的想法钻进了他心里。对！去年狗娃的儿子淹死了，不久他就重领了个准生证！王二娃一下跳了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对！他兴冲冲地跑回家，拿出一颗糖果，对二女说：“乖乖，我们下河耍好吗？”
　　
　　“乖乖最乖，最听爸爸的话！”二女歪着头，两根羊角辨调皮地翘着。王二娃有些心痛，虎毒不食儿呀！他们来到河边。河水清凌凌的，照映着碧蓝的天；鱼儿自由自在地游着。“爸爸，我要捉鱼！”二女甜甜地叫着，两只小手在水里不停地挥动。耍吧，让她再耍会儿。王二娃在心里说，眼泪不觉流了下来。“爸爸，你哭啥呀？爸爸不乖，爸爸没有我乖！”他一把就把二女揽在了怀里，擦一擦泪，一狠心，向河中央挪去。二女快乐得直嚷：“我要最大的鱼！爸爸给我捉最大的鱼！”水面风来，春天的河水泛起微微的波浪。冰凉冰凉的，河水渐渐浸了上来，淹过了腿，淹过了腹，淹过了胸膛。由于水的压力，王二娃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脸憋胀得通红......
　　
　　这时，村里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现在播送新闻。为了适应老龄化社会的需求，全国人大正式通过了《老年人权益保护法法》。从今天起，老年人的养老问题终于有了法律保障……”一口河水灌进口里,王二娃猛咳两下，仿佛没有听明白，又把头浸在冷冷的河水里，伸出水面,努力收听了一阵余音,然后猛地回转身，渡上岸，放下二女，使劲亲了一口,说：“走，我们今天就去接你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