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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骨头也变白 唐七姑娘 硬汉，一直是爷爷在我心中唯一的形容词。 爷爷是那时候的民兵，曾是那个小村子里的民兵队长，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用他的铁骨铮铮护得了奶奶和爸爸的周全。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爷爷那时候做什么都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对谁都咋咋呼呼的没个笑脸。可是自从娶了奶奶这个妇女书记，就时常能在不忙的时候看到他对着奶奶傻笑。为此，他们没少取笑过爷爷，这也成了他们唯一可以用来让爷爷紧张地面红耳赤却没办法呵斥他们的武器。 大概在那个男人就是天，就可以对妻子吆五喝六呼来喝去的年代里，爷爷对奶奶的态度明显与大众口味不相符，甚至可以说是另类。可是不管大伙怎么取笑他，爷爷对奶奶始终如一。后来他们有了爸爸，家里就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小嘴。那时候生产队，你挣的工分越多，分到的粮食也会相应多一点。爷爷白天就拼了命地挣工分，晚上去很远的山里捡柴火，趁着天亮上工之前赶回来。等捡的柴在家里堆成一小堆的时候，爷爷会半夜背着那些柴去那时候类似于集市之类的地方换成粮票和布票。用粮票换一些那时候穷苦人家罕见的白面，用布票换一些花布。于是在那个穷苦的年代里，每过一大段时间，爸爸会吃到一些白面馍馍，奶奶会有一件花布做的新衣服穿，甚至于爷爷还让爸爸读了书，到初中毕业。 因为年轻时候光着脚四处劳作奔波，爷爷的双脚皲裂地厉害，冬天的时候会流血。记得小时候每次问他脚怎么成了这样，他总是看着奶奶笑而不答。奶奶就说是因为那时候她爱穿花布衣裳。那个时候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关系，直到后来长大了，才明白那每一条皲裂的伤疤，都是年轻时候爷爷对奶奶爱的铁证。 所以，从小我眼里心里的爷爷就是最厉害最了不起的人。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他哭过，一直以为爷爷是没有眼泪的。高二那年，爷爷在修理老房子的时候，不小心从房顶上摔下来，右胳膊摔折了。医生给他接骨的时候没有麻醉，让他咬了块毛巾。直到骨头接好打了石膏，他都没有吭一声，哪怕之后我看到那块厚厚的毛巾被咬破了。 就是这样一个硬气的男人，第一次落了泪，还被我们看到了，因为奶奶。前些日子，奶奶突然流鼻血，怎么也止不住，后来眼睛和嘴巴里也出了血。一向冷静的爷爷第一次慌了手脚，我们给奶奶收拾到出发去医院，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手和腿却抖得像筛子。因为是晚上，医院里除了值班护士，医生都不在，护士打了电话给医生。在医生来之前，护士们怎么努力奶奶的鼻血就是一直止不住，奶奶以为她要离开了，所以跟大家说带她回家，她不想生命在医院里画上句号。大家都在劝奶奶不会有事的，独独爷爷坐在角落里埋头不说话，我们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哭了。从不流泪的爷爷，眼眶里全是泪，一滴一滴落在他脚下的地板上，汇成一大片。记得以前他跟我说过，如果不能同时离开，他宁愿奶奶先离去，他就可以为奶奶操办了所有的后事再去陪她。那时候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真的到那一天，他会难过到在儿孙面前哭泣。还好医生来了说奶奶是鼻子处断了一根动脉，人老了血管都脆弱得很，接好就没事了。 奶奶住了几天院，因为失血过多，出院的时候仍旧需要人搀扶，那个人是爷爷。他扶着奶奶，轻声地跟奶奶说着医生交待的注意事项，一步一步，在我们前面走成了一道最美的风景。 就像顾城说的那样“等到骨头变白，让手和头发，到白蒙蒙的雨中去旅行。让手握着手，静静的变成骨骸”。想想此生能跟爱了一辈子的那个人，一起在岁月的尽头十指相握着变成两具骨骸，定是这世间最浪漫的事。 都说最美不过夕阳红，想必最爱不过老来伴吧。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