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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年北京的春节
文//杨远煌
一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可是，儿子在北京读完大学，上了班，总的来说不如意，居然不愿意回家过年了。乙未的春节是儿子在北京过的第三个春节。儿子在北京过的第一个春节，那是他在北京地铁当安检员，春节值班，没有回家。第二个春节，我的妻子到北京与他一起过春节。羊年，我和妻子去北京，一家三口在北京过春节。
春节前，我们劝儿子回家，儿子的房东也劝他回家，当然还有人劝儿子回家，只是儿子不愿意回家过春节。我考虑到儿子就那么几天的假，来回路上得两天的时间。坐飞机太贵，坐公共汽车太累，来回的高铁票一票难求，我和妻子商量，我们去北京过年来去的动车票好买。儿子既然不肯“南下”，那我们就“北上”吧。绝不能让儿子一个人在北京过春节。于是，我们决定去北京过一个反串的春节。
我们提前做了相应的准备。妻子在家里办了好多吃的食物，自己做的、发的麻花，腌制的鸡鸭，卤的牛肉，自家菜园里种的新鲜台菜，大蒜等等，她真恨不得把整座房子都转移到北京去。一则，我们过年要吃，二者，妻子以为北京难得买到家里的土特产。光食物就足足有三大包装纸箱。我提议，几个大纸包装箱分为两头，套上绳索绑起来，用一条扁担挑着，这样人比较舒适，节省时间，少事。妻子说，那样子不好看，就用那辆推车推着。妻子提前就备了一辆小推车。那是隔壁超市推销化妆品，妻子买了化妆品“奖”的一辆小推车。当然，高铁票早已买好。
一切准备就绪，大年初一，我的姨侄儿子如约把他的面的车从他们乡镇的家里开到我们住的乡镇的家里来。姨侄儿子开着车送我们到了天门南站。上午十一点左右，我们上了去北京的动车。
到了北京西站，儿子在那里等着迎接我们。我们一起坐地铁。从北京西站到儿子的住处需要一个小时。地铁坐过后再坐公交。在出地铁站的时候，由于电梯与路面接壤处有一个一寸宽的豁口，那个小推车的一个轱辘不经震动，坏了，不能正常工作了，几大箱食物只能用手提了，真够呛，我提十来米远，儿子换我提，儿子也只能提十来米远，我又换他提。换来换去，内里的衣服都累得汗湿了。出了地铁站，北京的天空飘起了雪花。到公交站还有一段路，我们只好雇了的士车。晚上七点多钟才到儿子的住处。
千里万里，无论你在天涯海角，一家人都奔到一起，只为过个团圆的年。
二
儿子租住的房间真的是斗室，除了放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课桌，出进走路的位置刚好只有一人多宽。估计面积只有十来个平方米。当然，这里是北京，不是我们乡镇。真的是寸土寸金，屁大个地方都那么俏。房东不愁房子租不出去。我们一家人吃住就在那个屁大的房子里，生火做饭是借房东的厨房与炊具，卫生间是公共的。为了让房间的空地大点晚上好休息，把儿子用来放小东西的一个小桌子放到房东房子的拥挤的楼梯下面。还有其它的小东西收拾起来。晚上，儿子睡在他的单人床上，我和妻子用厚包装箱纸板，再垫一层找房东借来的棉被，我们夫妻俩在地面挤着过夜，连身都翻不了。我的头顶着门，妻子的头顶着柜子。孩子床下鞋子的臭气熏得我倒胃口，而我的鼾声总是令孩子每个晚上都睡着了又醒来，孩子总是叫我：“爸爸，你别拉鼾了。”可是，白天里我们一家人到处玩，晚上很累，我早已经拉鼾成习惯了，怎么会不拉呢？
其实，房东的房间还是有空的，大过年的有的已经搬走了。年后租房的还没有来。只是，这房东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们从家里来，不止一次的给她带来了一点点小特产，这次春节也不例外。而她却连我们休息情况问都不问。不知道人们所说的小资情调是不是她那个样子。房东每天歌声谣谣，整天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算着她的房子租出去收的房租的帐。很多人对她的租房有意见，有微词，租住她的房子必须交相当于一个月房租的押金，住不到一年，押金是不退的。她哪管那么多。其实，她也是很悲哀的。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到北京这么多年了，整天就围绕着租房转，哪里都没有去，连天安门广场都没有去过。他的老公与他关系不好，常年在北京打工，一年到头与她在一起的时间那样的少。她的这个房子是她的女婿投资整体租来的，女婿再投资将房子改装成一小间一小间的隔板房，再租给外来人居住。房东对这个社会不足之处还是非常了解的、防备的，她怕人家欺负她没有儿子，以前总说，她有一个儿子。我的孩子在她那里租房住了四年，就在这个春节，她的谎言被我的妻子无意的揭穿、捅破。她的三个女儿都来了，我的妻子问其中一个女儿：“你们有几姊妹【我们农村的说的姊妹包括兄弟姐妹一起】？”那个孩子说：“就三个女孩子。”妻子还想问，那个孩子却不说什么了。这个房东来自于湖北襄阳农村，她经常的口称我们是老乡。她至今还是农民户口。一次，大白天，我和妻子在自己的房间内商量事情，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来，我估计她在门外偷听我们谈话，我把门突然的一打开，她果真在门外偷听。我的孩子以前经常对我说，她有这样的毛病，这次终于被我逮个正着。
在北京的外来人口中，象我的孩子的房东这类普通人何止一人。要不是我经常到北京，根本上难以想象出来，所以，文学，必须得深入群众，深入平凡的人中间去，深入到基层去，深入到下里巴人那里去，不要只盯着阳春白雪。我记得刚送孩子到北京的一所高校去读书，我对孩子说，这所高校本来不咋地，我是想着北京这座城市的文化，在孩子上大学前，我从来没有到过北京，北京在我心中，那可是精英满街，精华遍地的地方。我为了鼓励孩子在北京好好的学习，以后好好的在北京工作、打拼，然后尽可能的在北京一直呆下去，我说：“以后你混的好，我们便来北京过春节。”我们真的在北京过春节了，我对孩子说：“人生还是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其实，我渐渐的发现，北京这地方很好，只是我们太低微了，八竿子都够不着。我的孩子在这一年的九月，终于听我的劝告，离开了北京，去武汉工作了。我明明知道，人生的梦想很浪漫，现实太骨感，可是，对人生刚开始的孩子，我怎么可以说些那么颓废的话呢？唉，要是我有钱在北京给孩子买下房子，那我的孩子是可以继续呆在北京的，我曾经梦想给孩子在北京买房子的，只是现实让我不得不放下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所以，你是老百姓啊，你还是要现实一点吧，梦想不能高于自己的能力，说白了，你根本不要有什么梦想，即使有，那是很难实现的。那些很实际的想法，如提高自己衣食住行的一点点层次的想法根本不能叫梦想，如果提高一点自己的衣食住行的层次都还叫梦想的话，那我们简直就不是人了，连大熊猫这样被养在动物园的低级动物都不如的。但是，我的家里很多人确实羡慕我们的，说我的孩子在北京就了业，时间一长，居然传言我们在北京买了房子。这样看来，在现实生活中，连象我这样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人不如的人还大有人在。
三
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你到了北京，不到万里长城去，那算是白到北京了。大年初三，我们去了八达岭长城。
我们提前做了思想准备。我起的很早，跑完一小时的步到住地还没有大天亮。洗漱之后，我们便出门。从朝阳区的横街子出发，到德胜门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在德胜门等公交车去八达岭长城的人真多。来了一辆公交大巴，不够，再等。公交车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排在老长老长队伍的后面。我遇到了一位来自大洋彼岸的客人。开始看不出来，他的肤色是黄色的，与我们没有多大区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比我来得早。我站在他的旁边，与他并列着。他微微笑笑，说了一句英语，我听不懂他的意思，但是后来猜出了他的意思。我站到他的身后，他微微的向我点点头。他的意思明确起来，是提醒我不要插队。我的孩子用英语问他“来自那个国家？”他答：“来自美国。”我的孩子用英语与他对起话来。他告诉我的孩子，他叫“简·安东尼奥。”我的身后排队的人多起来。一辆公交大巴车姗姗来迟，我们蜂拥往车上挤。只见那位美国客人还是按照秩序到了车门口，他站在车门口没有急于进车去，高声喊叫了一句英语。我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猜想他的意思，一定是要我们别挤。简·安东尼奥做了什么高尚的举动吗？没有。他只是做了一个公民应该做到的而又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我们很多国人就做不到。也许，这就是中美两国公民的差距。
我们终于上了车。大巴公交车拥挤得不能再挤了，不仅是车的座位上没有空的，连走道里也没有空的地方。我提醒我的孩子，为了学习英语，申请简·安东尼奥先生加了他的微信。尽管路旁的山上有积雪和冰块，车里的温度却很高，人多，车里开了暖气，我一件一件的脱衣服，直到最后赤裸了上身，我顾不了文明了，不然，内衣全可以拧下水来，手头并没有带换的衣服，下午怎么去游长城。尽管我这样子，过后还是感冒了。车上有一位男士讲，他来自于浙江省，一伙人特地雇了一辆豪巴车从家里来到北京，到北京后，车出了故障，他只好改坐公交车去长城了。他说，来一趟长城真的好不容易。
从德胜门到八达岭长城有一百多公里，公交车的严重超载严重影响了速度，象老牛拉破车一样，慢慢吞吞。到了离长城还有一段距离的那个站已经是下午两点。公交车并没有开到八达岭长城脚下，在一个站点说是有自接车把我们送到长城脚下，不用花钱的。那里的北风真大，六七级的，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气温是零下十五六度。我们站在那里等的实在是冷，于是随着人流便步行到万里长城脚下，然而，那不是一两里路，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我们才到长城脚下。我们花钱买了票，快到四点钟了，售票点都快结束售票了。我们一家人随着人流开始往长城上走去。万里长城上真是人山人海，风特别的大，吹得连鼻子呼吸都吃力，眼睛睁开都难，头发被吹得直立起来，从我们拍的照片都可以看出来。我们爬一个剁便在剁内避避风。我们只爬到了倒数第二高的那个地方，往上看去，还有第一高的那一级，不过，越往上人越来越少。看看天气已经不容许了，我们便往回走。站在长城往周围一看，真的惊叹这是个伟大的工程，我们爬上去走下来都感觉这般吃力，当年建造这长城的艰辛以及人们付出的劳动和代价就不言而喻了。我没有能力写出有关长城流芳百世的文学作品，我只能说，长城是一项极其折腾人的工程。
四
孩子说，春节期间某超市差人手搬运水果，他临时去干几天，我答应了。从住地到那超市乘公交车有十几站路，路上很容易堵车，早上七点到班。为了督促儿子早晨跑步锻炼身体，我早早的起床，和儿子跑步三公里，儿子再坐公交车，我则跑步三公里回到住处。儿子在那边午饭是包吃，早上自己过早。干到第三天，儿子下午四点打来电话，说是那个经理说的，没有工钱，把身份证复印件与准备发工资的银行卡复印件给了儿子。我打通了那个经理的手机，我问她：“为什么不给我的儿子工钱？”她说：“试用不合格，所以不给工钱。”真他娘的扯淡，搬运水果还要试用。儿子说，他够卖力的了。儿子练过跆拳道好长时间，干起活来我心里有数。儿子还说，昨天就有一位才上了几天班的看上去很强壮的中年劳力没有去上班了，那一定是这个经理或者那个超市在捉弄人，吞噬他人的劳动。我对那位经理吼道：“放你娘的屁，中国那一条法律说是给你当搬运了不付工钱。我马上赶过来。”我叮咛儿子在那等我，不要离开。我刚上公交车，儿子便打通我的手机，说是那个经理对我骂她很不能接受，很不好想，很气愤。她从儿子手中把儿子的身份证复印件和银行卡的复印件拿回去了，她对儿子说：“工资到时候一分不少的付给你。”当我赶到那家超市的时候，那个经理下班离开了。在那家超市的墙面上，我见到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条固定的标语，“此处不能拍照”，我还是偷偷的把那块“不许拍照”的牌子拍下来了，发到了天涯北京等板块。一个水果店居然不让拍照，可想而知我们身边特权要多厉害有多厉害，也可想而知老百姓的处境了。后来我催过那个经理几次，一个月后，那个超市通过银行汇款付给了儿子工钱。那个经理早已离开了那家超市。
我并不满意我的言行，因为那不是我的风格，可是，在这个时候，你还讲法律，为了两百多元钱去法院打官司，可能吗？就那样让她不给孩子工钱吗？那她成了什么人了？那不是吃人的人了吗？如果，我们这些个权益受到侵犯的人都这样子等着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或者听之任之，那些剥削人的人不是更猖狂更肆无忌惮吗？是可忍孰不可忍，豁出去了吧，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讲什么佛啊，禅啊，还讲什么修养？
五
儿子还是想在北京找一个对象的。大年初二，儿子告诉我，他的大学的一位女校友，想和她联系一下。我说，可以。于是，大年初二，儿子给那个女孩子打了电话，告诉她，说：“我们的爸爸妈妈来到北京，和我一起过春节。”儿子约那个女孩，到时候见一见面，爸妈一起来，我在儿子的手机里听到那个女孩子说：“好吧，你的爸妈随他们的便吧，愿意来也可以。”
即将到目的地了。儿子打通那个女孩的手机，说是快要到了，爸妈也随同来了。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女孩子说：“你的爸妈来的话，我就不来了。”我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子并没有与她确定为恋爱关系是实，不过，作为同学关系，家长来一起聚聚又有何妨？况且，我的妻子本不同意去的，是我说，那个女孩子大年初二答应了的。妻子开始后悔，要立即回转去。我说：“我们出了地铁就在那附近玩，让孩子与她会会。”
出了地铁站，我们站在外面向阳的地方，同时享受着阳光和北京特色大风的侵袭。儿子坐在那个地方，等了好一会，那个女孩才来。我们本来想装作不认识儿子，就在儿子与她相会的地方看看，那个神秘的女孩究竟是个什么样？可是，我又怕拖儿子的后腿。我们除了遥望一块云儿也没有的蓝蓝的天空，再就是百无聊奈的等了两个多小时，儿子终于回来了，我们开始坐地铁回去。
儿子的言语里表示出了后悔。我问了儿子几个问题，儿子答复了我。儿子说：“那个女孩的爸妈在韩国，问我到不到韩国去发展？”儿子说，她舍不得离开他的爸妈。是啊，她的爸妈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了。儿子说：“她约我到了附近一家餐厅，点了汉堡包，肯德基，花掉了好几块钱。”儿子很舍不得。我说：“这样的女孩放弃吧。”儿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两天，在儿子手机微信里，收到那个女孩的语音消息，说：“你借三百元给我。”儿子没有理会。她又发来语音消息：“你借钱给我，我就与你处对象。”儿子把她的微信拉黑了。我说：“孩子，她还没有表演完毕，你让她表演完毕吧。”我给儿子出了一个计策，在QQ空间里，儿子说：“我借钱与你，你就和我处对象吗？”她说：“这样吧，不找你借钱了。你给我的手机充值吧，两百元也可以。”儿子按照我事先叮咛的把语音保存了下来，并用文字和她聊，并把文字进行了截屏。儿子说：“你和我没有确定为对象关系，我不便给你的手机充值。”她说：“你先充吧。”儿子只是保留好证据，没有再理会她。她后来居然对儿子恶语相向。我实在气愤不过，写了一篇稿子《SSY这个女孩太不地道了》，将事情的经过都写了下来，发到了天涯北京板块，儿子的天涯博客，我的天涯博客。
后来，儿子收到那个女孩的电话，要求删除帖子。我删除掉了我的博客里的帖子。我在天涯相关的板块请求删除帖子。我要儿子删除他的博客里帖子，儿子怎么也不肯同意。我也没有强烈要求儿子删除帖子。我的原因是，我和妻子的年龄加起来快一百岁了，却被一个小女孩给耍了，她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直到一年之后，儿子早已来武汉工作了，那个女孩以及她的闺蜜、还有男士多次打电话只是要求删除帖子，却没有道歉之语，那个帖子到至今还摆在那里。她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六
在北京过春节的事情并没有写完。自从乙未的春节过后，我对儿子在北京打拼的信心大减，我开始了新的计划，开始重新给儿子定位。虽然，儿子应该自立了，也可以自立了，儿子的事用不我多操心，但是，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里刚开始他的人生，很多事情他根本没有体验到现实的残酷，我怕他的目标定的过高，到时候实现不了，还得从低处着手，不如早点让他回头，以免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还好，就在那年，儿子终于离开了北京。正如我的妻子所说的，我们以后到北京过春节就难了。是啊，在北京过了一个春节，让我懂得了北京是全世界人的北京，是全中国人的北京，而不是我的北京。我很舍不得北京，而又不得不放弃北京这个太多人向往的地方。在北京过的春节，我们一家人留下的照片将成为我这辈子特别珍贵的纪念了。
2017年2月2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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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