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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黄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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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01-18 16:06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逆酒点击:
        

  无论身在何方,我都不能忘怀家乡的黄泥路。
  
  那是一条从村口一直延伸到市镇的长路。黄泥路没有名字,表层是薄薄的黑土,黑土下便是黄褐色的贫瘠泥土。岭南气候潮湿多雨,每逢被雨水一冲,路就变得坑坑洼洼,满地都是黄泥浆。人畜路过,溅起的黄泥星子划成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点染在衣裤上便成了惬意的涂鸦。坑洼的黄泥路增添了人们到市镇的困扰。
  
  孩子们的生活是无忧的。他们不必在意大人们苦恼的想法,而是尽情地把玩上天赐予人间的小小磨难;出门时,衣服洁净,在黄泥路上跑上一趟,或者打几个滚,就成了一个泥猴的模样,回到家中准被父母大骂一顿,“野什么野,都成野鬼了。”孩子们的生活也是天真的,每当挨骂,他们便回敬一句:“野鬼比人强,不受管教。”大人们当然没有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野鬼,他们可爱惜着自己的儿女呢!可是,他们的话又是那么的不避忌讳。
  
  人们的衣裤上沾了黄泥浆,连村子西面的小河也会自然而然地变得浊浪滚滚。晨雾朦胧中,妇女们挽着木桶,木桶里装着泥浆斑驳的衣裤,来到河边搓洗。她们会咒骂肮脏的黄泥路,也会埋怨天道的不公。纯白的雾气在河面上慢慢地升腾,混合着黄泥浆的气息弥漫开去,迷幻如梦。清澈的河水经过涤荡也变得浑浊了。偶尔会有白影从河岸的草丛间飞起,那是附近一所养禽场里溜出来的白鸽。
  
  年少的我在泥泞的黄泥路上走过无数遍,那漫漫的长路上刻满了我无以言说的印痕,在往后的岁月里,总令我感叹和唏嘘。
  
  按照家乡农作物成熟的时令,春雨霏霏的时节,正是黄瓜、西红柿、油麦等蔬菜收获的时候。黄泥路上到处都是乡亲们趟着泥浆赶路的身影。他们拉着板车,上身前倾,头埋得低低的,每走一步脚板要弯成拱形,五只脚趾头紧紧地着地,好让整个身躯不至于失去平衡而滑倒。倘若滑倒,后果是严重的。我曾见过一位中年人摔倒的情景:脚下一个跄踉,身体斜着往前扑倒,紧跟着板车也重重地压在他生长肋骨的部位。血,混着黄泥浆,代表着生命和死亡的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给我稚嫩的心灵带来了多么浓重的阴影和挥之不去的梦魇。我曾想,每一个生命都是高贵的,不该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击倒。
  
  家里劳动力少,我又是家中的老大,当时父亲说,男孩子就该受点苦,安逸不该是我们的奢侈品。母亲听了也点点头。于是,板车上就垒起了一筐筐的蔬菜瓜果,我拉着板车,践踏着黄泥浆往返于村子和市镇之间。十二岁的我就开始在那漫漫的长路上跋涉了。霏霏的春雨落在人的身上是那样的彻骨冰凉。薄薄的蓑衣和窄小的草帽无法遮挡风雨来袭。夜幕降临,雨还是下个不停,淋淋沥沥,点点滴滴,仿佛落满整个人生。
  
  炉火炙烤着我们湿漉漉的身体,很暖和,但一家子都默然无语。屋外风雨凄凄,连虫叫声也消匿了痕迹,只听到雨点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冷风吹过丛林的响动。那一年,父亲便在这风雨凄然中病倒了。药物的香味从瓦罐里飘出,弥漫了整间房屋;我们对未来的恐惧也从瓦罐里飘出,重重地压在心头。我顺理成章地挑起了家中的大梁,板车上垒起的竹筐比以前重了一倍多。生活!生活!我在泥泞的道路上呐喊,在冷彻的风雨中呐喊。
  
  跟我同行的有一位隔壁村的老大哥,年纪看起来二十七八了。他长得很壮,像一头牛,拉板车时总是沉默着,只顾往前蹬。每天的晨雾中总会出现我们一前一后的身影;他在前,我在后。他拉板车的速度很快,有时候会把我远远地落在后头。他也不用回头看,就停在路边等我赶上;赶上了,就再往前走。一路上如此三四遍,我们就可以把到市镇的路程走完。对于处于困境中的我而言,简单的行为是多么温暖啊!哦,我太感激他了!
  
  可是,噩运却降临在他身上了。那天的路也是那么泥泞,雨也是那么的冰凉。我拉着板车在黄泥路上走,眼睛却在四处寻找他的身影。久寻不见,我便惊慌了。我似乎预感到天公难测的阴谋了。我停下车,跑到他家门前,看到他坐在椅子上冲我笑。我也笑着望他。他说:“我的路已经走完,以后都不能陪你了。”听着他的话,我不笑了,眼中噙满了泪水。“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选择的。我的脚坏了,你走吧。”他向我挥手作别。我默然转身离去。家乡气候潮湿,又兼长年累月在雨水里趟,人很容易就会得风湿病。当时我暗忖:“这路太长,我独自一人能够走多远呢?”这是我第一次去怀疑人生。可是,路,还是得走。
  
  到了十一月份,正是甘蔗收获的时令,父亲能够从病床上站起来了。那时候,我的手掌上已经长满了厚厚的茧子,胳膊比从前粗了,脸上也带了几许与年龄不符的风霜。生活!生活!我又在心里呐喊。
  
  在沉风路末梢住着一户人家,只有夫妻两人,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儿女。丈夫是个瞎子,大家都管他叫“瞎滔”,因这个缘故,妻子也被唤作“瞎婶”了。他的家不大,但后院却很宽敞,种着几株芭蕉树。瞎滔伯喜欢坐着藤椅,眼睛直勾勾地“看”过往的行人,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带着深邃的笑意;他的神情就像一位看透人世沧桑的智者。倘若雨下得太大,黄泥路就会变得泥泞难行,行人会到他家里暂避一下。他也很乐意地泡上热茶招呼这一群久在风雨和泥土中奔波的人。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哦,不算太小了啊。你爸不来?
  “不来。” 
  “哟,这样啊。雨很大,路很滑。” 
  “是啊。”大家都附和。 
  “来,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走起黄泥路来也稳当。驾!”他装出一个赶马的动作,满屋都是笑声了。
  
  瞎婶却不像丈夫一样随和,她脸部的肌肉很僵硬,常年不见笑脸,走起路来直挺直挺的,就好像背后有人抽一鞭子,她才走一步。瞎婶模样长得漂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夫妻不般配,想:“哟,他俩怎么会凑合在一块啊?”也对!瞎婶宁愿跟邻居打牌或聊天消磨日子,也不愿窝在被子里跟自己的丈夫说说情话。村里人都说,瞎婶年轻时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媳妇,因为不能生孩子被赶出家门,流落到乡村里来。瞎滔伯对她好,她就留了下来。她对瞎滔伯谈不上爱情,但她从来没有对丈夫辱骂过一句。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半生如浮云,散化在岁月的烟尘中。
  
  瞎滔伯有一个侄女,叫蒙妞。蒙妞的父亲早亡,只跟着她母亲生活。蒙妞妈脾气不好,讲话也粗俗,身形胖胖的,鼻梁有点歪,看起来很狰狞。她们家里半夜经常会传出哭声,有时候是她母亲粗野的哭号,有时候是蒙妞断断续续的呜咽。生活给了她委屈和耻辱,她如数地发泄在自已和女儿身上。蒙妞说,我不喜欢跟她在一起生活。
  
  蒙妞长得很俏,瓜子脸,两边脸颊印着一对深深的酒窝。眉毛纤若流云,飞入鬓角。她的眼睛里总是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好像有人在她不注意时拍了一下她肩膀,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倍增爱惜。瞎婶爱她,总是拉着她的手,坐在椅子边细细地端详她的身段和脸蛋。她也喜欢到瞎婶家里跑。黄泥浆会把她的衣裤弄得脏兮兮的,可她不怕。她的性子就是这么倔强。
  
  那年的雨水特别多,黄泥烂掉了,散发着熏天臭气。走一步,腿陷进泥里,老半天拔不出去。累了,瞎滔伯家的屋檐下便成了我们的休憩地。有一天午后,刮着冷风,只有一抹阳光,,斜斜地落在屋顶的瓦片上。我站在那片屋檐下避雨。因鞋底沾了很多泥块,很脏,走起路来也沉重。我脱了雨靴,找块大石头敲击,以便鞋底的泥块能够脱落。
  
  听见耳边有人喊:“你在干什么?脏死了。”我一下子语塞了,脸色涨得好红。蒙妞看到我尴尬的模样,转身回到屋里去了。不一会儿,她提着一双拖鞋出来,对我说:“穿上!雨靴脱下,我帮你弄干净。”她的语气太威严,使我没有半分抗拒的余地。她提着我的雨靴又走进屋里去。我听见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洗完了,便拿出来给我穿上。
  
  她穿的衣服很单薄,就是那种蓝色的破布衫。头发蓬松,风吹红了她的脸,像带霜的柿子叶;手指冻得微微脱了皮。我又进屋喝了杯热茶才走的。
  
  那天深夜,雨下得很大。黄泥路被淹没了,变成一片汪洋。黄泥浆四处横流,像浩浩荡荡的大浪。滚滚的浊浪漫过了许多人家的门槛,流进大厅里、卧房里。瞎滔伯就在这一夜去世了。蒙妞的眼睛哭红了。瞎婶的眼睛哭肿了。
  
  后来,我家搬到了市镇里住。过了几年,村里有人提议集资修路。于是,黄泥路覆盖上了水泥板,弯弯曲曲,从村口一直延伸到市镇。
  
  蒙妞不喜欢跟她母亲生活。第二年,刚满十七岁的蒙妞就出嫁了,嫁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那时候,她哭了,哭态绝美!
  
  如今只剩下老大哥常常来我家做客了。他的腿疾终究没有好起来,坐了轮椅,在水泥板路上慢慢地摇。有时候,我们谈论起黄泥路的往事,诸如路旁树木的多少或路宽的尺度之类的问题,总是争论不休。最后,大家都觉得索然无味,只能默然相对了。
  
  但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路旁是有五棵杨树。

                         (散文编辑: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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