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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依旧如水流过，那些面目狰狞的梦魇也时断时续，折磨着我在子夜醒来。 有一段时间，甚至恐惧到害怕睡去的程度。我一度以为我的子夜被下了诅咒，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每次梦魇醒来都是整一点。 初三那年，和初一、初二年级的混住一起，十二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数我最大，担负卫生和锁门拿钥匙的任务。临近期末，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同往常一样，十一点寝室准时被停电，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被均匀的鼾声掩盖。我的被窝太冷，脚凉得冰块一样，怎么也睡不着。记得那一晚刮着很大的风，呼呼地拍打着窗玻璃，贼风顺着玻璃缝隙钻进来。窗外，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显得有几分诡异。 一声破裂的巨响，惊醒了熟睡中的我，木门被踢破，掉下来两块木板。惨白的月光透过破掉的木板缝，清晰地照了进来，打在我床前的地面上。整个女生寝室哭的喊的尖叫的，乱成一片。那位可恶的“夜游神”目的似乎达到，等门卫和附近的老师赶到，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门卫爷爷安慰几句之后，大门被重新锁好，同学们又渐渐入睡。我偷偷看了下手表，正好凌晨一点。我大睁两眼注视着木门的破洞，再也不敢闭眼。风越刮越大，带着尖利的哨子，从破门鱼贯而入，我将自己抱得更紧。突然，透过破门的空洞，我看见两条腿僵硬地向我们的破门走来。我看见透过破洞投进来的月光被逐渐遮挡，他的上半身让门板遮住，只见他的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啊”地大叫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隔壁高三的大姐姐们一番折腾，又是拍打，又是指掐，待我慢慢回过神来时，天已经亮了，我这才看清，那两条向我逼过来的腿，原来只是晾晒在外面的一条秋裤，被冻得梆硬，被大风一刮，便顺着晾衣服的钢丝慢慢“走”了过来，我却让自己的错觉吓破了胆，并从此落下了病根。 好在不久放了寒假，我午夜的梦魇常常会让母亲拍醒。人脑的记忆真的可怕，因为我那次受惊吓的时间是凌晨一点，所以每次连梦魇惊醒时的点都极其精准。我一度恨极了那个时间点，也试过跳过一点才睡，但即使醒着，那个时段的折磨一样难熬。 好在寝室住得满满的，放假在家也没有单睡的经历，梦魇的发作频率似乎在慢慢减小，那可怕的梦境也似乎慢慢被我忘却。可是半年以后的盛夏，我再次在那个点被吓破了胆。住我对面床的女生是个特别用功的孩子，十一点半熄灯以后，她常常还会读一小时的书。那晚，在她摇曳的烛光里，我慢慢合上了眼睛。似睡非睡的时候，听到她惨烈的呼救，睁开眼睛，我看见她天蓝色的尼龙蚊帐正熊熊燃烧，一瞬间，千万个燃烧的碎片如同上下翻飞的蛾子一起向她撞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吓傻了我们。我大张着嘴巴，没来得及呼救，没来得及泼水，没来得及拿床单扑救，蚊帐的尼龙转瞬燃尽，而那位女同学在我的眼皮底下被烧成三度烧伤，再也没返回学校。当门被打开时我看了下表，又是凌晨一点。 很多年来，我一直关闭那段记忆，内心那一处隐秘的痛楚，从不敢回想，更不敢触及，我甚至拒绝戴表，但每次从这两段交错的噩梦中醒来，我知道，正好是一点。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固执地扛过那个点才睡，可是可怕的生物钟依旧会发出警告，那个点来临时，各种恐怖的念头便会从各个方向一起向我袭来，在极度的不安中熬到天明。 不知道这种折磨是源于我性格的缺陷，还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感觉睡眠只是我的灵魂在悬崖边行走，梦里幻象明灭，那面目狰狞的旧梦，一次又一次会卷土重来，让我无法摆脱。多想我的梦里也能柳暗花明，和风细雨，任我张开双臂拥抱鲜花和云朵，或者，无梦也好。 忘记是福，但越是想忘，记忆偏偏薅住不放，把那些痛苦铭记。 许久之后才知道，那些一直缠绕着我的噩梦，那些曾让我伤，让我哭，让我疼的记忆，那些纠缠着我睡眠的苦痛藤蔓，依然还是能有缘摆脱，被时光慢慢从记忆里删除。 时光，依旧如水流过，那些可怖的旧日时光渐行渐远，突然发现我已经好久没有被那个相同的噩梦魇住。偶尔子夜醒来，找本书翻上几页，或者看几篇空间文字，倦了，会很快睡去。夜越来越短，也好久没有在子夜醒来。 心魔是个特别可笑的东西，你越是怕它，它就越是想方设法欺负你，当你真正敢于直面，任凭心痛敲击久远的记忆，任凭风雨剥开内心的创伤，才发现它和普通的伤口没什么两样，也终会慢慢结痂、愈合。原来只因自己一直以来过于胆怯脆弱，才醒悟即使是宿命也有终结的时候。 不知道我的人生，还会有多少噩梦午夜袭来，我早已不怕，每天困了就早早睡去，偶尔早醒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翻几页书或者去好友空间读几句喜欢的章节，眼皮很快涩了，困意袭来，便关灯，再次睡去。 时间是最好的魔术师，它最终证明：没有醒不了的噩梦！昔日再深的伤痛都已经成为过去，梦里重复了千百次的狰狞，也只不过是幻境。 感恩我生命中的挚爱，给予我太多的温暖和妥贴，帮我打磨那早已生锈的，通往安恬睡眠的钥匙。即使这样相同的梦境是我的宿命，认了又如何？梦醒的子夜，也只不过是一场场虚惊而已。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