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过去的往事，我常把这些放牛的故事，讲给周围的人听。现在社会进到了”牛人”时代，细想起来，有的人论品行，还真的不如一头牛。近几年，我进了城，很少有机会再见到牛，偶尔下乡看到牛，也总是贪婪地多看上几眼，因为我不会忘记那童年放牛的日子，因为我不会忘记曾经养育我的小山村，也不愿割舍那份梦绕魂牵的——牛缘。

    我喜欢牛。我觉得牛有神韵;一对环眼，明眸清澈；两只圆耳，敦厚呈祥；四只瓣儿蹄，安稳行路；一鞭牛尾，酷似狮王；两顶犄角，龙角之源。有的人说：牛是极普通的动物，你爱屋及乌，喜欢牛当然就说牛好。我说不然，且不论它的长相，它的品行也是高尚的。牛以憨厚为本，“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牛以勤奋为荣，“不用扬鞭，自奋蹄';牛以倔强著称，性情乖张，“只顾低头拉车',不耍驴脾气。鲁讯先生曾冠以高度的赞誉：“俯首甘为孺子牛”。
　　
　　提起我的牛缘，那还要从我在生产队放牛讲起。一天，队长对我和佟三哥说：“你们俩每人放四头牛，夜里上山放牛，是辛苦些，但是可以多记些工，报酬是不会少的”。我们应承了。放牛有放牛的苦和乐。晚上，皓月当空，山风习习，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我们俯瞰着夜色下的小山村，数着几家的灯火，眼前别有一番景致；在朦胧的夜色里，听着蟋蟀低唱，和着我那娓娓的二胡琴声，好不惬意。当然，蚊虫的叮咬，也难免时有苦衷。在我放的牛中，我最喜欢的是老实巴交的“单犄角”和健壮的“花牤子”了，因为，它们都很听话。俗话说;‘'牛不吃夜草不肥'’，在我们的呵护下，不几天，这些牛毛顺了，毛亮了，牛身也键壯了。我有一个习惯，最喜欢看牛默默吃草和“倒嚼”的憨厚样子。牛好像也理解我对它们的好，每当我去槽边上料添草，它们都瞪大眼睛看着我，摆着尾巴，好像在说：欢迎你！它们摆动尾巴，我的理解就是在向我敬注目礼。
　　
　　在我的放牛生涯中，使我第二个难以忘记的是，放牛的丢了牛。那天，我们刚把牛赶上山，就听到山下有人喊：“喂——，今天奉集舖演电影———，六点半———，《南征北战》———”我可是个电影迷，《南征北战》我最喜欢的了，有的台词我都能倒背如流。佟三哥说;“咱们不能去，队长知道咋办?”我说;“怕啥，咱先把牛拴在老河沟，晚去早归，多放一会，不就行了吗？”佟三哥拗不过我就答应了。我们紧跑慢跑，跑了五里多地，看上了电影。嗨！别提多高兴啦。当电影演到军长站在坦克上，大声说;“同志们，我军在东北战场上，华北战场上，晋冀鲁豫战场上，都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军民都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我意识到电影快结束了，拉着佟三哥撒腿就往回跑，急匆匆地回到了老河沟。哎呀！我的“花牤子'”怎么不见了！我们找啊找啊，夜很静，我们听到了晚上苞米杆儿“咔咔”拔节声，可就是找不到我的牛。一直找到十点多钟了，腿都蹓细了，也没找到。我们没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可是到了队部前的小桥，我老远就看到“花牤子'回来了，它趴在牛圏门口,肚子吃的圆圆的，好像是个大蝈蝈，还若无其事地在“倒嚼'呢。偷吃了别人的东西，还装作没事，我又是气，又是笑，又是害怕,，因为当天队长说了，各家各户都要关好猪和羊，吃了队里一棵庄稼，年底赔一斤粮食。第二天，我们去地里一看，还好，“花牤子”吃的是邻村的庄稼。这“花牤子”真是“爱队如家”呀，我奖励”了花牤子“一穗大苞米。
　　
　　最使我痛心的是，我看到了我放的牛被人杀掉。那年春节前夕，队长说：“单犄角”老了，公社给开了淘汰证，谁会杀牛，牛头和牛蹄都给他”。王木匠本不会杀牛，他却应声喊道：“我会，我会！”杀牛那天，场院站满了人，单犄角'四个蹄子被绳子绑着，浑身颤抖，看见我，眼里流着泪。真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王木匠抡起斧子，对着牛脖子就砍，一斧、两斧......牛倒在血泊里，我不忍再看，匆匆离去。人们都说那年的牛肉好吃，我却心里酸楚不是滋味，整整一个春节，“单犄角”都在我头脑中萦绕。第二年春天，队里打头的带着我们在场院，试验新做的犁杖，套上了孤独的“花牤子”，可是没蹓上几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花牤子”突然怒睁环眼，挺着脖子，摇着尾巴，伸长了腰，没命的仰头吼叫。这叫声震动了整个山谷，这叫声使人不寒而栗。“牛疯了，牛真的疯了！”，人们四处逃散。有的远远观看，有的赶紧把门关上，探出头来，大气都不敢喘。半小时后，“花牤子”才回到槽前，呆滞的目光望着远方，望着，望着......人们都在问“花牤子”为什么疯?事后大家都觉得是个谜。后来，听村里的老人讲，那是因为头年“单犄角”死在场院，它胃里的草还散留在地上，“花牤子”闻到了草的味道，就想起了同槽的老友，它的吼叫是对“单犄角”的怀念。听后，我在心里叨咕：真是哑巴畜生也有情啊！
　　
　　人老了，总是喜欢怀旧，喜欢追忆那过去的往事，我常把这些放牛的故事，讲给周围的人听。现在社会进到了“牛人”时代，细想起来，有的人论品行，还真的不如一头牛。近几年，我进了城，很少有机会再见到牛，偶尔下乡看到牛，也总是贪婪地多看上几眼，因为我不会忘记那童年放牛的日子，因为我不会忘记曾经养育我的小山村，也不愿割舍那份梦绕魂牵的——牛缘。

(责任编辑：栀子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