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写过一篇小时候食野花的趣事，现在想再说说那时摘野果的故事。
　　
　　记得那时，我们一帮小孩偷吃野花是出了名的，因此四周凡是有花果的人家，一般不让我们随意进出玩耍。看得越紧，可能就有逆反心理，越是不让吃越是想得馋。整天惦记着，叶家桃树、贝家柚子、葛家樱桃、李家橘子、周家枇把、白家石榴、刘家李子，梦想着哪天摘下来，像《西游记》里一样，开个蟠桃仙果会，为我享用。
　　
　　不过，老天爷似乎很照顾小孩，知道我们馋瓜果，就慷慨地赋予，这就是东山上满山遍野的野果子。
　　
　　每年最先可采摘的要数桑堪了。我们这儿不种桑养蚕，因此桑树罕见得很。在我家门前东面拐弯处有两株桑树，其它地方我是从来没见过。大概春末夏初，桑堪变成紫黑色，这就标致着桑堪成熟了。我会叫阿娟没事就看着，或自己隔三差五的在那转悠，瞅瞅有没有变化，成熟了没有？成熟到啥程度了，是不是还长在枝头？是不是被别人提前摘走？我悄悄地拔开田田的桑叶，谢天谢地！我会在心里暗暗叫一声，迫不及待地采摘，怕夜长梦多，被别人捷足先登。尽管颜色仍是草绿的，根本就没成熟，吃起来自然是涩涩的、酸酸的，我是不怎么爱吃，但总可以给阿娟解解馋。
　　
　　端午前后，鲜红欲滴的野草莓可采摘了。野草莓分为两种，一种叫大草莓，另一种叫小麦草莓。
　　
　　野草莓比桑堪多得多，路边地角堪上树林下，比比皆是。寻常，我边走边摘，边摘边吃，吃剩下的，折几根狗尾巴草，一颗颗地串起来。于是乎，我手提着几串“小红灯笼”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回家来。
　　
　　此是大草莓，而那小麦草莓就没这么便当了。这种野草莓是小不点儿，只有一丁点大。大多只能边摘边吃，就地解决。倘若你真欲带回家，就得要用碗之类的器皿盛了，要么连茎带枝用刀割下来，吃时从枝叶上采。不过，我总是没机会将小草莓带回家，因为身边有个比我更馋嘴的阿娟。不管是大野草莓或者小麦草莓，皆是野果子的佼佼者，是最美味可口之一，甜酥酥的，个个喜摘，人人爱吃。
　　
　　其实，在采桑堪和野草莓之前，咱们已在采摘野杨梅了。东山的黑杨梅可是全国闻名的。咱念小学的那个东山平台边上的山林里就长着几株杨梅树。放学时，咱们从后山悄悄地溜过去采杨梅。
　　
　　“夏至杨梅脑头红。”谚语的意思说，夏至时杨梅才刚刚发红，有一点点成熟。成熟也好，不成熟也罢，我们却不管呢，只要杨梅已形成了果实，就去采摘着吃。
　　
　　采摘杨梅要上树，上树要具有爬树的本事，否则只能望梅发呆。从小我就争强好胜，不知跌了多少跤，总算学会了爬树。我往掌心吐两下口水，猛地攀住树桠，同时两条大腿夹住树身，犹如松鼠般蹿上。我骑在树权上，开心地哼着“两只老虎，两只老虎，一只没有屁巴，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一颗一颗地采摘起来，盛满身上所有兜兜才爬下树来。抑或，一颗颗往下丢，叫阿娟或别的同伙在树下捡，然后大家平均分配。有时，赶着上学，我就没了耐心，折下长着累累果实的树枝，飞也似地跑回学校。你或许要问，尚未成熟的青杨梅是何滋味？我可毫不吝啬地奉告你，青杨梅是酸涩的。可咱们却还是皱着眉头，笑笑说，嗯，好吃！真好吃！采杨梅不光是为了贪吃，更是为了贪玩。
　　
　　爬树采摘的果子还有商朴树果。那种果子还可以做我们的竹枪子弹，竹枪由竹管和竹竿两部组成，树果塞入竹管里，竹竿一捅，“啪”地一响打出去，“杀伤力”挺强，打在肉体上很痛很痛。商朴树果红彤彤的成熟了，便成了我们口里的野果子。放在口袋里，像吃炒黄豆那样的吃。
　　
　　暑假一放，我们除却下太湖游泳之外，就是上山寻找野果子吃，主要目标是野毛桃。自然，野毛桃不及现代的水蜜桃、猕猴桃好吃，但就咱们而言，那简直如食甘饴。毛桃的外表有一层细细的茸毛，触摸它时感觉刺刺的。采摘下来，在山上溪水边清洗一下，若是找不到水时，便在衣裳上擦擦了事。举起桃果塞入嘴里，“咔嚓”咬一口，通常熟透的桃子会对半裂开，桃子和桃核旋即分开。这种桃子在野桃子里属最上乖的，味道挺不错，脆酥香喷，可为数甚少。山林里充满树桩、尖石和棘刺，弄不好会踢穿鞋头，挂破衣裳，难免回去被祖母或妈妈责怪。
　　
　　秋季到了，满山的野果子，硕果累累。海棠果成熟了；山里红脸红了；山桔莲甘甜了；野苹果裂嘴笑了。所谓的野苹果比野草莓大不了多少，只不过那模样，红红的圆溜溜的挺像红苹果，故而名之。它长在藤蔓上，藤蔓充满着尖尖的刺，采摘时需分外小心，被尖刺痛了或划破了皮肤，那肯定是得不偿失的。
　　
　　每到放学时，咱们就像野猫似的窜到山上去摘野苹果。有时可在堆放在露天的柴上摘到它，但须“趁热打铁”，刚割下来的柴上就采了吃，时间稍久，难免老化，味道也会大打折扣。
　　
　　山上最多的要数海棠果了，一个时辰下来，衣兜和书包都是塞得鼓囊囊的，不仅如此，肚子也垫得胀胀的，尽打饱嗝。
　　
　　山桔莲和乌米饭长在灌木上，而这种灌木往往出自比较陡的崖边。家长千叮咛万嘱咐的，禁止咱去采摘。我通常能吃到叶娟爸爸叶叔叔斫柴时带回来的果实，吃得满嘴都是乌黑乌黑的，仿佛吃了小乌贼，尤其是乌米饭。
　　
　　还有一叫野毛柿的柿子，采摘回来要进行“腌制”加工。加工技术我祖母可是最棒的。她先将野毛柿撂在一边；在家里找出旧脸盆和瓦瓮之类，实没有合适的，就把家唯一的一只铜手炉也搬出来，刷洗干净；拌制一些草木灰或者米糠，使其成糊状，将野毛柿包裹其中；藏在那些器皿里“腌制”，时间需要二周以上，这样“腌制”出来的野毛柿美味可口，并不逊色于真正的柿子，润润的，滑滑的，鲜鲜的，甜甜的，爽口极了。
　　
　　随着我被父母接到上海继续上学，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野果了，这段日子成为了我童年的回忆，美好的天堂，心里时常挂念。尤其常常的想，野毛柿为什么采摘下非要经过“腌制”加工，让它瓜熟蒂落成熟了再摘不更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