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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的高跟鞋

散文
时间:2012-04-12 15:06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张光菊点击:
        

  有人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我赞同,我认为,女人不仅有第二张脸,还有第三张脸,那就是女人的脚。我的第三张脸喜欢高跟鞋,但我并不是只穿高跟鞋,我喜欢极致,却不爱走极端。有两件事情可以让我保持较长时间的惬意,一是淋漓尽致地表达了酝酿已久的思想,二是不费周章地找到了感觉舒适的高跟鞋,有时,我甚至觉得,不懂高跟鞋的女人,是遗憾的女人。我跟我的朋友们说,要是什么时候我没穿高跟鞋,那就证明我连强打精神的兴趣也没有了。还有人说,女人可能会忘记自己的初恋,却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双高跟鞋,我的第一双高跟鞋,似乎是和我的初恋一起诞生的,所以,就像我不会忘记我永远的初恋一样,我忘不了我的第一双高跟鞋。
  
  然而,正是因为我的初恋,我曾经强烈地逃避过高跟鞋。在很久以前的少女时代,平凡的我也曾在心里偷偷地将自己勾勒成为超凡脱俗的模样,幻想在某个下着细雨的黄昏,撑着一把俗到不行的蓝底白花的油纸伞,结着愁怨彳亍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一袭洁白飘逸的连衣长裙,浅紫色的丝巾随意绾着长发,还有传说中会带来好运的水晶鞋……忽然,就在巷子的那头,他犹如神灵般翩然而至,我要像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扔下油纸伞幽幽地飘向思念的他,用一种绝世忧郁的眼神,诉说一日三秋苦楚,然后以小鸟依人的模样依偎在他怀中,亲吻他藏在怀中的羞涩的玫瑰,聆听他万般爱怜的嗔怪,他用食指轻轻地刮一下我的鼻尖,我抬起头,眼睛正好对着他的双唇,然后,我要挽着他的胳膊,衣袂飘飘地在晚风中自由地漫步......
  
  在那个已经远去的懵懂而羞涩的季节,他成为了我浪漫情事中不可或缺的主角,我那双因爱而买的高跟鞋,却深深地刺痛了那年轻的爱情,我穿上高跟鞋的结果,与我想像的情景正好相反。在那青涩的青春岁月里,爱情和高跟鞋对于我来说就像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选择了前者,那双只穿了几天的崭新的高跟鞋,被我毫不犹豫地藏到了箱底,后来到底不知所踪了。整整有九年的时间,我只穿平底鞋,并在日益剧增的自卑中焦急地等待着他快快长大,好让我能穿上心爱的高跟鞋!然而,盼来了星星盼来了月亮,最终我还是没能盼来他突飞猛进的成长,我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别了,心爱的高跟鞋!
  
  就这样,我穿着自卑的平底鞋,直到成为他的新娘,举行婚礼的时候,我也是要买平底鞋的,但一向顺着我的他却在对我进行了种种劝说之后,亲自为我挑选了一双漂亮的高跟鞋,看着我穿上那双漂亮的高跟鞋,他忍不住啧啧地赞叹,并调皮地蹦起来跟我比高。我这才深深地感觉到,一直以来,我的那份小心是多么的多余和做作,于是,在沉寂了九年之后,我又重新穿上了心爱的高跟鞋,那是我的第二双高跟鞋。
  
  人们说,男人能给女人的最大的承诺,是和她结婚;女人对于男人最大的信任,是为他生个孩子,等待了九年,我们终于得到了彼此的承诺和信任。因为怀孕的缘故,我还是只穿平底鞋,那双漂亮的高跟鞋,老公就时常拿出来帮我擦一擦,在通风处晾一晾,然后放到鞋架上,等着我再穿。后来,因为我得照顾孩子,而老公又恰好要经常出差,我们家里的日用品就都由老公去买,包括我的高跟鞋,对于买鞋,他很挑剔也很舍得,他说:“衣服倒是可以随便点,因为那大多是穿给别人看的,但鞋子不行,鞋穿在脚上是要走路的,穿着不舒服就是活受罪。”
  
  老公能为我买到合适的鞋子,我的朋友们起初并不相信,多次见识过后便成为了大家的笑谈,常常和我们开玩笑说我欺负他,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不置可否,只是乐呵呵地笑,下次出差,照样给我买回漂亮的高跟鞋。穿上高跟鞋,本来就和小巧玲珑不沾边的自己,又平添了几分威猛,也曾因此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和老公一起去吃饭,餐厅里的漂亮姑娘先毕恭毕敬地说:“阿姨,请喝水。”然后笑眯眯地说:“哥哥,你喝茶。”那眼神中分明还带着某种恰到好处的暧昧,我和老公只是相视而笑,但这样的深度刺激多了,我偶尔也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我作为女人的本性,胡搅蛮缠地问他些男人们觉得特无聊的问题,但我从来不问他爱不爱我,我习惯为他提供大前提,直接问他为什么爱我,他总是淡淡地说:“傻瓜,要是说得清楚,就不爱你了。”我对许多传说中的甜言蜜语都具有先天的免疫力,唯独对这句淡淡的“傻瓜”却不行。大多数男人都喜欢傻一点的女人,并极其狂妄地说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胡话,我不是女权主义者,可我决不愿为了讨好某个男子而刻意装傻,但只要在他面前,我本来就不高的智商便会立刻归零,我想不傻都不行,至今我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何缘故,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无关他的外貌,无关他的身高,我想,如果爱一个人爱的是他的外貌,那么,嫁给霍金便只能算是嫁了几根手指了。
  
  一直都觉得,婚姻像鞋子的比喻是最为贴切的,老公说鞋穿在脚上是要走路的,穿着不舒服就是活受罪,那么,婚姻也应该是如此,有时我想,像他那样挑剔的人,既然选择我成为他的“鞋子”,定然是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的,也许我也有些什么可以让他觉得舒适的优点,只是我自己不曾发现而已,这样一想,那颗因为自卑而无限低落的心,便也舒缓了许多。在老公的鼓励和纵容中,我穿着心爱的高跟鞋与世无争地生活着,固守着自己简单的幸福和快乐,不知不觉中,时光的年轮悄然转到了三十岁,岁月偷偷地在我身上刻写下了无数它匆匆走过的痕迹,也成就了这样年纪应有的知性与优雅,我对高跟鞋的喜爱,也在那流动的风情中加倍地成长,我有时嘲笑自己,觉得那本来并不稀奇的高跟鞋,绝对不该让自律很严的自己如此痴迷,我从小过着清教徒似的生活,根本不知道人还可以挑吃挑穿,更不会特别的讨厌或是喜欢某种事物,对人也是,不会忘我地崇拜好人,也难以深度地厌恶坏人。可不知怎的,只要穿上高跟鞋,我就会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信心和勇气,对于爱情,对于人生的信心和勇气。
  
  于是,我穿高跟鞋,不管晴雨,无论悲喜,惬意而又满足,我常常想像自己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褪却胆怯、沉淀浮华,穿着飘逸的长风衣,踩着极其舒适又会嗒嗒作响的高跟鞋,任凉风吹乱我丝丝的长发,在空无一人的寂寞的城市中踽踽独行,不必风情万种,不必顾盼生辉,只在摇曳生姿的行走中,聆听那嗒嗒的青春的回响,细品那份欲说还休的悸动,陶醉于那抹清纯如莲的心事,微风从指间悠悠拂过,一抹抹无言的感怀汹涌心海——那是笔墨无法形容的感知,我得在唐风宋雨中翩然起舞,然后用清丽的笔尖捕捉内心深处那些刻骨铭心的曾经,再抽出一丝恬淡与静雅,在岁月的齿轮上铭刻生命里长长短短的感动与美丽。
  
  但在现实的生活中,我却只穿静静的高跟鞋,总觉得在大白天里,那高跟鞋发出的凿人心肺的脆响,有一种特别固执的强调自我存在的东西,还有一种刻意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炫耀,我钟爱传统款式的胶底高跟鞋,并习惯了穿着它东奔西走,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很多人感叹穿着高跟鞋走路累人,可因为身高,为了漂亮,又不得不穿,也常常看到许多穿着高跟鞋扭来扭去的搞笑背影,我觉得这真是既糟蹋了鞋子,又摧残了自己,是不懂高跟鞋的遗憾的女人,高跟鞋是有灵魂的,真正懂得高跟鞋的人,会和她的鞋子融为一体,轻轻地抬起,稳稳地放下,淡定、稳重而又妥帖,那纤纤的玉足,便是喧嚣的浮尘中默默盛开的花,有的人远远欣赏,有的人就近把玩,只有个别,悉心珍藏。
  
  我爱这鞋子,却与这些都无关,鞋跟再高,也比不上女人的心性高,鞋子再美,也比不上女人的风情美,我爱这鞋子,只爱穿上它的心情。我穿着高跟鞋写诗,穿着高跟鞋跳舞,穿着高跟鞋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穿着高跟鞋淡定尘世、坦然人海,当有一天,我失去了高挑的身材,变作了佝偻的老妇,我还要穿着高跟鞋,和他一起安详地坐在灿烂的午后,戴着花镜拿着长尺,为美丽的女孩丈量洒脱的青春。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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