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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老葡萄树
时间:2013-07-01 15:13
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老屋点击:次
昨天早晨,我起床以后,没有急于去办公室,便坐在阳台上,聆听那些春来的涛音。
春风带雨,我随着雨幕的心情,翻阅十天来的工作——去烤烟田间两天,处理民事纠纷三天,走访群众两天……点滴浸润,如雨心思,受之恩泽。
雨越下越大,我改变先前的等待,拿起雨伞去办公室。刚至岔口,突然发现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进门来,头上无伞,我为之一震,立即转向……心想,老人为何行走在雨中?
老人看到我,如流之急,落叶附岸,也加快步伐……我将伞伸过去,顿时那满脸雨水映透着红伞的流动,感觉像是太阳出来了,她一手稳着拐杖,一手翻起衣角,擦拭脸上的流水,可是那流水还在翻越边缘,淹没着深深的沟壑与纵横。
老人有些伤心,本想说话,但一直没有说得出来。我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问,来此有求何事?为何不带雨伞……老人哽了半天,还是没有挤出一个字来,只见伤心的泪水混同银发中的雨水,默然无声,不断清洗心灵的凄苦与忧伤。
坐到办公室,我劝老人不要哭,有事慢慢说……她再次镇静,说:“同志,不知你姓什么,我是来找你们去评道理的,看到底是我不对,还是他们不对……”
我说,老人家,不要仅,可以给我说。
“前年,分家的时候,别样财产我没有留,就留院子里那棵老葡萄树,家庭讧(吵架)了好几天,昨天下午,大儿子要去砍掉,我死活不准,他就打我……今天早上,趁我还没有起床,他就……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就留这把老骨头,活起没有意思……那树已经三十多年了,来得很远,还是老伴修湘黔铁路的时候,从玉屏带来的,现在每年葡萄要卖一两百块钱……”
老人说话很累,而且越说越激动,我泡一杯热茶,她喝了两口水,继续说:“当时说得很清楚,留那棵树的目的,为我老两口找点盐巴钱,或有时买包白糖打水喝,同时也抵着他两弟兄每年每家少负担一百块钱,再说正房子分给儿媳妇,我们没有住处,就借葡萄树下搭一个退身之处。今年春天,二媳妇生病,钱已花光,我就拿一百块钱给他们,大媳晓得了,就有意见,早晚东拉西扯,找大儿子讧(吵架),说我心不平……”说着,她现出身上的伤痕给我看。
面对老人青紫相间的伤痕,我很吃惊,也非常难过,心想,老人年事已高,怎能受得这般皮肉之苦?再说听其道来,又哪里有错?天下没有不心疼儿女的父母,只有巴心巴肠,没有假心假意;只有吃亏的准备,没有沾光的想法,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挑剔父母,并总是纠缠他们的所为与不是,难道就不能原谅吗?
下午,我随几位干部去老人所在的村。进了院子,我看她坐在阶阳上,还在守着葡萄树哭,一面数落儿子,一面怪罪媳妇,那身上的寒战浸提着生活的绝望,盐巴钱已经无路,至于白糖水可以不喝,反正活不了多年,也许老人就是这样想。
老人见了我们,非常激动,拿起拐杖,准备站起来……我赶忙上前,招呼她坐下,捧着那双糠皮般的粗手,传递心灵的沉痛,便用温暖的眼神告诉她——老人家,不失你的希望,按照你的要求,我们一定会来!但很遗憾,假如世间有粘合剂,能够恢复葡萄树的原生,无论遥远与多价,我都会给你买来。
仔细看望葡萄树,有碗口粗,蔓萝身衣,将四壁透光的小屋遮得严严实实,老人就住在里边。靠近门边约三十公分的地方,砌有一个独眼灶,灶上一锅一盖,我伸手感拭,没有底温,也许老人昨夜就没有吃饭,那些堆放在灶前的柴草,还在等待夜晚的炊烟。
葡萄树被砍成三节,伤口还在流泪,眼泪如老人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唯有那些绿叶,还在拖延时间,举起赡养的心情,等待最后的支持,尤其是顶上那几片叶子,不知为什么不阴?我再次细看,蓦然间,才恍然明白,原来叶片下面有一个漏洞,假如失去绿叶的支撑,雨水就要从这里落下,漏到老人的床上。
假如今夜有雨,叶片也撑不住,不知老人怎么睡眠?所有叶子的痛哭,仿佛还在告诉我:虽然坚持不了多久,但赡养老人是我的义务,哪怕一分钟、一秒钟,都是责任,我始终不想让老人的屋子漏雨,不想让老人的心灵潮湿!
葡萄树心想,三十多年来,春夏秋冬,风雨兼程,多少艰难困苦穿行着老人的日子,我要记住老人养育的爱心与汗水,俗话说“养儿防老”,今天轮到我为老人敬孝的时候,却未报养育之恩,就含恨而去,甚是遗憾,痛心!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让老人度过愉快而幸福的晚年。
绿叶垂阴,是为老人痛哭的鉴证,说:“一年一度,虽然我们最终都要秋落,但不失老人的心情与愿望,无论曾经与现在,还是将来,我们都作了充分的准备,随时为老人增添绿色的生活与光彩,因为守护灿烂的余晖,便是为老人尽孝心啊!”
老葡萄树走了,无可奈何,但临走之前,它也发出了警告:百义真情,忠孝为大,千万不要心狠手毒,再次砍掉我的头,挖除我的根,因为关心老人,就是关心自己;关心老人的今天,就是关心我们的明天,赡养老人是我的快乐,也是我的幸福!
葡萄树头的想法是:不久,我将发出新的芽来,风雨丰长,又成一棵树,遮风避雨,为老人百年送终。这时,只见一风吹来,陈年旧落,嘶哑怨声,仿佛就是葡萄树的哭泣:“苦命藤,苦命生,有人于后有人前,苦命人来苦命言,年轻身劳晚泪淋……”
2005年7月1日于晓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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