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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猴车过来，小石把挎包往背后一甩，双手扒住柱子，骑在座位上。猴车缓缓下行，他把头靠在柱子上，摆弄着手中的矿灯。 很快，地上世界的景物和光亮消失了。在寂静的通道中，“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显得清晰透亮。 9年前，小石拿到了到矿井下工作的分配通知书。在他父亲退休后的第二年，父子二人成为工友。 小石打小就不喜欢煤矿。他听说过煤矿上经常死人，也见到过皮肤里渗着煤灰的矿工，其中就有他的父亲。 大约10分钟后，猴车到达终点。小石的脚踏在了这个煤矿的“994点”。这意味着，他到达了地下994米的地方。 下了一段长长的台阶，拐个弯，走上10多米，就到达运输巷口。在这个地方，小石和他的同事们，即将坐上被叫做“人车”的有轨电车，前往各个工作面。在井下有3种车，除了猴车、人车外，还有一种是货车，运输煤炭和井下设备。 从下猴车的地方到运输巷口的这段通道，全部是乳白色的大理石铺面。 走出这个光鲜的地方，真正的地下世界出现在面前：巷道里的风呜呜地响，冷光灯发出的光亮，仿佛被黑暗吞噬了，如果没有矿灯做标志，根本看不清10多米外有人在走动。 只有在井下，你才知道什么叫‘黑’，才知道所有的眼睛都不管用。”风呜呜地响，一阵阵阴森的冷，小石裹了裹棉衣。沉默了一阵，他突然又接着说：“地面上其实也挺黑。” 很快一辆人车过来了。小石坐下后，车子启动，“咣当咣当”响。 行驶10多分钟后，人车停下，小石在第一站下车。车子还要继续前进，在前方还有几条巷道。 下车的地方有一条巷道，长1.5公里。小石今天的工作是检查这条巷道中的瓦斯监控设备。每遇到这样的设备，他都要过去看一眼。碰到电话，他还会和井上的控制室联系。 相对于人车行驶的巷道，这条巷道要亮一些。巷道顶上犬牙交错，一根根钢筋裸露出来，仿佛稍有动静，这些钢筋就会扎下来。水鞋踩在水泥路面上，发出的声音能回荡很久。 一路上，只碰到不到10个人。每碰到一个人，双方都要拿矿灯互相照一下。这算是打招呼。 “说实话，一个人走在空洞洞的巷道，心里还是非常害怕的。”小石笑着说。 这条巷道里风很大。走路出了满身的汗，风一吹，一会儿整个身体就透心凉。小石的棉服已经有一年多没洗过了，因为“洗了也白洗”，一趟下来，棉服就全湿透了。 20多分钟后，他走到了工作面。那一天，这个工作面没有生产，矿工们在庞大的采煤机旁扎堆闲聊。 工作面看起来似乎更加可怕。一根根液压柱支着黑漆漆的顶部，不时还会有小煤块掉下来。但闲聊的矿工们看起来若无其事。 这个地方没有一丝风，待一会儿就热得要命。矿工们说，要是生产的话，工作面上的情况还要糟糕，不仅热，还到处是粉尘，说句话就会吃进去不少。 一线的矿工们本来配发有防尘面罩，可没有几个人愿意戴。因为一戴上，连气都喘不上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一干就是8个小时。 有一首反映矿工生活的歌，叫《窑工》。在那首歌中写道：“破衣裳、烂雨鞋，针个盈盈的疼；阴凉凉的黑洞洞里，四疙瘩石头夹疙瘩肉；黑脸脸、灰脸脸，醋个溜溜的酸；800米下的动物世界，生生的弄死个人。” “井下的人，每天都是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干活，一不小心就会把命丢了。” 有一次，小石到一个工作面检查设备。设备在一根铁柱子后，但柱子已经被压弯了，他只能壮着胆子钻进去。等他钻出来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他碰到的最为危险的事。 这个煤矿工人平时喜欢上网，每有矿难的消息，他都会暗自哭上一会儿。 尽管干着最危险的工作，矿工们的收入并不高。小石是二线工人，按时出勤的话，月工资不过2000元。一线工人上满班，一个月挣的钱也不会超过4000元。 因此矿工们总是满腹牢骚。但凡听说一点不公平的事情，他们都会骂上半天。在地下这个男人的世界中，他们还会议论女人,说一些最刺激的字眼过过嘴瘾。 当他们从地下世界钻出来，一部分人走进小餐馆，吃肉喝酒；一部分人坐在牌桌前，赌上一场；还有一部分人，到卡拉OK厅，吼上一阵。当然，也有少许人，偶尔会到这个城市的角落，找女人消遣。第二天，他们照样钻到地下，照样发着牢骚。 “井下太压抑，大家总得发泄发泄。”矿工老刘说。他喜欢赌博，前几年输得一塌糊涂。 就是这样的工作，也有不少人抢着下井。小石有两个同事是临时工，几乎每个月，他们都出满勤。“一家老小都靠我这点工资活，不干不行呀。我们的合同快到期了，矿上随时可能不要我们。工作不好找，我得抓个紧，多挣点钱。”其中一个40多岁的男人说。他有两个孩子，现都在读初中. 他们奉献着光和热,但他们常常像老鼠一样消失在黄昏，消失在黑暗中…… 他们生活,他们的命运,有着煤一样的颜色与浓重.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