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迷信的父亲,又找了一个卜卦先生,经那位先生告知,奶奶恐怕熬不过冬天了。得知这个消息后,家里所有的人好几天都沉默不语。特别是父亲,两鬓间的白发一夜之间就长爬满了鬓角。他,很伤心。他,很无助。对于一个将要失去母亲的人,那是一种怎样的绞痛,我想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去体会,用文字描绘真的好难。
到家之后,父亲与俩个姑姑早已准备就绪,大伙儿整理好随带行礼,一起把奶奶移到了我的车上。俩个姑姑在后座上搂着奶奶,轮流和她说着话。父亲坐在副驾驶位上,不停的告诉奶奶:“妈,坚持一下,马上到家。”而奶奶用微弱的声音不停地追问,“这是去哪?我要回家......”
这不足20公里的路程,我感觉好慢长,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斜斜的雨丝,轻轻拍打下来,淋湿了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也淋湿了我的心。
多年之后,姑姑和父亲长大了,在亲戚的劝说下,奶奶又一次嫁人了,她嫁给了一个老木匠,木匠爷爷的妻子去世的早,无儿无女,虽然挣钱不多,但是有着稳定的收入。后来木匠爷爷也因病去逝了,他给奶奶留下了一点点遗产和一段人生记忆。
记得有一次,一个隆冬腊月,全家人都忙忙碌碌迎接新年。祖父劈柴烧火;祖母抱着年幼的弟弟在院子里踅来踅去;母亲和奶奶在院子里蒸馒头;父亲和我拉着弹墨线;木匠爷爷细心的做着木工活儿。全家人有说有笑,大家时而说我调皮,时而又赞叹木匠爷爷的手艺精湛。那一圈一圈的木皮从木材上飞溅下来,仿若朵朵幸福浪花儿。懵懂的我仍然能够体会到,家人之间的那份浓浓情意,以及那种叫做幸福的温馨的味道。
一家人帮扶着奶奶轻轻躺在了那张老床上,她静静的闭着双眼。随后,她握着我们的手,久久不放,只是说了一句:“我这是到家了吧!”从此就再也没有醒来,她的手,在我们的手掌里慢慢变凉......
依然记得奶奶在我家生活的那段日子。有一次,奶奶给了我2元钱,她说头疼,让我帮着买些止痛药。我告诉奶奶:“我身上有钱,你收着吧。”80多岁的奶奶只是转身笑笑,随后自言自语,骂自己又忘记这了,又弄错那了。
守灵的那天夜里,我隐隐听到两个姑姑在给奶奶整理遗物时的那段交谈。“咱妈这新衣服,新棉鞋,新头巾......一件都没有舍得用啊!自己亲手做的千层底儿,一针一线,你看多扎实;还有一些金耳环、银手饰、一些针线、一些扣子......你看咱妈都用纸很细心的包的严严实实。”
奶奶勤俭,不舍得花钱。但是在我买房子那年,由于首付不够,她拿出了8000元塞到了我的手里。当时父亲和我坚决不要。最后奶奶说:“这钱干净,收下吧,以后有了再还我。”直到今天,我也没有还给她,她给没给我一个回报她的机会,让我悲切遗憾。
奶奶走了,结束了她平凡的一生,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奶奶所做的一切,经历的一切,足以证明,她是富裕的。她给我留下了一笔人间最昂贵的一笔财富,那就是——奶奶的热心,奶奶品质,奶奶的慈祥,以及点点滴滴让我学习的人生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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