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油菜花开的季节,列车车窗外,一大片的油菜田,从眼前晃过,然后又出现一大片。金黄的色块,不断地冲击着我的眼眸。我的心,似汩汩的泉水,绕过乱石,穿过丛林,毫不犹豫地朝这块不知是带给我希望还是失望的地方,奔涌而来。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将是什么,只能感觉到空中到处都弥漫着油菜花的香味,风吹过来,香味一阵强,一阵弱,让人产生眩晕感。
他的单位就在一片油菜地前面,那个带小院的两层楼房里。我没有直奔进那幢小楼,而是在那片油菜地前徘徊了很久,采了一束又一束油菜花,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将它们扔在了路旁。我想,见到他,我或许会流泪,或许会哭得很难看,便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块手绢,白底蓝花,四周镶了好看的黄色花边,每一道花边,都像弯弯的月牙儿。
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小院,在楼下,遇到一个人,不是他,是他的同事。然后,很快,他便出现在我的面前,见到我的那一瞬,他怔了一下:你?
他当然会发愣,换作我,同样会如此。谁会料想到,一个相貌平平的女生会有勇气跑到一个帅气的男同学单位去?更何况,这个十九岁的女生此前从未与自己讲过一句话?
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即便长得不漂亮,也应该拥有爱的权利,是不?《简.爱》里女主不是对罗彻斯特说过: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就没有灵魂没有心了么?你错了,我的灵魂和你一样,我的心也跟你完全一样!
所以,我来找他了,我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帅气的外表!至于他的内在,我不了解,也没有机会了解,更来不及了解。
尽管他对我的到来感到诧异,但还是热情地招待了我,把我带到他的住的小屋,让我等他下班。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只铺了半边被褥,露出半边木板,旁边堆放着书籍,床头柜上放着一台录音机,窗前是一张带抽屉的书桌,桌面的玻璃底下,是一帧帧他的照片,穿着制服的、倚靠在油轮栏杆上的、立在办公楼前的……无一例外,都有玉树临风之态。他,无疑是自信的,知道自己有着出众的外表。
墙角堆放了许多的报纸,码放得并不整齐,而是随意地被扔在墙角,上面写满了毛笔字,最上面的一张,墨迹未干。
他来了,站在我身旁和我寒暄了几句,极客气,客气得有些生疏。当然,我与他,原本就是生疏的。寒暄的内容而今我大多都已记不清了,估计也就是天气如何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我只记住了其中一句话,他问我:你怎么穿一件这样的衣服?
我穿着一件我自己织的红色与黑色相间的毛线背心,荷叶摆,像一件裙子。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望着他:怎么了?不好看?我自己织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临走前,我向他要了一张照片,他穿着皮夹克,站在油轮栏杆边,海风吹起他额前的发。我是笑着离开的,叠放在口袋中的那手绢儿,一直没有拿出来。他送我走的,在火车站,候车室里,人来人往。他坐在长椅上,我侧着身子,半跪在长椅上,他的侧脸仍是那么动人。仿佛一个乞讨的人。若干年后,我回想起这一场景,突然想到这句话。
如此场面,该说些什么?打声招呼“嗨!你好”,还是说声“吃饭了吗”?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所以,今天我才能庆幸自己在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了我的丈夫,他能与我并肩立于船头,浅斟低唱两岸风光,同时更能在惊涛骇浪中紧紧握住我的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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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