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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有一条石径。 据说，它是我们爷爷辈为了使孩子们到山下的学校读书，让村里的人们更好接触山外的世界而开辟的。很长很长的石径，从山脚一直到半山腰的村头，靠着人力，把一块块石头搬运，磨成瓷砖板厚薄，再一块一块地铺成现在的模样。大大小小的石板，虽然并不整齐划一，甚至还有些不太平坦，但它却日益成为村里人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大人每次出山，小孩每天上学都要经过它。 在我们还小的时候，爸妈是不准我们到石径那儿去的，走过了石径，就离开了村里，就意味着危险，意味着伤害，爸妈总吓唬我们：石径那里经常有背着大袋子的坏人，不要到那里去，坏人把你抓走了就回不了家了。这样的恐吓总是有效，直到上学的年龄前，都只敢远远地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石板，石径通向的深林却始终不敢踏进，更勿论石径尽头的世界。 等到了上学的年纪，父母就是引路人，他们带着我们先走一遍这条路。永远记得那天太阳初升的早晨，妈妈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向那条我看了无数遍却不敢走进的石径。原来只是远远看着它好像通进深林，黑暗无边，一进去后才发现透过树叶之间的间隙，太阳的影子也会存在，斑斑驳驳的光影，照在石板上，漂亮极了，平坦的板面，走起来“踏踏踏”响，特别好玩。 最可爱的是夏天的时候，高大的树遮挡了烈日，整条石径就会特别阴凉。光着脚走在大大小小的石板上，从这一块跳到另一块，蹦的越高跳的越远，还可以与同伴们来一场跳远比赛，真是极其开心。最重要的是不能玩过头，要是顾着玩不去上课，或者是放学很久了都没有回家，爸妈就会抄着一根棍子，火气十足赶来拎孩子回去，贪玩的孩子不免总会挨几顿揍。 石径也会有不好的地方，每当梅雨时节到了，山里就格外潮湿，石径这时候就长了很多青苔，加上山路本来就倾斜，人走上去容易重心不稳，所以不论大人小孩都很容易摔倒。聪明的人自然会有办法，记得爸爸就是亲手做了好多双草鞋，把草鞋做大一号，套在鞋子外面，走起路来就会踏实很多，只要再小心一点就不会摔了。出于安全考虑，梅雨时节家长总是会背着自己比较小的孩子走下石径，我自然也可以享受几年的安全，在爸爸背上，感受他每一步路的稳健，真的很幸福，很踏实。 村里人祖祖辈辈生活在山里，对山外的世界不太了解。他们只知道，石径的尽头是学校，是集市，孩子去上学，大人去买东西，走这条石径只有这两个目的。在我印象里，奶奶似乎没有走过这条石径，对外面的世界也不曾感兴趣，每天为家人洗衣做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简单而满足。从来不曾关心过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关心的只是今年的收成会好不好，跟别人家比怎么样。 爸妈比较不一样，或许也是和他们读过几年书有点关系，接触到了书里之外的世界，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替自己圆了看看外面世界的梦想。还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走在石径上，妈妈跟我说：娃，要好好读书，有个好成绩才好去外面上学，读初中，高中，大学，给妈妈带回一个城里的儿媳妇，妈妈就好高兴了。现在回想起那天，走出去的新鲜和激动让我沉浸于自己的情绪里，好像已经忽略了妈妈语气里的高兴与期待，只是敷衍的回了她一声。 渐渐长大后，走这条石径已经不再怀有兴奋了，小时候对它的喜爱与虔诚似乎已经没有，对它竟然也会有嫌弃不耐烦，因为我要走更远的路，就不应该局限于停留在这条小路上，毕竟石径之外的路还很远很长。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当地，选择从无到有，默默奋斗。见识过了外面世界的方便与繁荣，就不再留恋小村的宁静与朴实，我要更加努力，要在这座城市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盏灯火。所以之后的好多年，我都不曾再回去走一走那条石径。妈妈说，那条路上的石板有些已经破碎，林木开发后，大雨冲刷，石径就更加残败不堪了。我无心听它的变化，忙着我的工作，匆匆挂了电话。 要成家之时，我带着我的未婚妻到回村里看我的父母，顺便商量让父母搬去城里和我同住，打拼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熬出头了。汽车开到山脚下，我才明白很久前妈妈电话里所说的改变。我所熟悉的石径再不见大大小小的石板，只有破碎的石渣子，坑坑洼洼的黑泥路面，路的上方也没有了树的遮挡，周围还添加了不少人家的西洋式住房，虽然有现代化的气息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温暖。看着这些改变，还有将要消失的石径，我的心里突然多了一些沉重。 走在石径上，回忆慢慢袭来。未婚妻是城里人，走不惯这条小路，加上又有点陡，我就弯下腰背着她，就像当初爸爸背着我上学一样走着这条小时候走了很多次的石径，一步一步，慢慢地背着我们爱的人。每走一步，脑海里对石径的回忆就更多一些。我的童年，我的求学生活，我父母对我的爱和期望，全部凝结在这条石径上，但是现在，它好像快要消失了...... 不可否认的，我有流泪的冲动，鼻子酸酸的，眼眶里好像也已经盈积了泪水。走过石径，到了村里，我放下未婚妻，她看着我眼眶微红，以为我很吃力，傻傻道歉说自己太重了，我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回家见我们的妈妈，她希望的城里儿媳妇我给她带回来了。 这饱含回忆的石径啊，你怎么就要消失了呢？我一定要把你和我的故事讲给我的妻子孩子听，这样，你就会在我们心里，永远留存了。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