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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圆圆是94年来到我家的，那时小城里养狗的还很稀罕，养这样的小型宠物狗的更是凤毛麟角。我们只知道它是“西施犬”，父母均是马戏团的“演员”，可惜妈妈生下它兄弟姐妹好几个，但只存活了它一个。亲戚给我们送来时，它还不满半岁，也许是缘分使然，第一次来我们家，它一点儿也不认生，东瞧瞧西逛逛，在我们身边挨个闻了闻，就算熟识了，很自然就在我家住下了。 之所以叫它“圆圆”，是因为名如其“狗”：整个身子胖乎乎圆滚滚的，长满了长长的棕黄色的毛；头是圆的，脖颈处一圈的毛竖立着，尤其活动起来，特别像狮子。我一直认为，它的品种应该是“西狮”而非“西施”。两颗圆圆的眼睛漆黑闪亮，而且眼神变化多端；鼻子是圆的，它没有鼻梁，就好像一个小丑的鼻头按在了它的脸上，只不过鼻头是黑的。两个鼻孔也是圆圆的，配着圆黑的鼻头，显得可爱且有喜感。四条小短腿特别灵活，跑起来时，耳朵翘着，尾巴弯着，从远处看，就像一个舞狮人手中的“狮子头”，所以，叫它“圆圆”，也是名符其实。 它和我们一起共同生活了四年。四年里我们拿它当家人，它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无限乐趣，也和我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全家人无不爱它、宠它，虽然它永远离开了我们，但在我们的记忆中，它一直都在，在我们的心底。 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它属于牧羊犬类，只是感觉它比一般的狗聪明一些，且生活特别有规律，特爱干净。它就睡在爸妈的床前，每天早晨，天一亮，妈妈打开门，它便开始行使职责：挨个叫我们起床。自从它来到我家，我们姐弟睡觉都是不锁门的，全都虚掩着。只要听到“砰”的一声，就会感觉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耳边挠，睁开眼，它的两只前爪搭在床边，伸着舌头，圆圆的眼睛乐滋滋的瞅着你。看到我们睁开眼睛了，它就把整个的头伸进我们的被窝或者脖颈，痒的我们咯咯直笑，便伸出手来摸它的头，给它挠痒痒。这样折腾一遍，我们姐弟都起了床，它才完成任务，颠颠颠地下楼，跟着爸爸去遛弯了。 圆圆遛弯的过程，也是它解决大小便的过程。早晚各一次。它是从来不在家里拉尿的。最让人喜欢的一点儿就是，这小家伙颇会察言观色。比如爸爸走路步子大，但速度慢，遛弯时，它在前面，爸爸拿绳牵着它，跟在后面，它肯定会根据爸爸的步幅走，不紧不慢。但如果换成妈妈，就不一样啦，整个像是赛跑的速度。虽然妈妈步子小，但是频率快，它就在前面扯着绳子飞快的跑，妈妈也厉害，你跑多快她跟多快。圆圆拉尿的速度也是飞快，一会儿工夫就见她俩都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妈妈把它放到院子里，便又开始了忙碌，圆圆则东瞧瞧西望望，开启一天悠闲时光。如果是我们姐弟中的哪一个出门溜它，那可就更惨了，整个一场马拉松！街上人会惊奇的发现，一个大人被一条小狗拖着，拼命往前跑！它个头小，可是劲儿特别大，而且知道我们年轻跑得动，那是一鼓作气的跑啊，我们与狗狗之间的绳子被拉的绷直，它低着头只顾向前跑，活像旧时拉纤的纤夫。连尿尿也能边跑边解决，令人叹为观止。返回时，它是精神饱满气宇轩昂的踱步回家，我们是绝对的被累成“狗”！后来我们总结，这小家伙的智商，不亚于八九岁的孩童，平日还真是有些小瞧了它。 圆圆特爱吃肉。当时我们家，虽然我和姐姐都已上班，但是家庭条件还是很一般的。不像现在整天大鱼大肉。妈妈炒菜虽总会放肉，但也只是每样菜一点点，美其名曰：借个肉味。每当吃饭时，圆圆便早早等在餐桌边，全家坐定，它的表演就开始了：后爪和屁股着地，身子立起来，两只前爪合在一起，颇像人双手合十的样子，头点一下，“汪汪”叫一声，两只前爪便连续不断的上下“作揖”，头上长长的的毛遮住了眼睛，它便边甩着头边叫着边不住地“作揖”，憨态可掬的样子惹的人哈哈大笑（它这个动作是天生的就会的，没有人教它。我们猜想是不是因为它出生在马戏团所以才会这个，终究无解）。谁还会舍得把肉送进嘴里？全家都在碗里巴拉肉，然后送到它的嘴边。要是哪天有排骨吃，它便更是出尽风头。给它一块排骨，它就在地上蹦几圈，然后头拱着地，前爪扒住骨头，吃一口，抬头看看我们，流着口水，再吃一口，再看看我们，眼睛里全是满足的笑意，我们的每顿饭，因为有它而充满欢声笑语. 它很勇敢，敢和狼狗较量。有一天晚上，是姐夫去陪它遛弯。回来后，平时不善言辞的姐夫连声夸赞：这小家伙竟然不怕大个！原来，路上遇到一个人牵着一条大狼狗。那狼狗看到圆圆，龇牙咧嘴冲过来。姐夫怕圆圆吃亏，急忙往一边拉它，想藏起来，谁知竟没拉动它。它竖起耳朵，脖子上的毛扎煞着，翘着尾巴，活像一头战斗中的狮子，威风凛凛冲了上去，狼狗开始气势很凶，等圆圆冲到它面前，冲它一声“狮子吼”，突然狼狗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耳朵耷拉着，夹着尾巴跑了。狼狗主人目瞪口呆，姐夫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回来眉飞色舞地给我们讲述。后来查阅资料得知，它本来就是牧羊犬的一种，虽然体型小，但却是勇猛异常的。我们这才知道捡了宝，对它更是另眼相待。 圆圆有三怕：一怕爸爸；二怕洗澡；三怕放鞭炮。 爸爸是一家之主，对我们来讲这是毋庸置疑的，全家以爸爸马首是瞻。但不知它是怎么看出来的。来到我家第一天起，我们都争着想让它跟我们睡。谁知午饭后，爸爸说：“圆圆，跟我去睡觉。”正趴在地上吃得欢的它，立刻爬起来，可怜兮兮的看了看我们，慢条斯理的跟在爸爸身后，就趴在爸爸床前的垫子上，开始了午睡！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它离开这个世界，即使它还没吃饱没吃完，只要爸爸放下筷子，走向卧室，它肯定会义无反顾的跟在后面。有时妈妈逗它：等会儿我带你去睡啊！人家理也不理，屁颠屁颠跟在爸爸后面趴在垫子上，蜷缩起来，正经八百的午睡！一见生人，它就使劲儿大叫，只要爸爸喊一嗓子，它就会立刻闭嘴，围着客人转一圈，摇摇尾巴示威一下，找个地方晒太阳去了。爸爸下班回家，一进小区门，它的尾巴就翘起来，来回摆动，等爸爸一进门，它一准扑上去，上蹿下跳，用爪子碰爸爸一下，趁爸爸放车子的间隙，就在院子里撒欢似的乱跑，转弯转的急了，竟然一头栽在地上，人家也不嫌疼，爬起来继续撒欢，累得气喘吁吁，直到爸爸吆喝一声：行了！就急刹车似的停下，眼巴巴的讨好的望着爸爸，非得让爸爸夸夸它，摸摸头，领它进门不可！ 圆圆的第二怕是洗澡。家里原来有个洗衣服的大铁盆，后来就成了它的洗澡盆。第一次放上水准备招呼它洗澡时，它却吓得夹着尾巴楼上楼下乱窜，一会儿藏到床底，一会儿转移到橱子下，反正死活不出来。爸爸急了，拿着棍子一吆喝，它终于战战兢兢地从椅子底下钻出来，却又怎么也拽不到盆子里去。最后还是爸爸一把抱起扔进去了事。以后再洗，我们就提前把门关好，再准备水。它只好在一边耷拉着耳朵可怜巴巴地瞅着，我们也不着急，像哄小孩子一样念叨：圆圆乖，圆圆听话，圆圆聪明……最终，它自己哆哆嗦嗦走到盆边，乖乖的抬起脚，慢慢地迈进水里……别看洗澡前这么一副怂样，洗完澡的它可是乱了天。平时是不允许它上沙发的，现在可挡不住，人家洗澡了呀！还没等给它擦完，顶着毛巾，它就窜到了沙发上，用头使劲儿拱，用爪子使劲挠，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再抖抖它的狮子头，把水溅的到处都是，然后再和沙发斗争：撕、咬、扯，仿佛要把平日没办法上沙发的怨气一股脑撒完，让人哭笑不得又忍俊不禁。 圆圆的第三怕那就是放鞭炮了。年三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吓得它拼命往桌子底下钻，更别说出去溜了。刚消停一会儿，想带它出去，它也精神抖擞整装待发，结果哪个小孩子又放一个炮仗，它灰溜溜跑回屋里，趴在地上再也不动。叫它，它就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看着你，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就这样在一惊一乍中熬到初一，它愣是不吃不喝不拉不尿。初一，拜年的人络绎不绝，我们无暇管它。突然听到邻居大娘大喊：鹏鹏，你家狗跑我家来拉尿啦！原来它是在憋不住了，不在我家拉尿，又不敢出门，就溜到了邻居家。妈妈可劲儿的道歉，帮邻居收拾完，可真舍不得打它：坚持了一天一夜，这种毅力，即使是人也不见得能受得了啊！自此，过年成了圆圆最难过的一个坎，家家喜气洋洋的放鞭炮的时候，就是它最难捱的时候。 最难忘的还是圆圆做出的一件惊天动地又感人肺腑的大事。 爸爸有个学生姓于，特别喜欢它。和它混的熟了，提出让圆圆去他家待几天。当时是用车把它接走的。圆圆最喜欢坐车了，只要出门，看到我们上车，谁也别想拉下它。又一次爸爸回老家没带它，车开走了，它才恍然大悟，撒开腿就追，一直追出几里地，司机看到了，终于又把它抱到车上。它最喜欢开着车窗，把前爪放在前面座位后背上，歪着头，伸着舌头望着窗外的感觉，那眼神里满满的全是享受啊！爸爸说，这家伙前世得是个爱坐车的大官，要不怎么会这么喜欢坐车呢？话说于哥开车把它带回了家，天天大鱼大肉招呼着，他们全家都特别喜欢它，据说天天亲戚朋友都去观赏，圆圆也很是争气，表现特别乖巧，于哥很是满意。直到十几天后，晚饭，圆圆埋头吃一桌客人扔给它的骨头，于哥叫它“作揖”给客人看，圆圆就是埋头大吃，一个不做。于哥作势往它头上拍了一下，谁知狗狗怒目圆睁，毫不留恋地扔下香喷喷的骨头，扭头跑了出去。等于哥追到门外，早已不见踪影。 这顿饭哪还能吃得下？于哥知道这狗是我们家的宝贝，丢了还了得？发动亲戚朋友满城的找啊，找了一个晚上也没找到。嫂子心疼的一个劲儿哭，还不敢给我们打电话，束手无策，不知该怎么给我们交代。 半夜，妈妈突然被狗叫惊醒。她叫醒爸爸，说：“圆圆回来了！”爸爸不信：“你做梦了吧！”仔细一听，微弱的狗叫声，类似圆圆平时撒娇时哼哼唧唧的声音，加上爪子扒门的声音。俩人快速穿衣开门，果然是圆圆在大门外。它一瘸一拐的走进门。我也被惊醒，下楼来看，只见它一身狼狈：浑身的毛打着卷，沾满了蒺藜、苍耳这种野外才有的东西，嗓子已经沙哑，只能发出“吱吱”的声音。它趴在地上喝了一大碗水，才开始挨个亲吻我们的手。姐姐在楼上大喊：“圆圆，上来！”。我心疼极了，“圆圆，咱不去了，睡觉去吧！”它却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只爪子迈上楼梯，再拖着另一只上去，就这样一步一步捱到楼上，它实在是没办法像往常一样，把前爪搭在床头上了，舔了舔姐姐的手，又慢慢地下楼，然后倒地便睡！我们猜想它是自己慌不择路的找回来的。它没走过这条路，我们不知道在它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想见，回家的意念支撑着它，不管绕了多少弯路，遇到多少困难，它终于找到了家，也终于能踏实的睡觉了！泪水充盈眼眶，我们却再也不能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于哥和嫂子一脸苦相赶来。没等他说话，爸爸便把他俩领到床前，圆圆还是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睡着，睡得十分香甜。嫂子边流泪边给我们讲述事情的经过。这样前后一算，它自己从十几里外的于哥家往回赶，因为不知道路径，走了整整八个小时！至此，圆圆成了我们心中的小英雄，逢人便说它的英雄事迹，它也真正融入了这个家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员，而且再也没在别人家住过。 97年我调回城里，弟弟正值高三。一大早我起床给弟弟做饭，就把圆圆自己放出去，等七点多我上班时再去叫它回来。后来，它自己算准了时间，不用我去叫，只要我出门，它准回来。它常去的就是泰西中学周围，那里有不少狗狗，基本都是普通的看家狗，不过它和狗狗们玩儿的挺好。只是我们忽略了给它打预防针。否则它也不会早早离开我们。 有一段时间，半夜它会叫门，然后去院子里吃竹叶。妈妈猜它不舒服，就往它喝的水里放一片土霉素，它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我们家的药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橱子里。有一次，它汪汪叫着，一个劲儿冲着橱子作揖，我们只顾哈哈大笑，以为它在电视上看到了什么好东西，谁也没有想到它会生病，其实它是求我们给它吃药。终于，有一天半夜，它突然楼上楼下发了疯似的跑，从楼上跑下来，撞开客厅门，又把放药的橱子上的玻璃撞碎了。我们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它挣扎，心如刀绞却不知怎么办才好。我站在楼梯口，挡住它的路，混乱中的它，却能绕开我，撞在墙上，爬起来再跑，再跑……临死前，它也不愿意伤害到它的主人！最后，它在餐厅的椅子底下停下来，抖动着身子，睁大眼睛望望我们，然后四肢伸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我们把它从椅子下面抱出来，我和妹妹难过得直哭。爸爸妈妈忍着心痛，在葡萄架下挖出一个深坑，把它埋在了下面。那年，葡萄大丰收，又甜又有些苦涩..... 从此，家中再不养狗！ 今天，又勾起对圆圆的回忆，这个给全家带来快乐的小东西，一直在记忆深处，从未离去。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